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還好沒了的只是手?!比A林景輕嘆了口氣,看向楚非年,“看來我和這位閻君之間的交易崩了,我們再做個交易吧?” 閻君冷著臉看著他,但不過片刻,他就收起了臉上的冷意,一片閑適,“華林景,你又在想什么?明明只要交易達成,你和本君都能得到彼此要的東西,現(xiàn)在你要反悔?” “不是我要反悔,閻君,是你反悔了?!比A林景朝他晃了晃沒了手臂的那邊肩膀,“要不然,你幫我把手臂弄回來,說不定我們還能再繼續(xù)之前那個交易,我現(xiàn)在就能幫你殺了郁星河,而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一臉很好說話的樣子。 胡嫻看看他,還是往楚非年這邊跑了,還不忘抱上在她腳邊蹭蹭的三花。 郁星河只是看著楚非年。 “既然要談交易,那就一起談啊?!背悄晷α艘宦?,她好整以暇的看著華林景和閻君,“正好,我們今天也在這里把所有事情都了結(jié)了?!?/br> 華林景舉起手,又頓在身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鼓個掌的,忘了自己就剩一只手了?!?/br> 閻君原本是面向華林景那邊的,他轉(zhuǎn)過身來,和楚非年對視著,“本君能讓他重新作為人再活一次,非年,你能拿出什么來說服他?” “你怎么說?”楚非年朝華林景請?zhí)裘肌?/br> 華林景道:“我想要的只有一個,作為人重新活一次,但是能給你們的東西卻不一樣,閻君想殺郁星河,我能幫他動手,而你……” 他看著楚非年,僅剩下的那只手里捏著半枚銅錢,“你不是想知道有關(guān)于郁星河在這個故事里占據(jù)的部分嗎?還有姜平的下落,我都可以告訴你。” 在看見華林景手里那半枚銅錢的時候,郁星河第一發(fā)應(yīng)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領(lǐng)口,他摸到了那根金線,拉扯出來,被楚非年修補過的,有一道金色裂痕的半枚銅錢仍舊好好的掛在他脖子上。 “還在。”郁星河朝楚非年道。 楚非年應(yīng)了一聲。 從她認(rèn)識姜平開始,姜平就只有十二枚半的銅錢,而她也從來沒有見過另外半枚銅錢,可現(xiàn)在,她在華林景的手里見到的。 在楚非年思索著沒有出聲的時候,閻君笑了一聲,“你要的只有本君能給你,你忘了本君是干什么的了?” “誰說只有你能給他?”楚非年回過神來,“上次你找我說了那個提議,后來我仔細(xì)想了想,發(fā)現(xiàn)確實不錯,只要我身上的業(yè)障沒了,以這些功德,我也能做個神不是嗎?我覺得閻君這個位置就挺不錯,不如你給我讓個位置?” 閻君的神情僵了一下。 華林景一副看好戲的神色,“所以,我到底應(yīng)該跟你們誰做交易呢?” “這還用想嗎?”胡嫻從楚非年身后探頭,雖然閻君挺可怕的,但她堅定地站在楚非年這邊,當(dāng)即朝華林景道:“你覺得你真能殺了郁星河?你是不是找死???” “好像……”華林景微微挑眉,“也是啊?!?/br> 胡嫻哼了一聲,“那還愣著干什么?趕緊的!” “華林景,你想好了?”閻君問道。 郁星河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轉(zhuǎn)頭朝胡嫻問道:“為什么一定要華林景來殺我?” “我的意思是,他不能親自殺我?”他指了指閻君。 胡嫻道:“他是地府的閻君,雖然比陰曹城隍地位是高,但地府只管陰間的事情,你如果是陰間的鬼魂,他要殺你就簡單多了,可你是陽間的人啊,他不敢動你的。” 她說著說著,自己也回過神來了,“對啊,咱們都是陽間的,怕他干啥?” “他能改你生死簿?!背悄甑馈?/br> 胡嫻一僵,剛剛升起的氣焰頓時下去了,又忍不住道:“生死簿是這么好改的?” “不好改,但不代表他改不了?!比A林景慢悠悠道,“不然郁星河怎么好端端的壽命就盡了呢?” “什么意思?”郁星河眉心跳了跳,他想起楚非年在閻君手里給他換了十年壽命的事情,于是又看向了楚非年。 到了這個時候,顯然已經(jīng)沒有瞞著他的必要了。 楚非年道:“在龍興山的時候,我拿走鬼差的手機查了你的陽壽?!?/br> “不該呀,你怎么看都不像是短命鬼的命相啊?!焙鷭固筋^去看郁星河,“所以他改了你的生死簿?” 她猛地看向?qū)γ娴拈惥?/br> 華林景往這邊靠了靠,問道:“你是現(xiàn)在想聽還是等結(jié)束了再聽?” 他笑意盈盈看著楚非年。 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他選擇跟楚非年做這個交易。 “說。”楚非年很干脆。 華林景點頭,正要開口,他臉色變了變,人就往楚非年這邊躲,“那你得保證我有命跟你說才行啊。” 胡嫻也變成了狐貍身,全身的毛都炸開了。 楚非年眼中的異色顯現(xiàn),她一揮手,業(yè)火便在他們周遭燒了起來。 原本朝華林景逼近的黑霧立刻頓住,不敢上前。 華林景松了口氣。 而對面的閻君仍舊是那副閑適的模樣,他看著楚非年,“非年,你真的要跟我作對?” “我也不想的?!背悄暌残α似饋?,臉上不見絲毫凝重,“可我早就說過,遲早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偏偏你閻君做得好好的,還不安分,非要來招惹我?!?/br> “你自己找死啊,怪誰?”胡嫻探頭道。 華林景伸手把她的腦袋摁了回去,“你這叫什么?狐假虎威。” “又不是借你的勢,你管不著!”胡嫻哼了一聲。 “行!”閻君被氣笑,他看看楚非年這邊的人,目光在郁星河身上停頓了一下,最后還是落在了楚非年身上,輕嘆了口氣,神情無奈,“非年,這么多的功德你拿著也沒用,不如給本君,那些業(yè)障本君也能想辦法幫你解決了,以后你就可以和郁星河在一起,生生世世,白頭偕老,不好嗎?” 隨著他的聲音響起,整片山林已經(jīng)慢慢被黑霧籠罩,月色也被遮擋住,連帶著外面的雷鳴和閃電都聽不見了,旁邊的山神廟也沒了。 他們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空間,這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沒有,只有楚非年的業(yè)火還在幽幽燃燒著,照亮了他們的附近。 三花縮在胡嫻腳邊瑟瑟發(fā)抖,胡嫻的兩條大尾巴都放了出來,也是一臉警惕的看著周圍。 在閻君的聲音完全落下那一刻,周圍的黑暗里開始亮起無數(shù)紅色燈盞。 “這么多惡鬼,你瘋了?”胡嫻渾身炸毛,聲音都尖銳了不少,“就算你是閻君,召喚這么多惡鬼,你就不怕天道放雷把你給劈了?” 那些紅色燈盞,全部是惡鬼的眼睛。 密密麻麻擠壓在一起,仿佛這一刻被地府關(guān)押著的惡鬼全部放了出來,隨時會蜂擁而上將他們連帶著魂魄一起撕成碎片,拆吃入腹。 “楚非年?!比A林景往后退了一步,朝楚非年道:“你可別讓我后悔自己的選擇啊?!?/br> 郁星河側(cè)臉看向楚非年。 閻君還在那里說著,言語之間都是蠱惑,他的目標(biāo)很明確,他想要楚非年身上的功德。 “當(dāng)初本君在這里被審判,本以為你會將功德都給本君,沒想到……”他笑了一聲,眼里透出了陰鷙,“你竟然把我身上的業(yè)障背了過去,害得本君計劃落空?!?/br> “誰讓你不把話說清楚?”楚非年一點也不急,哪怕惡鬼環(huán)伺,她也依舊老神在在的,甚至陪著閻君一起追憶往昔,“對了,聽說當(dāng)年你還找過玉璽?沒找到玉璽,最后才不得不找我回衡鼎山接受審判?” 閻君頓了一下,提起玉璽的時候倒是并不在意,“這倒是真的?!?/br> 他甚至還嘆了口氣,很是可惜的看著楚非年,道:“原本本君想著有了玉璽,登基為帝,徹底坐實了天子氣運,本君也不用擔(dān)心什么審判,誰知道這天道不承認(rèn)本君去做這個帝王……” 那時候他費盡心力,派出去多少人手,結(jié)果就是找不到玉璽。 部下都勸他就算沒有玉璽也能登基。 可他不一樣,他要想登基,必須找到玉璽,否則天道不會認(rèn)的。 “找不到玉璽,本君就只能找你了?!遍惥馈?/br> 楚非年挑眉,笑了起來,她的右眼也漸漸透出幾分金色,銀灰色被掩蓋,直至徹底消失,而從她的腳邊,金色的裂紋蔓延出去。 她轉(zhuǎn)頭看向郁星河,道:“那天晚上有一件事情我沒說完就睡著了?!?/br> “你說那個抱著盒子路過道觀的小孩?”郁星河很快就回憶起來。 楚非年應(yīng)了一聲,想了一下,道:“那盒子里裝著的就是玉璽?!?/br> “你費盡心機找不到的玉璽,天道卻送到了我面前?!背悄贽D(zhuǎn)回頭,看著閻君的目光卻透著嘲諷。 輕飄飄的幾句話卻差點將閻君閑適的偽裝全部撕開。 閻君定定的看著她,神情有一瞬間的猙獰,“難怪,難怪你這一身的功德氣運……” 他那時候去道觀找楚非年的時候,還不知道楚非年一身功德氣運到了什么程度,只不過是找不到玉璽,可審判之日將近,他別無選擇,這才去找了楚非年。 結(jié)果到了衡鼎山,楚非年跑出來,把原本屬于他的業(yè)障攬到了自己身上去。 那時候連天道都拿楚非年沒辦法,他才知道楚非年一身的功德氣運有多少,讓他都忍不住心生嫉妒,想要搶奪過來。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沒有下去過,既然他已經(jīng)搶過一次,那為什么不能再搶第二次呢? “你殺不了我,就想借華家之手,結(jié)果華家也奈何不了我?!背悄晖白吡艘徊?,破開黑暗的金色裂痕就往前逼近一步,那些血色的眼睛也齊齊往后退,“你就去找詹家,逼著詹家算我的弱點,算出郁星河,華家是你指使的,廖玨也是你的手筆……” 一樁樁一件件的。 從楚非年口里說出來的時候,閻君一件也沒有否定。 直到從楚非年口里喊出一個名字。 “鄒年,你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br> “你……”閻君瞳孔狠狠一縮,身側(cè)的手緊握著,黑霧在他身側(cè)躁動不安,他死死盯著楚非年。 楚非年道:“你是第一個看見我顯形的人,你說你叫鄒年,好巧啊,我的名字里也有一個年字……” 衡鼎山的山神,從一開始就是她楚非年。 衡鼎山下的村子不大,山神廟也不大,但村子里的人將最純粹的信仰都給了她,她花費了數(shù)百年的時間才得以顯形,顯形那天,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誤闖進了山里,找不到下山的路,就跑到了山神廟。 “你是村子里唯一一個能看見我的人?!背悄瓴痪o不慢道。 那時候的鄒年就和后來的楚非年一樣,沒事的時候就會往山里跑,在山神廟一待就是一天,喊她山神大人,問她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 到了快天黑的時候,楚非年會送他下山,到了山腳下,村子里的長輩喊他:“小年!” 鄒年應(yīng)一聲,背著背簍往那邊跑,快要跑出林子里的時候,又停下來,回頭朝她招手,“山神大人,我明天再來找你!” 這是楚非年在華家那個幻境里看見的場景。 也是因為這個場景,她想起來了自己身為山神的事情。 衡鼎山的山神本來是她楚非年,而那個叫鄒年的少年,才剛成年不久就病了,村里的大夫沒有辦法,鄒年只能一天天等死。 隨著楚非年一步步逼近,鄒年制造出來的黑暗一點一點潰散,山神廟又出現(xiàn)在了旁邊。 “你臨死那天來到這里?!背悄暝谏缴駨R旁邊停下,看著鄒年,“你說你不想死……” 那時候的楚非年,卻羨慕山下村子里的生活,于是,鄒年死后留在了山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