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他們到了下雄鎮(zhèn)，然后又是一頓美食飽餐，鎮(zhèn)子上唯一一個旅店早就準(zhǔn)備好上房若干間給他們休息，連泡澡的熱湯都是備好的。

    第二天。

    第二天他們出行挺早，行進(jìn)速度也明顯快了許多，馬兒撒開蹄子一路小跑，道路兩邊是大片大片的田園風(fēng)光，跟水清淺腦子里那種沒有人煙、只能露宿街頭的凄涼相距甚遠(yuǎn)。甚至?xí)r不時看到扛著農(nóng)具在路上走的莊戶，在農(nóng)田的遠(yuǎn)處炊煙裊裊。

    不止農(nóng)田、炊煙，在官路旁邊，時常還能看到零星的吃食攤子。水清淺一路數(shù)著，他們經(jīng)過三個茶攤、四個面館和二個包子鋪……雖然一直是稀稀落落地分布，給南來北往的旅人打尖也足夠了。

    晌午時分，水莊主適時挑了一家茶棚子歇腳。

    水清淺看著茶棚子前面豎著的牌子——

    【紡紗鎮(zhèn)，前方二十里】

    在方向相反的另一邊寫著【下雄鎮(zhèn)，前方十里】，牌子角落里，還刻著雄山縣縣太爺?shù)墓拇笥。@是衙門立的。所以說，只要一路上都有這樣的牌子，他們就沒可能錯過宿頭——水清淺把曾經(jīng)設(shè)想過的某些露宿街頭的窘迫統(tǒng)統(tǒng)劃掉，然后非常失落地把相應(yīng)解決辦法也劃掉了，心中那些傲嬌的小泡泡頓時少了一半。這是他出門上的第一課。

    出門后的第二個教訓(xùn)：騎馬好辛苦。

    中午吃飯兼歇腳之后，水清淺手腳并用爬上馬車，在親媽懷里各種賣萌。

    “騎馬顛得鷺子腰疼、腿疼、屁股也疼……”

    不出意外的，在天黑前，他們一行人順利抵進(jìn)入紡紗鎮(zhèn)，住進(jìn)紡紗鎮(zhèn)最好的旅館。

    一晚上，高床暖枕，依舊。

    紡紗鎮(zhèn)跟下雄鎮(zhèn)最大的區(qū)別是這里有一個渡口。他們要在這里下馬登船了。渡口不大，麻河雖是貫通東洲大陸西南部的主要水路，但路過紡紗鎮(zhèn)的這一截只是麻河的某個支流，能?？康目痛嗖贿^兩層，甲板下的船艙也比較小。

    住在空間逼仄的二層小船里，勉強(qiáng)算是迄今為止水清淺吃過的最大的苦——好吧，水清淺承認(rèn)這不能叫吃苦。坐船遠(yuǎn)比騎馬舒適，艙室再小，也被馬車?yán)锏目臻g大。只不過套用水莊主的話，他們這是‘委屈’兩日了。等離開紡紗鎮(zhèn)這一截支流，船行入麻河這條東洲第三大河的水路，他們就可以換乘大船。大船，在他爹描述的定義里就是有廳堂、稍間、次間，有臥室、客房、茶室和花廳，看書彈琴玩蹴鞠都各有各的地方，上下四層算底下貨倉，面積加起來快抵上三進(jìn)宅子了?？傊?，你只要自己愿意，在上面吃喝拉撒睡一輩子都可以不下船的。

    這樣的船，很好，很舒適，很貴族。

    水清淺捧著他的管家收支賬目，很頭疼。

    他覺得哪怕他賣了他娘親所有的首飾，他們也付不起船費(fèi)，哪怕僅僅是租用。當(dāng)然了，如果考慮進(jìn)他爹一年能花出去十五萬貫，水清淺如今有理由森森懷疑，家里的家底絕對不僅僅地租賬面上這點(diǎn)租子。

    坐著兩層客艙小船順流而下，日落前到了露水縣城的城外碼頭，棄舟登岸，他們一行人當(dāng)晚住進(jìn)了當(dāng)?shù)刈畲蟮囊患衣玫辍?/br>
    “你們沒付錢?！彼鍦\抱著自己的小算盤幽幽的開口，他覺得自己被爹媽愚弄了。曾經(jīng)傲嬌的小泡泡們?nèi)缃褚呀?jīng)碎得七零八落。

    “我有章子?！彼f主得意地晃了晃手里那支很特別的紋章，“兒子，這叫簽單?！?/br>
    水清淺知道，他剛剛聽見旅館大管事的說了。因?yàn)樗眠@支很特別的紋章簽下了付賬字據(jù)，所以，旅館伙計只要拿著賬單去利好錢莊就能拿到銀子。沒有商家會質(zhì)疑利好錢莊的信用和能力，因?yàn)榈蹏＼姵鰬?zhàn)都要跟他們借錢，后來海軍得勝歸來，圣人用從別國搶的錢還了賬，還余下不少分贓。當(dāng)然，在官方邸報上，那不叫搶，那叫戰(zhàn)爭賠款。

    好吧，扯遠(yuǎn)了，利好錢莊是很有錢，但水清淺也明白，人家絕不會無緣無故替你付賬?；实劢桢X還得用未來三年鹽稅作抵押呢。換句話說，他爹媽也得像帝國皇帝那樣，得讓利好錢莊知道你有很多很多錢，人家錢莊才會看見你的字據(jù)就替你還賬。

    對于水清淺來說，這件事印證了他的猜想：他爹媽沒、有、跟、他、說、實(shí)、話。

    被蒙在鼓里神馬的最討厭了！

    第4章 小地主進(jìn)城

    簽單也不是萬能的。

    即使露水城商家無數(shù)；即使在城中就有一家利好錢莊的分鋪，真正接受這樣方式付賬的也不過是最頂級的幾個大商家。所以，在露水縣城落腳的第二天一早，水清淺就跟著父母去了街上利好錢莊的分鋪。他mama說，今天要提銀子做衣裳的。

    到了錢莊，水莊主一亮章子，水清淺就看到那錢莊的胖掌柜在伙計的引領(lǐng)下從后堂跑出來，笑的那叫一個熱情似火，問候那叫一親切周到。

    “您就是水衡水莊主？啊呀，失敬失敬……鄙人是利好錢莊露水縣分鋪的掌柜，鄙人姓趙。水莊主親自蒞臨，有失遠(yuǎn)迎……”掌柜親自領(lǐng)路，把水莊主一家往里面的貴賓堂請，同時嘴也沒閑著的熱絡(luò)，“趙某人問夫人安好，問小少爺安好。水莊主，令郎真是玉雪可愛……”

    水清淺掃了一眼這個聒噪的胖子，鼻子一皺：你才玉雪可愛，人家這叫玉樹臨風(fēng)！

    趙掌柜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作為利好錢莊在露水縣的總掌柜，他每日手底下流過的金銀比尋常人一輩子見過的都多，他每年接待過的權(quán)勢人物，比別人一輩子聽到的都多。有家有業(yè)，嬌妻美妾，兒子在帝都最好的書院讀書，得了功名將來就是人上人，自己頭上也有個爵，咳咳，雖說只是個空名兒，也能讓他在縣太爺面前說得上話。所以，別看他只是區(qū)區(qū)一個錢莊掌柜，在露水縣也是跺跺腳抖三抖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