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xiàn)實。

    李倩站在她身旁，面無表情擦肩而過。對于姜皚莫名來的恐懼，她無法理解。

    江吟站在隊伍最前面，察覺到什么側(cè)過身子，目光越過所有人直直落到姜皚身上。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

    如果真的害怕的話。

    就站到他身旁。

    房間里窗簾緊閉，所有的擺件與用品一概使用塑料制成。

    看起來年紀不過十八歲的女孩縮在角落，呼吸急促，手指緊緊抓著裹在身上的毛毯，力氣很大，指縫中依稀有血滲出來。

    護士長交給他們的資料上寫，這個女孩早年因為家庭暴力患上雙相障礙，后期衍生出躁郁傾向。

    大致了解完情況，護士長帶他們到下一個病房。

    姜皚定在原地許久，江吟離開前，聲音放低交代，“如果累了，就去大廳等我。”

    她輕輕點了點頭，“好。”

    一群人離開后，縮在角落的姑娘終于抬起頭。

    “jiejie，你也快走吧。”

    姜皚一怔，抬起頭來。

    她抱緊自己的肩膀，一雙眼睛在微光的映襯下漆黑清亮，“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br>
    緊藏在心底一隅的某些情緒被不輕不重拉扯出來，每一口呼吸都變得艱澀無比，姜皚按住狂跳的心臟，狼狽不已地離開房間。

    她以為自己可以面對的，但最后只有扶著墻不停喘息，無法控制腦海中所有的思緒紛雜亂套，甚至抓不住記憶最起始的結(jié)點。

    好不容易將心緒平穩(wěn)住，姜皚坐在大廳的沙發(fā)里等江吟回來。

    一刻鐘，男人出現(xiàn)在樓梯口。

    她抬起眼，睫毛不停地顫，沉吸一口氣恢復平常的表情，“怎么只有你自己下來了？”

    江吟垂眸，發(fā)現(xiàn)她眼眶有些紅，“怎么哭了？”

    須臾，姜皚微微歪了下腦袋，唇角翹起，吐字緩慢清晰，“聽了段故事，發(fā)現(xiàn)太感人了?！?/br>
    “……之前沒發(fā)現(xiàn)你那么感性啊?！苯鳠o奈彎下唇角，“是什么故事？”

    “那個小姑娘。”姜皚攥住他的衣袖，垂下頭靜靜地問，“你覺得她像個怪物嗎？”

    江吟頓了頓，后又平靜緩慢的說道：“她不是。”

    她只是情緒比平常人激烈一點。

    姜皚幾乎能猜到他的后話。

    攥緊他衣袖的力道逐漸縮小，最后松開，“今天陪你來真的是好累啊?！?/br>
    嘆口氣，掰著自己的手指小聲嘟念，“不知道江總給不給加班費?！?/br>
    “你想要多少？”江吟伸手捏了捏她鼓起來的臉頰，“一個吻，夠不夠？”

    姜皚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能折現(xiàn)嗎？”

    “……”

    **

    隔天上午，江吟帶著林深和市場部經(jīng)理到京州出差，三天后歸。

    姜皚幫他收拾行李的時候順帶也收拾好自己的，畢竟他不在，住哪都一樣。

    臨別前，姜皚踮起腳勾住他的脖頸，“天氣預報說京州比這里冷好多，你注意保暖。”

    “我很快就回來。”他順勢擁住她的腰，垂下頭，輕淺的呼吸落滿她的耳側(cè)，“我不在的時候，好好待著。如果我回來見不到你——”

    話語頓住，戛然而止。

    姜皚上半身往前傾了傾，“那我不就自掘墳墓了，好不容易追到的又作沒了?！?/br>
    江吟彎起嘴角，逆著光線，側(cè)臉隱在晨光里，只給她一個朦朧剪影。

    “知道就好?！?/br>
    說完，手機鈴聲響起，林深已經(jīng)到樓下。

    姜皚乖巧地遞給他外套，一雙漂亮的眼睛里盛著光，“等你回來哦?！?/br>
    等他身影消失在電梯里，她才關(guān)上門。

    尹夏知輪休，約姜皚去逛街，她看了眼放在門口的行李箱，挑起眉。

    “行啊，來這接我?！?/br>
    姜皚是個獨居不愛外出的離群索居型生物，尹夏知十次邀請九次都會被拒絕，今天倒是轉(zhuǎn)了性。

    等她看到拖著箱子的女人站在馬路邊上，立刻懂了，甚至想就地拐彎自己去逍遙快活。

    尹夏知：“怎么，從男朋友家搬出來了，發(fā)現(xiàn)只有距離才能產(chǎn)生美？”

    姜皚搖搖頭，“他出差了，我到你家住兩天?！?/br>
    尹夏知雙手砸到方向盤上，“我他媽真是作孽?！?/br>
    姜皚：“？”

    她說錯什么了嗎。

    “姜皚你自己沒有房子嗎？御河山莊二期現(xiàn)在都賣到五萬一平?！币闹諗科鹋?，沉吟片刻，選擇勸導為主，“你可以賣掉然后到江吟同小區(qū)買一套?！?/br>
    姜皚捋平大衣上一道明顯的褶皺，嘆口氣，“不行啊，既然那么值錢，就得放著它升值啊?！?/br>
    “你想留著當嫁妝，我覺得人江吟不在乎?！?/br>
    姜皚附和點頭，“只要我人嫁過去就行?！?/br>
    尹夏知又沒忍住，再次按響喇叭，“記著，兩次鳴笛，到時候跟我到交管局交罰款?！?/br>
    經(jīng)過國貿(mào)商廈，姜皚百無聊賴打量周圍，目光飄忽不定，從遠處的高樓大廈落到近處擁擠的人潮。

    忽地，兩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姜皚皺眉，那兩個人她的確很熟悉，但什么時候摻和到一塊去的她無從知曉。

    “夏知，倒回去?！?/br>
    尹夏知哼著歌，猝不及防聽到她的聲音，“倒哪去？”

    姜皚抿下唇角，眼風瞬間變得凜冽駭人。

    “我看到周逸尋了?！?/br>
    第25章 晚來欲雪（1）

    馬路邊,人潮擁擠,而他們兩個坐在咖啡廳露天區(qū)域，一男一女相視而笑,怎么看怎么像有所圖謀。

    姜皚半落下車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風從尾椎骨開始往上亂竄。她抿下嘴角,推開車門,剛想邁出去上前打個招呼，突然凝眉思索兩秒。

    收回手,車門重又關(guān)閉。

    “我們走吧?！?/br>
    尹夏知抬眉看她一眼，“不去打個招呼？”

    姜皚翹起嘴角,故作深沉地回答：“現(xiàn)在去不是打招呼，是打草驚蛇。”

    尹夏知思忖片刻，不明覺厲。

    第二天，住在尹夏知家,姜皚能晚起半個小時。

    收拾好自己，不需要坐車，步行十分鐘到t.k大樓。

    進入公司大門，沒什么異常，可一到頂層,有幾個和她關(guān)系不錯的員工看到她之后低下頭就跑了。

    姜皚擰眉，經(jīng)過茶水間時一堆人站在直飲水機前討論。

    她腳步略頓，站在門口聽被圍在中央的人發(fā)表言論。

    “這躁郁癥就是精神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傷害到別人不說,到最后狂躁期一個不小心從樓上跳下去也不是沒可能?！?/br>
    “看不出來啊，我以為她只是性子比較冷呢?！?/br>
    “……欸，也挺可憐的?！?/br>
    姜皚眉眼低垂著，聽了一會兒。

    表情冷，笑意淡，眼底幾乎沒有什么情緒。

    不知道是誰先注意到她的存在，一個停止討論，其他人緊接著閉上嘴。

    被七嘴八舌攪得亂騰騰的茶水間突然安靜下來。

    眾人不明意味的視線聚焦在姜皚身上，這種略帶憐憫與恐懼的眼神讓她難受極了。

    姜皚不著痕跡磨合幾下牙關(guān)，將所有的暴戾因子全部壓制下去。

    她不說話，只是用一種蜻蜓點水的目光掠過每一個人臉上，表情各異，但共同點都像被戳癟的皮球。

    負責傳播消息的那位和李倩關(guān)系不錯。

    勾連起昨天見到的情景，姜皚終于曉得他們在打什么鬼主意，腳尖一旋，朝秘書室走去。

    謝權(quán)最近不來公司，而江吟又出差，原本忙碌無暇的頂層今天成了戲臺。

    姜皚走進秘書室后，半數(shù)的人圍擁在房間外，扒著玻璃墻沿觀察里面的情形。

    “起來?！?/br>
    姜皚沉吸口氣，強壓住心底蔓延出來的洶涌情緒，她恨不能現(xiàn)在上手扒下這女人偽善的皮——如果真這樣做了，不就正和她意。

    李倩闔上辦公用的筆記本電腦，指尖開始發(fā)麻，抬眼看到姜皚的表情如同凝固住的冰塊那般冷然時，壓制不住的快感終于升騰而起，一股快意叫囂著從她體內(nèi)翻涌而出。

    她慢慢站起身，唇畔噙著笑，“姜助，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