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跌宕(10)
陳續(xù)是十一月中回寧的。 他等了一陣子,但她似乎從人間蒸發(fā)了似的,一點消息都沒有,某天晚上他從她家前路過,忍不住繞了進去,坐在駕駛座上翻電話,給她撥了過去,短短的兩聲后立刻被掐斷,他只當蔣明月要面子,于是胸有陳竹地又撥過去,第二次的確有人接起,只是那人并不是她。 “您哪位?” 那女聲干脆利落,顯然不是她,陳續(xù)愣了愣,把手機拿到面前,確定是她的號碼,“蔣明月在嗎?” “不在。不要打來了?!?/br> 電話很快掛斷,陳續(xù)坐在車里朝上看去,那聲音似乎也不是林醒,他想了會兒,估計是她的那位高中同學,摸著手機想給她發(fā)條信息叫她下來,信息一發(fā)出去,聊天框中當即出現(xiàn)了一個鮮紅色的感嘆號。 陳續(xù)皺著眉想了想,又撥電話給席云,“你上回說她去公司找我,是什么時候?” 沒頭沒腦的一句,席云在小酒館喝大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扯著嗓子問,“你你你……說誰?” “蔣明月?!?/br> 席云揉了揉眉心,“久著呢……我……都忘記了……” “她沒說什么事兒?” “不知道……” 那端搖骰子的哄鬧聲太大,吵得陳續(xù)心煩意亂,他掛了電話,又不知道該往何處去,索性下了車,站在角落吸起煙來。 夜深露重,漸漸地有些冷了,陳續(xù)掐了煙回到車上,忽地聽見有人喊道,“嘿,前姐夫。” 那會兒,林醒已經(jīng)喝過兩輪了,到家時整個人輕飄飄的,但意識清醒,她晃到那車前,不得已趴在車門上,輕輕叩了叩玻璃窗,“噯?我就瞅著像你,這是干嘛來?” 她渾身上下煙酒氣,陳續(xù)擰眉,朝她身后望了望,沒有人,這才道,“你一個人去喝?” 林醒擺了擺手,腳步不穩(wěn),險些要倒下,“跟我朋友……你……來找蔣明月?” 他朝樓上看了看,點了點頭,沉沉地應(yīng)了聲,“嗯,她在家么?” 林醒拿著眼睛覷了他好幾眼,最后還是沒忍心騙他,“不在家。她朋友帶她去上海了。你……前陣子是不是幫我姐弄她那事兒去了?” 涼風穿過,林醒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見陳續(xù)目光灼灼,勾了勾嘴角,“你啊,太傻,你覺得我姐缺人幫她弄這事兒嗎?她找你,就是想吃回頭草,你這人笨死了,還上趕著去?!彼嫔饾u冷下來,林醒并不在意,嗤笑兩聲,“我知道你心里覺得沒什么,但是陳續(xù),人總會在無意中錯過很多事情,你如今覺得似乎沒什么,但是等以后……或許你也會難過吧……” 她轉(zhuǎn)身欲走,一步一個腳印,細長的高跟瑟瑟擺動,風姿搖曳,陳續(xù)快速下了車,跟在林醒身后,“你什么意思?” 林醒在電梯前站定,迷蒙的雙眼落到陳續(xù)肩上,“我的意思是,你以后會后悔。” “為什么?” 電梯打開,林醒轉(zhuǎn)身進去,趁著門尚未閉合,她還是說了,“你知道,蔣明月她爸沒了么?還有……算了,你找到人自己問吧。” 陳續(xù)眼見那一道門緩緩合上,門后那張欲言又止的臉快速消失。 隔天,他借著接陳一川的名義去她們公司繞了圈,適才知道她辭了職。陳一川說,蔣明月許久沒去上班了,他們班已經(jīng)換了新的老師。 此后接連半月,蔣明月的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陳續(xù)手頭一大堆案子待處理,神色一天比一天冷。 隆冬肅肅凜冽,金陵降了今年第一場雪,毛茸茸的小雪花,蔣明月到家的時候雪勢有些大了,她拖著一個24寸的銀色行李箱,穿著黑色羽絨服,沒有打傘,發(fā)梢微濕。 陳續(xù)見到那個身影時有些不敢確定,于是等了一會兒,她走近了些才出聲叫道,“蔣明月?!?/br> 他的聲音不大,鉆到她耳朵里,明月頓了頓,回身朝那邊看去,他只穿了件毛衣,或許里面還有一件襯衣,單薄地不可思議,高大的身影朝她走來,雙眸難辨喜怒。 她微微訝異,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他,但這驚訝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分外疏離地問了句,“天這么冷,你在這干嘛?” 陳續(xù)吸了吸鼻子,他確實有點感冒,這會兒鼻音頗重,悶聲道,“你才回來?去玩兒了?” 蔣明月認為這并不需要同他解釋,外面冷得很,她點了點頭,“嗯,你辦完事情早點回吧,天太冷了。你好像有些感冒?!?/br> 陳續(xù)凝眸注視她許久,“你……還好?” 因為這毫不確定的一句話,蔣明月的心重重地跳了跳,很快她又冷靜下來,“挺好的?!?/br> 相對無言許久,陳續(xù)靜靜地打量著她,半晌,才輕輕地說了句,“餓不餓?帶你吃一點兒?” 蔣明月小心翼翼地對上他的眼神,“不了。” 雪花落到她頭發(fā)上,陳續(xù)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又替她把帽子扣了上去,霎時,只能看見她微尖的下巴和干得起皮的唇。 陳續(xù)輕輕推了推她,兩人走到樓道,只一盞明亮的燈光,蔣明月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陳續(xù)忽然覺得嗓子癢,瞇著眼睛盯著她有些蒼白的嘴唇,突然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那個吻較之從前溫柔不少,他只輕輕地在她唇上輾轉(zhuǎn),蔣明月沒反應(yīng)過來,睜著眼睛一片懵然,待他微涼的手指扣上她脖頸頓時嚇得一激靈,驚呼出聲,兩人牙齒碰嘴唇,磕地他唇上溢出鮮血,腥甜味在彼此舌尖漫開。 良久,他伸出手替她揩去那鮮紅,微微嘆氣,“你膽子太小了?!?/br> 蔣明月愣了愣,表情漸漸冷下來,又見他在上衣口袋里掏了掏,仍是那個小紅方盒。 “打開看看?!彼匦逻f給她,蔣明月并沒有接,他耐心地等著,不等她答又問,“你覺得怎么樣?” 她看著那個盒子,邊角有點磕碰,忽然想到那天被他扔出窗外的那一個,心尖酸澀,“不怎么樣,你別想一出是一出了。” 陳續(xù)也不惱,索性自己打開了盒子,露出一枚四角托的戒指,“我看了很久,還是這個好看,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下次一起去挑?!?/br> 說話間,他執(zhí)起她的手就欲往上套,蔣明月用力掙了掙,又被他牢牢捏著,眼淚都要蹦出來了,等那冰涼的戒指圈到她無名指上,淚水便匆匆滾落下來了。她才準備褪下來,就聽見他說,“蔣明月,信我一次,如果我們倆分開,我凈身出戶,房子車子存款全賠你,怎么樣?口頭沒有效力,我去擬個合同,你想怎么改你自己改?!?/br> 她搖了搖頭,輕輕地把那枚戒指從無名指上取了下來,還不等她說點什么,遠遠地有一道熟悉的聲音,“明月?!?/br> 她合上了手指,朝那個身影走去,“怎么了?不是回了嗎?” “我想問問你,明天有沒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