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頁
同樣喝了三個晝夜, 烈酒上頭, 冥姬癱軟在地,一雙媚眼半夢半醒。這些年, 她早就被江落月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功力鍛煉的刀槍不入。整個人因醉酒迷迷糊糊的,半響才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呢喃,“姑奶奶,你要是真不喜歡九霄,仙界、神界那么多的青年才俊,可不是任你挑選。干嘛非要和那魔頭較上勁。” “九霄?”江落月恍惚了一下,在嘴里細細嘶磨,反復念叨著這個名字,心情愉悅,“我喜歡啊。怎么會不喜歡呢。如此強大可靠的人,怎么會有人不喜歡呢?” 冥姬意識不清地嗯了一聲,睡意來襲,她從不違背本心,剛想閉眼時,卻見天梯的盡頭,俊美無儔的白衣天神信步走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舉手投足間都是世間最完美的姿態(tài),此景美好的像一副令人忍不住沉迷其中的夢境。 天梯盡頭躺在九霄懷中安然入睡的江落月是那樣幸福恬靜,要不是因為她的姿勢是躺在地上,不得不仰頭望著他們,她會覺得這個美夢繼續(xù)做下去也無妨。這個樣子脖子太酸了。 被困意打敗之前,盯著天梯盡頭寧靜美好的一對璧人,她朦朧地笑了一聲,喜歡?喜歡有什么用啊。 一個在九天云端之上,無法踏入凡塵。 一個深陷俗世,無法渡劫飛升。 也只有歸墟是聯(lián)絡著兩個世界的交點,以解相思。一個上不去,一個下不來。喜歡?喜歡也沒用。 一覺醒來,九霄和江落月都已不見蹤影,她還是嚴守在歸墟的孤家寡人。 自黃泉而來,不生不滅,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和落月一起酣暢淋漓的大醉一場,忘卻世間煩惱,順帶養(yǎng)幾只華麗美妙的血蝶。 她一直認為,唯有血蝶這種高貴神秘且充滿危險的生靈,才是點亮黃泉的絕佳之物。 在漫長無邊的歲月中,她曾不止一次偷偷跑出去找落月。碧嶺水宮的存在于她而言是分外神奇的,她從來沒有見過凡間還有哪座宮殿,能像深海龍宮一樣完全沉浸在海底。 碧嶺水宮于她而言是稀奇的,但對落月而言,它是一座牢籠,一生都無法掙脫的牢籠。 她們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依偎在無妄之巔,每當這個時候,落月就會很興奮地拉著她的手,指著一望無際,危險陡峭的三重關,一臉憧憬地對她說:“阿冥,在魔族大舉進攻九州之前,整個三重關都隸屬碧嶺宮管轄。我們腳下和你入目所及之處,每一寸土地,都是先祖?zhèn)兊漠吷难!?/br> “我自幼習百家武術,練百門心法,得百師傳道,卻比以往任何一任宮主都要平庸無奇,妄負師恩。” 冥姬不是很懂,但是經(jīng)驗告訴她這個時候落月并不需要她的附和,于是她乖巧地依靠在落月的肩頭,聽人人敬畏的混世魔女像個孩子一樣訴說著往日的輝煌歲月。這個時候,她總有一種陪著她指點江山的蕩氣回腸,而這種萬丈豪情,總是很短暫的一瞬間,還是個錯覺。 造成這個錯覺的罪魁禍首就是大舉進攻九州,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所到之處必伏尸百萬,流血千里的魔尊君奈何。 一個名義上和碧嶺滿堂仙齊名,實際上卻是九州六界人人敬畏,恨不能食其血rou,吸其骨髓的大魔頭。 因為她們的‘指點江山’,最后都會因為一個鐵血事實而告終。 “阿冥,現(xiàn)今的九州,大半都落入了魔族之手,連三重關都直屬魔族領地?!?/br> 每次說到這時,落月熠熠生輝的眼睛總會染上一層陰暗。她不喜歡,很不喜歡。 戰(zhàn)火繚亂,妖魔為禍,人間生靈涂炭,每一時每一處都在上演著生離死別。 即使是見慣了悲歡離合的冥姬,也不愛上人間走一趟。人間,倒不如說是地獄。 哀嚎哭泣,各種亂人心緒,擾人清閑的聲音,就像是天上那輪倒映在每個人心頭的血月,如影子一樣相隨,揮之不去。 饒是她這個不明人間疾苦生老病死的鬼靈,都記恨上了那個名叫君奈何的大魔頭,可想而知,那家伙是多招人恨啊。 可不管多招人恨,至今也沒有聽說哪方豪俠有膽子去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實力才是生存的第一法則。君奈何是招人恨,恨不能食其血rou,碎其魂魄??墒怯幸稽c是毋庸置疑的,他強到令九天之上的諸天神佛都束手無策。 天道規(guī)定,不允許外力干擾。 凡人,是很奇怪的存在。 冥姬很確信,以自己如今的修為絕對不可能會出現(xiàn)耳鳴、聽錯的狀況。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你再說一遍,你見到誰了?” 彼時,江落月正笑語盈盈地抱著一壇美酒,單手拖著腮幫子,滿臉醉意地看著她說:“我見到君奈何了。” 似是不滿足如此簡單的一句介紹,她又補充道:“是在凡間的燈會上。他偽裝成沒有絲毫魔力的凡人與我搭訕,我很驚訝,但是也很高興。他肯定不知道,他的畫像已經(jīng)在我的床頭掛了幾十年了,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br> 冥姬忍俊不禁,一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道,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姑奶奶你醒醒吧!你能活著回來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江落月挑起一縷鬢發(fā),在漫天霞光的襯托下,她的眼神中帶著熟悉的張狂桀驁,對世間萬物嗤之以鼻,睥睨蒼生。 直到后來很多年之后,冥姬才知道,這種以世間萬物為芻狗,睥睨天下蒼生,永不言敗,永不放棄的高傲姿態(tài),都源自于對自己的深深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