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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魏淵說過,徐氏是大楚的老氏族,徐謙又是家中的嫡長子,若是在家里,別說動手收拾書室了,就是他要把書室掀個底兒掉,仆人都得上趕著讓他玩得開心,可是一到這里,又要受氣又要干活,顏俞一瞬間覺得,自己還挺對不起徐謙的。 “兄長?!?/br> 顏俞耳邊傳來這么一聲,當(dāng)即急急抬頭望了去,只見徐謙仍像往常一般抬腳走進書室,白色的衣衫下擺微微掀起,腰間的勾云紋玉龍佩輕聲作響,薄薄的唇抿成一線,平靜如山。 “兄長······”顏俞跟著低低喚了一聲。 “嗯?!毙熘t并未多說什么,只是在自己的書桌前坐下。 魏淵一看,便知這兩人有事,干脆放下筆,把顏俞抱進懷里,笑說:“兄長可是又跟俞兒吵架了?俞兒一早來就不高興呢!” 徐謙下意識地朝顏俞看去,顏俞卻心虛似的,躲開了他的視線,一頭扎進了魏淵的懷里。徐謙不知怎么的,眼神忽然就暗了下去。 徐謙記得,顏俞被丟在齊宅門口的時候才七歲,孤零零的一個人,茫然不知所措,只有懷里揣著一張紙,上頭寫著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并請求好心人家收留他,不求將來達(dá)官顯貴,只求吃飽穿暖度過一生。 那時候老師迫不得已將他接進了宅里,想著給他一頓飯便讓他走,可徐謙和魏淵卻像發(fā)現(xiàn)了寶貝似的,一齊上陣給顏俞洗澡換衣服,還為到底讓顏俞穿誰的衣服吵了一架,最后徐謙擺出兄長的架子,把自己的舊衣服套在了顏俞身上,幫他束起了頭發(fā),接著兩人就傻了:“這也太好看了吧!” 小時候的顏俞不大像孩子,臉龐已有了棱角分明的線條,鼻梁高挺,嘴唇緊閉,最特別的是那一雙丹鳳眼,內(nèi)鉤外翹,光是眼角彎起的弧度就讓人浮想聯(lián)翩,更不要說他無辜而好奇的眼神,簡直叫人欲罷不能。 晚飯后老師在想怎么處理這孩子,徐謙想也不想,趕緊開口請求:“老師,把他留下吧,他這么好看?!?/br> “混賬!”老師罵了一句,“為師教你讀詩書,學(xué)禮儀,你便只學(xué)會了耽于色相,以貌取人嗎?” 徐謙臉“唰”一下紅了,鼻腔酸氣直沖天靈蓋,眼淚堆在眼眶里,卻不敢回一句話,更不敢當(dāng)著老師面哭,直至回到起居的小院子,徐謙才嚎啕大哭:“老師從來不罵我的!”他四歲就被父親送到齊宅,連步子邁多大都是聽老師的,從來只有被夸的份,哪想第一次就被罵狠了。 魏淵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憋了好一會兒只道:“那你給他穿你的衣服了嘛,為他挨罵是應(yīng)該的?!?/br> 徐謙不進房,光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哭,魏淵也不好意思去睡覺,便坐在一旁看他哭,像要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wù)似的。卻是顏俞走來,伸出小手替徐謙擦了眼淚。幾人沉默半晌,還是顏俞先開了口:“我要走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咯,你兄長不會讓你走的。 ☆、小人無節(jié),棄本逐末(邵雍) 顏俞是多聰明的孩子,別人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不走,還等著別人來趕嗎? 徐謙和魏淵都是世家子弟,生活優(yōu)渥,想著人家才七歲就歷盡世間冷暖,頓時不好意思哭了,連忙道:“不,你不用走了,老師讓你留下的,以后你是我弟弟了,叫我,兄長?!鳖佊崮樕蠜]顯出歡喜的神情,卻湊過來,在徐謙滿是淚痕的臉上軟軟地親了一口:“兄長?!?/br> 魏淵看了,一臉莫名其妙,有點不是滋味,把自己的臉也轉(zhuǎn)過去:“還有我?!?/br> 顏俞毫無波動,淡淡叫了聲:“兄長?!?/br> 魏淵更奇怪了,轉(zhuǎn)頭問徐謙:“他怎么不親我?” 說話間顏俞已經(jīng)爬上徐謙的膝頭,鉆進了他懷里,一副“我要睡了,別喊我”的表情,徐謙燦然一笑,得意地說:“他喜歡我多一些?!?/br> 一轉(zhuǎn)眼,九年就過去了,顏俞長至十六歲,身體如同竹筍拔節(jié),“蹭蹭蹭”的都快趕上徐謙和魏淵了,五官更加明朗鋒利,尤其那一雙眸子,亦正亦邪,不知引得多少人又嫉妒又驚訝。 可是對于顏俞的長大,徐謙好似并不那么開心,也許是因為俞兒實在是太偏激,將來或因此而有性命之憂,也許只是因為他長大了以后,就再也不愛往自己懷里鉆了。 顏俞在魏淵懷里蹭了半晌,手里無意識地抓著他的渦紋玉璧,卻老沒聽見徐懷谷再說話,自覺無趣,便掙開魏淵坐到后頭去了。筵和席都還歪歪扭扭,顏俞看也不看,雙腿一盤,大剌剌的地鋪開了桌上的竹簡。 “俞兒,”徐謙不回頭也知道是什么情況,“席不正不坐?!?/br> “坐了又怎么樣?”顏俞太不服氣了,搞這么點表面功夫做什么?這么講禮儀道德,倒是讓那帝君把孟孫還回來呀! 哦,不止要還回來,還要行禮道歉呢! 顏俞憤憤地想,若他是那在新婚之夜搶了新婦的關(guān)將軍,定不原諒那盜賊! “老師今日怎么還不來?”魏淵看一眼窗外,太陽都要升起老高了。 徐謙搖頭:“不知,怕是有事呢!” 話音剛落,便響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鈴聲,顏俞猛然一驚,齊宅來人了! 齊宅來客人了,來的還是大楚當(dāng)朝的相唐元。 無論是大楚本朝還是屬國,相都是職位最高的文官,這個位置下可通民意,上可達(dá)天聽,那方黃金相印是所有為政者夢寐以求的東西,而今大楚的相印就佩在唐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