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順便把付澤和孫律的聯(lián)系方式都拉進了黑名單,就這樣挨到了開學。 孫律來學校堵過她幾次。 開玩笑, 這么大一個校園,她還躲不過一個人? 最近的一次是在校道上看到他,趙飲清遠遠的躲在樹干后,陳妍歌幫忙打掩護, 中間孫律接了個電話,急急忙忙的走了。 這時距離趙飲清出國還剩10天的時間。 孫律接的電話是任雪的,自上次一起吃飯后,兩人就沒再聯(lián)系過。 任雪在電話里哭,哭的非常凄慘。 她不斷的重復一句話:“阿律,幫 幫我!” 如此情況從未碰到過,孫律意識不對,一邊疾步朝校外走,一邊說:“你在哪?” 任雪報了個地址,孫律打車過去,到地后發(fā)現(xiàn)是個小區(qū),還是個很不錯的小區(qū)。 他眼神帶著疑惑,在門衛(wèi)處做完登記,按著樓號找過去。 一個小高層,坐電梯上九樓,敲了敲門。 過了很久,久到孫律以為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了的時候,門終于開了。 任雪僅穿著一套真絲睡衣,人瘦了很多,衣服看過去空空蕩蕩,頭發(fā)更長了,垂在腰側,燙成大卷。 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連帶嘴唇都泛著白,額頭布滿冷汗,只有那雙眼因為哭過而又紅又腫。 見到孫律的剎那,雙眼亮了一下,緊接著又漫上水霧。 孫律進去,還沒開口詢問,任雪站不住一樣的撲到了他身上。 孫律下意識伸手托了一把,才發(fā)現(xiàn)她身子在輕微顫抖,不知道是凍得還是怎么了。 把門帶上后,兩人朝客廳走了幾步,任雪突然走不動了。 “你是哪里難受?”孫律低頭看著她問。 “肚子疼?!比窝┞曇舭l(fā)虛,脆弱的好似不堪一擊,“我肚子太疼了?!?/br> “我送你去醫(yī)院?!?/br> 她搖頭:“我躺一下就好了,以前也痛過,熬過前兩天就沒事了。” 孫律略一思索便回過味來,也不多說,將人扶進臥室,又給她倒了杯水。 這間公寓是精裝,面積不大,但收拾的很溫馨。 任雪非常需要錢,在經(jīng)濟極度拮據(jù)的情況下,搬到了一個比以往住所好了不止多少倍的地方,中間原由發(fā)人深思。 不過任何選擇都是她的自由,成年人了,也理當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任雪拍拍床沿,示意他坐。 孫律拖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邊上。 他不知道這個情況下自己能做些什么,想了想,問她:“這個有藥吃嗎?家里有沒有?沒有的話我去買?!?/br> “沒什么特效藥,就只能熬著。” 這次前所未有的痛,簡直有種要把命給抽走的感覺,實在太痛苦,而痛苦的時候會下意識的記起想依靠的人。 年前到現(xiàn)在,那次不歡而散后就沒再見過孫律,好多個深夜調出通訊錄,最后猶豫片刻依舊作罷。 她想他,而這種想念在今天身體備受折磨的時候突然潰不成軍,再想佯裝已無可能。 借著身體抱恙的由頭給孫律去了電話,沒別的,只是想見他罷了。 “吃飯了嗎?”孫律又問。 “沒有,吃不下?!?/br> “多少吃點吧,這里有什么食物嗎?” 任雪想了想,遲疑著說:“我很少在這邊開火,所以……” “那點外賣吧,”孫律拿出手機找了家粥館,“皮蛋瘦rou粥怎么樣?” “好?!?/br> 孫律點完后,把手機收了起來。 任雪看著他,說:“你最近怎么樣?” “老樣子,你事情解決了嗎?” “差不多了。” 孫律“嗯”了一聲,便不知道說什么了。 任雪正好又一波疼痛襲來,眉心緊皺,表情看過去萬分痛苦。 這一天他們并沒有等到外賣,因為在外賣到來前任雪身下的床單先臟了,大片鮮紅的血液,止都止不住。 兩人都愣住了,孫律最先反應過來,撈過外套披到她身上,拖著就要往醫(yī)院去。 任雪的臉色比方才更差,表情還顯露出明顯的慌張,比起疼痛,她似乎更怕其他什么東西。 “我不能去醫(yī)院,我不要去醫(yī)院?!彼艁y的開始掙扎,完全失了方寸。 孫律呵斥道:“這個時候還不去醫(yī)院,你不要命了!” “我不要去醫(yī)院,死就死,我不要去醫(yī)院!”任雪開始尖叫。 半小時后,到了最近的三院,診斷為宮外孕破裂,出血量非常大,情況非常危急,立馬實施了手術。 推去手術間的路上,任雪一只胳膊掛著點滴,一只胳膊壓在眼睛上,看過去還算平靜。 一個半小時后手術結束,被推入普通病房,雙人間用布簾做分割。 孫律衣服上也帶了血,還沒換掉。 護士臺,病房,醫(yī)生辦公室,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 再回來時手上撈了兩個管子,裝排泄物明天拿走化驗的。 他把東西放到旁邊柜子上,然后看一臉慘白躺在床上的人。 孩子是誰的?需不需要幫忙通知? 孫律看了她一會,最終沒問出口。 “需要通知阿姨嗎?” “不用?!?/br> 孫律坐到凳子上,疲憊的揉了揉額頭。 任雪看著他,說:“你回去吧?” “扔你一個人在這?”孫律放下手,“還是說有另外的……什么人過來?” “沒有,沒別人,”她撇過頭,冷淡的說,“只是一個小手術,我自己可以的?!?/br> “你知不知道這個手術意味著什么?” “還能意味著什么?宮外孕大出血,最嚴重的結果無非是無法生育,反正我對孩子也沒有什么期待,能不能生都一樣。” 她一臉的云淡風輕,說的輕描淡寫。 原生家庭影響,想讓她對家有所留戀是很難的一件事。 “我回去換身衣服就過來,有什么想吃的嗎?” 任雪撇開頭,沒做聲。 孫律幫她掖了一下被角,起身離開醫(yī)院。 當天孫律留下來陪夜,陪夜床特別窄小,整個人蜷縮著很不舒服,所以一直沒睡著。 病床上的任雪也無心睡眠,她側躺著,朝著孫律的方向,借著外面的微光看他的背影。 “阿律!”她輕輕的叫了聲,“你睡了嗎?” “沒有,怎么了?”他并沒有轉過身來,只是稍稍朝她的方向側頭。 不知道為什么,任雪突然有點鼻子發(fā)酸。 為了還債,她最終還是出賣了自己,誰能想到有一天她會淪落到 這個地步。 例假從來沒有準過,以為這次也一樣,最終大意了。 她恨自己的父母,無數(shù)次自問為什么別人就能有美滿幸福的家庭,自己不過想過的平靜點卻都是奢侈。她又不比別人差,怎么到了她這里卻怎么悲慘怎么來? 只是沒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總要有幾個落在低谷,才能襯托別人的幸福。 不幸她就是后者。 而到了真正緊要關頭,她也不可能真的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們受罪,除了任飛鵬畢竟還有廖秀云牽涉其中。 她可以不管自己的父親,但不能不管已經(jīng)吃了大半輩子苦的母親。 已經(jīng)是深夜,隔壁床的病友微微起了鼾聲。 任雪就像一個人在無邊的海面漂浮,極度渴望能遇上一塊浮板,可以托著她能有片刻喘息的時間。 但是孫律已經(jīng)不會是她最合適的人選,已經(jīng)落下地獄,又何必硬把他拉下來。 “你這樣陪著我,會讓我有依賴心理,會舍不下你,忍不住想要依靠你。” 她低低的,近乎呢喃般的說道,但是在這個寂靜的夜里,聽來依舊很清晰。 孫律沉默了幾秒才說:“不會有下次了,以后你照顧好自己?!?/br> 任雪眼里含著的淚終于滑落,隱匿于鬢間,她依舊看著那個方向,微微勾了下嘴角,聲音微顫的“嗯”了一聲。 五天后出院,因為術前大出血身體消耗極大,任雪的恢復很緩慢。 回家后早中餐直接外賣,晚餐由孫律下課后帶過來,一般都是私房菜館的定制,盡量最后一餐吃的有營養(yǎng)一些。 直到任雪可以獨自照顧自己,最后的一個晚上,是任雪開的口,說:“阿律,明天不用來了?!?/br> 孫律抬眼看她,任雪頭發(fā)松松的綁成一束,歪斜著垂在肩頭,穿淺色家居服,臉上帶著點笑,這個當下看過去很溫和,隱隱的又有了點以前的影子。 “我能自己照顧自己了,不用再麻煩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