“他，現(xiàn)在在哪？”葉鴿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他最終還是寫道：“帶我去看看他吧。”

    謝臻低頭看著葉鴿的眉眼，而后點點頭，對前排的鑼子說道：“去吉華街，興隆布坊?！?/br>
    鑼子應了一聲，車慢慢地開動起來，葉鴿也略從謝臻懷里退退，抬頭望向窗外。

    沒多久，吉華街就到了，遠遠地已經(jīng)能看到興隆布坊的招牌，葉鴿卻突然拍拍鑼子的肩膀，讓他將車子停到路邊。

    “鴿兒？”謝臻看著葉鴿的動作，以為他變了主意：“又不想去了嗎？”

    葉鴿搖搖頭，還沒有寫些什么，但謝臻忽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鑼子，繼續(xù)往前開，把車子停到興隆布坊對面去?！?/br>
    鑼子并不知道后頭兩位究竟怎么想的，但也不敢怠慢，立刻就按謝臻說的坐了，將車子重新?lián)Q了地兒。

    謝臻重新攬住了葉鴿，陪他一起靠到窗邊，這樣的位置剛好可以望見店鋪里面的情形。

    興隆布坊中并沒有太多的伙計，葉鴿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站在柜臺之后的中年男人，便是他六年多未見的父親。

    葉鴿就那樣怔怔地望著葉茂，其實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快要忘記父親的相貌了。可是此刻實實在在地看到時，他又忽地覺得，葉茂這些年來，似乎并沒有多少改變。

    這時，路上又出現(xiàn)了幾個學生的身影，想來也是到了放學的時間。

    沒過多久，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學生走進了布坊中，剛剛還在算賬的葉茂立刻抬起頭來，招呼著自己的長子葉俊，目光中盡是滿意與慈愛。

    葉鴿終于垂下了眼眸，拉拉謝臻的手，轉(zhuǎn)頭將前額抵到他的肩膀上：“走吧，先生?！?/br>
    謝臻沒再多說些什么，直接讓鑼子開車，離開了吉華街。

    直到車窗中再沒了布坊的影子，葉鴿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重新在謝臻的手上寫起來。

    “我其實并不怎么怪他的?！?/br>
    “小時候，他其實對我很好……母親走得早，是他把我和大哥拉扯長大?！?/br>
    “后來老家鬧饑荒，他起先也沒想賣了我，只是……后來實在過不下去了，他才動了心思?！?/br>
    葉鴿像是在極力說服自己，不住地往謝臻手上寫著過去的事情，卻刻意地去忘掉其中的一部分。

    比如說，葉茂確實待自己還好，但相比起來，他更偏愛長子一些。

    他帶葉鴿去種地，卻攢錢將葉俊送進了學堂。

    那時葉鴿從未抱怨過什么，因為他知道，家里并不寬裕，父親總歸是要有取舍的。

    只是他從未想過，這種取舍不止會出現(xiàn)在讀書上……

    “先生不要去為難他，”葉鴿輕吸一下鼻子，將眼淚憋回去，寫下了最后的決定：“但我也不會去認他了。”

    “就這樣吧。”

    “好，”謝臻縱容地吻上葉鴿的鬢角，在他的耳邊溫聲低言：“只要鴿兒高興，怎么樣都好?！?/br>
    那天之后，葉鴿與謝臻誰都沒有再提起過葉茂的事，仿佛那天傍晚，他們只是一起去看了場極差的電影，不過好在看過就結(jié)束了，可以忘掉了。

    時間又磨磨蹭蹭地走過大半個月，這一日的下午，謝臻難得有了空閑，與葉鴿膩在家里，吃著從南方運來的新果子。

    “三爺，外頭蘇小姐來了，說是有要緊事要找您。”小丫鬟秋喜過來送上茶水，順便幫前頭門房傳話。

    “文莉？”謝臻手上正給葉鴿夾著核桃，卻想不出他這外甥女會有什么要緊事，只以為與蘇太太有關(guān)，便說道：“讓她在前廳等一下，我這就過去?！?/br>
    葉鴿聽著是蘇文莉的事，腦海中不禁又劃過，那天她匆匆去追葉俊的場景。心中暗想著，千萬別是與此有關(guān)，忙拽拽謝臻的衣袖，要與他一起去。

    謝臻自然沒什么意見，兩人略收拾了下身上的果殼碎屑，就往前廳走去。

    “三舅舅，您可來了?！敝x臻與葉鴿剛進門，蘇文莉便站了起來，她身上披了件時興的紅色毛衫，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眉目之間夾雜著些許急切，與淡淡的恐懼。

    “文莉怎么過來了，是家中出什么事了嗎？”謝臻看著蘇文莉的模樣，也不廢話寒暄什么，直接問道。

    “不，不是……”蘇文莉說著，又坐了下來，說話有些吞吐：“不是家里的事，是，是我在學校遇到了點事?！?/br>
    “你在學校的事？”謝臻聽后沒什么反應，倒是葉鴿的心被提起來了，學校－－不會真的與葉俊有關(guān)吧。

    “是，是，”蘇文莉咬咬嘴唇，猶豫了再三后，還是說道：“三舅舅，我懷疑……我好像是在學校里碰到什么臟東西了?！?/br>
    這下謝臻算是聽明白了，謝家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他會術(shù)法的事，所以蘇文莉要是真的因為這個來找他，他也并不怎么奇怪。

    “你先別急，也別害怕，跟我說說是怎么回事?！敝x臻語氣沉著地安慰蘇文莉兩句，葉鴿轉(zhuǎn)頭示意丫鬟端來熱茶，讓小姑娘先穩(wěn)穩(wěn)情緒。

    蘇文莉接過茶水，捂在兩手間緩了好一會后才說起來。

    事情發(fā)生在五天前，城里有個富商給學校捐了一批書本，正等著編號分發(fā)。蘇文莉的老師正是負責此事的人。

    可也是趕巧，這位老先生家中孫子生了急病，匆匆向?qū)W校告假，來不及處置那些新書了，于是便從班中選了兩個能干的學生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