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她的神色坦蕩,再加上三個人本來就對她挺有好感,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什么壞人,再說了,這松安村窮的只剩下包谷桿和到處掛著的包谷,也沒什么壞事可干。 當(dāng)下就點了頭,答應(yīng)了楚非年。 楚非年笑了起來。 這一笑,三個站在坡底下的人仰頭看著她,看呆了。 片刻后,岳雯輕咳了一聲,小聲道:“非年,你真好看?!?/br> 夏誠三個人很快被葛老師喊了過去,村長今天晚上給他們安排了房子住,正好村子里空房子不少,最不缺的就是住的地方,當(dāng)年吃飯他們還是在村長家里吃。 楚非年和他們說好晚上去找他們,就轉(zhuǎn)身從山坡上走了。 但凡夏誠三個人剛剛往山坡上面爬,或許就會看見楚非年身后那座無碑的墳包了。 楚非年晚上就睡在那個男人家里,男人并不是一個人住,家里還有一個瘦的跟猴兒似的男孩子,這男孩子楚非年還見過,當(dāng)時也追在車子后面扔石塊。 顯然這孩子也看見了她徒手捏碎石塊的一幕,看見她走進自己家的時候,嚇得一聲怪叫,哧溜鉆進了房間里,到吃飯的時候也沒出來。 楚非年拒絕了晚飯,直接進了男人說給她收拾好的房子里,房子里沒點燈,村子里都沒通電,桌上放著一根燒了一半的蠟燭,沒有打火機,她也沒有喊男人進來幫自己點上,就在黑暗里坐著。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起初還有男人和那個孩子說話的聲音,后來孩子的聲音就沒了,緊接著,男人走到她房間外面敲了一下門。 黑暗里楚非年睜開了眼睛,沒吭聲。 男人只敲了這一下,如果不是外面緊接著又想起鎖鏈碰撞的聲音,恐怕會讓人誤以為那一聲敲門其實是錯覺。 黑暗中一切聲音都被放大,包括男人在門的外面掛上鎖鏈,也包括男人轉(zhuǎn)身走進了隔壁的屋子,緊接著,兩個屋子之間這堵墻傳來了動靜。 就在楚非年正面對著的那堵墻墻角下,是一塊木板,此刻木板被人從另一邊推開,有光線照了進來,緊接著,那個男人就從那個洞里鉆了出來。 “你沒睡?。俊蹦腥艘怀鰜砭涂匆娏俗谧肋叺某悄?,下意識問了一句。 問完也沒想等楚非年回答,他嘿嘿笑了起來,將手里的手電放在一邊,伸手解著褲腰帶朝楚非年走近,“沒睡也好,反正要醒的……” 片刻后,屋子里傳出的尖叫聲嘶聲裂肺,幾乎響徹了整個松安村。 可村子里其他人家都靜悄悄的,誰也沒有被這動靜給驚動。 “連聲蛙叫都沒有?!背悄暾驹谏狡律?,抬頭看著天上的圓月,她手里拎著一把鋤頭。 沒多久,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她身后,黑發(fā)披散,眼里淌血,“你讓我辦的事情辦好了,保管那男人嚇得后半輩子不舉,你承諾我的東西……” 等那只野鬼跑遠了,楚非年就拖著手里的鋤頭去找了夏誠三個人。 三個人雖然已經(jīng)睡著了,但是被楚非年喊起來的時候也還是跟著一起出來了。 “我們?nèi)ツ睦锇??”夏誠打了個哈欠,好奇的問道。 楚非年道:“去后山幫我挖一個東西?!?/br> “什么東西?怎么非得半夜沒人的時候挖?”丁蘭順嘴問道。 問出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三個人齊齊打了一個哆嗦。 楚非年卻沒有再多說了,三個人對視一眼,心想著反正來都來了,他們也想看看楚非年到底要挖什么,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對的,他們?nèi)龑σ灰矝]在怕的。 可是,等他們跟著楚非年到了村子后面的墳地時,一個個就慌了。 “那……那個啥,我們來這里挖什么?。俊倍√m和岳雯緊靠在一起,手挽著手,哆嗦著問道。 夏誠雖然沒哆嗦,但也和兩人緊靠在一起,緊盯著楚非年,生怕楚非年一回頭就是一張青白的鬼臉。 楚非年走到一個墳包前停了下來,這也是一座沒有墓碑的墳包,月色下只看見墳包上插著一把傘,那把傘破破爛爛的,明顯已經(jīng)廢了。 “挖人。”楚非年道,將鋤頭遞給夏誠,趕在夏誠拒絕之前又加了一句,“活人?!?/br> 片刻后,夏誠舉著鋤頭奮力挖,丁蘭和岳雯也找了一根樹枝在旁邊幫忙,一邊挖一邊驚恐的追問,“這里面真的是活人嗎?怎么會有活人呢?我們是不是要報警?” “沒信號?!背悄昴弥謾C,“要報警也先救了人再出去報警?!?/br> 丁蘭抖著嗓音問道:“那你怎么會知道這里埋了活人?” 話才問出來,楚非年還沒回答,夏誠那邊就將鋤頭一丟,“挖到了!” 他們真的挖出來了一個人,準確點說,是一個人和一具尸體。 “臥槽!我看著這個人怎么這眼熟?”夏誠將棺材蓋一掀開,沒被里面那具白骨嚇到,反倒被那個雙眼緊閉的人給嚇到了。 丁蘭閉著眼睛不敢看,岳雯膽子大一點,探頭看了過來,這一看,愣住了,“老公?” “啥?”夏誠和丁蘭齊齊看向她。 岳雯卻像是已經(jīng)確定了什么,直接撲了過去,伸手把里面躺著的楊西往外面拉,“真的是老公?。∈菞钗靼?!” “啊啊啊!我就說眼熟!你天天盯著手機壁紙喊的老公不就是她嗎?還是個大明星?怎么會在這里躺著?!”夏誠一連串驚呼,就差一句現(xiàn)在你老公到底是生是死啊。 楚非年這時候卻將鋤頭踢到了他手邊,道:“歇夠了沒?還有個人要挖?!?/br> 這一次不用楚非年多說,她一指位置,夏誠往手里呸了兩口,舉著鋤頭就賣力挖了起來。 還好他從小到大沒少干農(nóng)活,也下過力挖過土,有力氣在。 就在夏誠挖著另一邊的時候,楚非年伸手在楊西的眉心彈了一下,“該回來了?!?/br> 下一刻,楊西就咳了一聲,從口里吐出一口黑氣,緊接著,蒼白的臉上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恢復(fù)了一點血色,原本死寂沒有動靜的胸口也開始有了起伏。 “老公?老公,你沒事吧?”岳雯原本都已經(jīng)哭了起來,此刻看見楊西有了反應(yīng),頓時又哭又笑起來。 楊西很快就醒了過來,眼里剛有了焦距就連忙要爬起來,嘴里還在念叨著:“裴青?裴青!” “挖到了!”夏誠那邊再次傳來好消息。 同樣的是一人和一具白骨葬在一起。 楚非年過去,照著剛剛那樣在裴青額頭上彈了一下,裴青也吐出了一口黑氣,漸漸的醒了過來,他醒過來時第一反應(yīng)也是找楊西。 發(fā)現(xiàn)楊西正抱著他的時候,他就松了口氣,但緊接著想起了什么,推著楊西,啞聲催促:“跑!快跑!” “是該跑了?!背悄暾酒饋?,將一把車鑰匙遞給夏誠,道:“去喊你們葛老師起來,你開著三輪帶著他們一起跑,別在鎮(zhèn)上停,也別去派出所,往縣城走?!?/br> “那你呢?”夏誠接過鑰匙,在接連挖出兩個大活人之后,他也明白了這村子不對勁。 楚非年道:“還有個小可愛沒找到,我得去找?!?/br> “是哪個?我來挖!”夏誠以為是還有活人在土里,盡管他的手已經(jīng)開始顫抖,但還是伸手去拿地上的鋤頭。 第47章 丁蘭和岳雯也跟著握緊了手里的樹枝。 倒是楊西和裴青在看見楚非年的時候就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 楊西道:“讓楚小姐一個人去吧,她能救出我和裴青,就不會怕那些人, 倒是我們,要是再不走, 這里就又要開幾個墳包了?!?/br> “走吧,再不走就追上來了。”楚非年道。 她話音才剛落下來, 之前一直寂靜無聲的村子突然就有了動靜, 先是幾聲狗叫, 緊接著就聽見有人大喊著往這邊跑來。 楚非年道:“從山坡那邊走,路上碰見人記得躲開,只管跑?!?/br> 楊西和裴青手腳都還有些僵硬, 夏誠索性將楊西背了起來,丁蘭和岳雯也架著裴青往山坡那邊跑。 楚非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著他們和追到這邊來的人成功岔開,她的身形才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村民追到墳地的時候,看見的也只是兩個被挖開了的墳包。 “人跑了?!”村長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 神色變得陰狠起來, “去追!那兩個被埋了這么久早就死了,帶著兩具尸體他們跑不遠!老黑呢?讓他開著三輪去追!” “老黑沒來, 我去他家喊人!” “……” 等其他人都去追了, 村長卻悶頭往墳地后面走去。 墳地的后面就是一個不高的山頭, 和村尾的那個山坡遙遙對望,上了山頭就能看見藏在底下的大祠堂。 整個大祠堂是用青磚建成, 就連祠堂門口都鋪著青磚地板,門口還放著兩座大石獅子,再遠一點是兩個石缸, 石缸里有水,還有幾片半個巴掌大小的蓮葉,水里似乎有東西,村長從旁邊跑過的時候聽見里面?zhèn)鱽頁潋v的水聲。 可他沒有停頓,直接從祠堂敞開的大門跑了進去。 “阿嬤!阿嬤你在不在?出事了阿嬤!”村長嘴里喊著。 跑到一半的時候,村長腳步一停,生生停在了院子里,他低著頭,不敢往站在屋檐下的人看,只微微喘著氣道:“那兩個被挖走了,阿嬤,怎么辦呢?” “追回來再重新葬了就行?!睒O度沙啞的嗓音從屋檐下傳過來,“那幾個人抓到了就帶到這里來?!?/br> “哎,好,阿嬤。”村長連忙應(yīng)著,頭也不敢抬,轉(zhuǎn)身就又跑了出去。 等他走了,屋檐底下站著的人才拄著拐杖轉(zhuǎn)身進屋。 而屋頂之上,楚非年靜悄悄的站著,背后是一片夜色,她斂眸看著村長爬上山頭離開,腳尖輕點,整個人如同一只黑色的鳥往下?lián)淙ィ瑓s在下落之時瞬間化作黑霧消散不見。 被村長叫作“阿嬤”的是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婦人,身上穿著長衣長褲像是許久沒有換洗已經(jīng)有了一層漿,她臉上溝壑叢生,嘴唇干癟,鼻子似乎是沒有,只能看見兩個鼻孔在嘴唇上方。 她的眼睛倒是并不像老人家那樣渾濁,頭發(fā)也還是烏黑的,挽在腦后,油光發(fā)亮的。 祠堂的主屋里就供奉著松安村的那些牌位,從上往下,最上面的卻是空著的,而她走到了這些牌位前,仰頭看著最上面空著的那塊地方,干癟的嘴唇蠕動著,像是在無聲的念叨著什么。 楚非年就站在她的身后,目光掃過那些牌位,又看了看周圍,沒有找到小柯所在。 “小柯呢?”她索性直接出聲問了出來。 那老婆子猛地轉(zhuǎn)身瞪向她,反應(yīng)靈活的完全不像個老人,在看見楚非年的那一瞬間,她臉上露出了震驚來。 楚非年勉強從她那張臉上看出來了一點震驚,想了想,問道:“你也認識我?” “楚大夫?!崩掀抛訌埩藦埓剑澲曇艉俺隽诉@三個字。 而楚非年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還有復(fù)雜,“好久沒人這么喊我了,不過……” 她頓了一下,緊盯著老婆子的眼睛,道:“你也不算是人吧。” “我確實已經(jīng)不是人了。”老婆子也并沒有避諱這個話題,她轉(zhuǎn)過身來,抬頭看著那一層層疊上去的牌位,嗓音粗糲,“可這都是我自找的,只是沒想到,連楚大夫你這樣的人,竟然也會落到不入輪回的地步哈哈哈……” 她忽而笑了起來,笑聲里說不清是悲涼多一些還是諷刺更多,“老天爺從來不曾開眼看看這世道啊?!?/br> 楚非年抬腳走到她身側(cè)站定,和她一同看著那些牌位,目光落在最上面的地方,“那里為什么會空了一塊?” 老婆子卻沒說,只是彎身掀起了供桌上的紅布,從底下拖出來一個壇子,她道:“楚大夫,你要找的小柯,是這孩子嗎?” 她一打開壇子,小柯便立刻從里面飛了出來,一頭扎進了楚非年懷里。 楚非年伸手接住他,垂眸看著他已經(jīng)半透明的魂體,什么也沒說,只摸了摸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