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蜀軍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還在猶豫，只是晉軍也沒管他們，一部分人仍像原來一樣看守著他們，另一部分人則去帶領(lǐng)那些決定回家的士兵往城門走去。

    要出城的蜀軍每個都得了兩日的口糧，排成長隊往不同的城門去。

    徐謙和馮凌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望著出城的蜀軍，他們脫了盔甲，穿著普通的衣服，放在人群中就是最平常不過的百姓。那些人三三兩兩地跑向不同的方向，馮凌見了不免有些擔(dān)心：“兄長，他們都跑向別的城了！若是他們······”

    “無妨！本來就是讓他們?nèi)飨⒌?，最好能傳到蜀都去?！毙熘t說罷又嘆了口氣，“傷亡人數(shù)知道了？”

    馮凌知道徐謙要心疼士兵的，只好說：“兄長，亂世逃不了要死人的?！?/br>
    “按照律法規(guī)定給予死傷士兵家人補(bǔ)償，蜀軍的也一樣。”

    幽城被占領(lǐng)，士兵被遣散的消息傳到蜀都，當(dāng)時趙恭還在相府里，聽后大為光火：“讓附近的城池把那些士兵統(tǒng)統(tǒng)抓回來，予好不容易征的兵，怎可······”

    “不可！”顏俞大聲反對，“咳咳，晉軍此計便是收服人心，帝君若是下了這樣的命令，剩下的仗就不用打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傳令給蜀國所有守城將領(lǐng)，把城守住，三月后，許所有士兵輪番休假五日，回家探親。”

    趙恭憋得眼眶都紅了，顯然不滿意這樣的安排，可是他那么小，那么弱，即使所有人都尊稱他一聲“帝君”，他也不能改變什么。

    魏淵默默嘆了口氣，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插不上手，想必那頭馮凌也是一樣，這完全變成了顏俞和徐謙兩個人的戰(zhàn)場。以前倒是不知，他們收服人心還這么有一套。

    而大為光火的除了趙恭，還有秦正武，徐謙讓他減免賦稅，去臘祭，陪百姓過除夕，看百姓耕種，他都忍了，可是拿著大晉的錢糧去補(bǔ)償死傷蜀軍的家屬算怎么回事？錢多得沒地方花嗎？

    “徐謙！”秦正武好幾次都想把徐謙給發(fā)落了，要不是馮凌和項起一直勸，恐怕徐謙現(xiàn)在就沒有命了，“你不要挑戰(zhàn)予的底線！這是予的天下！予的戰(zhàn)場！”

    徐謙卻是不為所動，毫不懼怕：“君臣猜忌的后果帝君看得多了，不必臣提醒，若是連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帝君又何須把這相印交到臣手上？！”

    “予將相印交給你，是讓你輔佐予，不是讓你揮霍予的錢財！”

    馮凌急得不行，開口就要解釋：“帝君，兄長是······”

    “凌兒！”徐謙喝住他，不許他多話。

    秦正武知道自己還少不了他，更何況徐謙十分得民心，若是輕易處置了他，將來自己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平息了好一陣，強(qiáng)壓著怒氣問：“此次從上到下，都有誰參加了補(bǔ)償蜀軍家屬？”

    項起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實在是人太多，一時半會說不完，秦正武瞪了他一眼：“出的錢，從這些人俸祿里扣，扣完為止！”

    徐謙竟是一言不發(fā)。

    但事情后續(xù)的發(fā)展實在出人意料，晉軍一路往蜀都的方向前進(jìn)，從幽城到安南，秦正武做好了啃硬骨頭的準(zhǔn)備，卻不想，連著十來座城池，晉軍沒費一兵一卒，每到一座城下，城內(nèi)官員與守城將領(lǐng)便舉城來降，甚至不少蜀軍主動要求加入晉軍，兩三月過去，將近除夕之時，晉軍已一路長驅(qū)直入，來到安南城外。

    收到消息的趙飛衡和顏俞雖遠(yuǎn)隔萬里，卻不約而同發(fā)出了一句感慨：“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br>
    顏俞快把那張地圖盯出洞了，魏淵勸他：“俞兒，歇歇吧?！?/br>
    地圖猝不及防地被取走，顏俞的心都跟著跑了：“兄長，我還沒想到要怎么守安南?！?/br>
    魏淵看似毫不在意，輕笑一聲：“也許，兄長也沒想到要怎么攻安南。”

    “是了，他會怎么攻安南呢？”顏俞換了個思路，“如果是我，我怎么攻安南呢？”

    魏淵滿心無奈，顏俞自小就是這樣，主意太正了，似乎一天不想問題就活不下去，只是如今的境況，多想一日，卻是少活一日。

    正想著，魏淵卻看見顏俞起了身，直朝著地圖走去。“俞兒，你做什么？”

    “我想到了！兄長我想到了！”顏俞興奮地扯著魏淵的衣袖，“我要為先王守住安南！”

    魏淵轉(zhuǎn)身抱住他：“俞兒，夠了，你為蜀中做的已經(jīng)足夠多了，這片土地辜負(fù)過你，你不必為它而死。”

    顏俞的身體僵了片刻，而后扯出一個無奈的笑：“蜀中辜負(fù)過我，但是先王沒有?！?/br>
    魏淵一個失神，顏俞已掙脫他的懷抱，獨自拿著地圖到案幾前坐下，又低低說了句：“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br>
    晉軍駐扎在安南郊外的一片林子后，那里正是當(dāng)年大楚帝君為打獵而建的獵宮。徐謙獨自一人站在獵宮高處，放眼望去，樹林帶著稀疏的青綠，想來不用多久便可以郁郁蔥蔥了。

    他就這么站了一天，什么話也沒說，連馮凌也沒敢去問兄長在想什么。

    秦正武知道安南是趙飛衡在守，根本不會再有舉城來降的好事發(fā)生，安南又是舊時南楚都城，城防堅固，最是難打，少不得要問徐謙。但是自從那一次大吵之后，君臣兩人竟再沒說過話，徐謙倒是很沉得住氣，一副“你實在看不過就殺了我”的樣子，鬧得秦正武一肚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