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高氏一族涉嫌謀害皇太子的罪名，所有的證據(jù)都是站不住腳的。刑部拿來的口供，物證，人證，最后判決的時候，全都被律政衙門一一駁回。

    逆案證據(jù)不足審的快，很快就判完了，這是石恪的權(quán)責范圍，身為帝國的首席大律政官，他的判決不受其他人左右。可石恪做完了這些后，還是給嘉佑帝解釋一番，于私，算給受害者家屬做個交代。

    “官家，不管經(jīng)過如何，法律就是法律，沒有確切證據(jù)，無論如何，臣不能判下這個案子?！笔『苷降慕o嘉佑帝行了大禮，這是一種堅持，“高氏涉嫌謀害皇太子殿下，謀逆罪名，不能成立！”

    嘉佑帝就坐在那兒，悲傷，憤怒，甚至還有點茫然。

    石恪的解釋很詳細，律政衙門的判決也非常公允。所以，嘉佑帝甚至沒什么可反駁的。想一想，嘉佑帝覺得這可真是報應(yīng)，當初水清淺被人暗害了一箭，石恪怕他難做，把事情歸結(jié)為意外，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端的也是秉公執(zhí)法的名頭?，F(xiàn)在，他的長子就這么沒了，從法理上看，就是暴病而亡，與人無憂。從這一點上看，他授予的大律政官，還真的是非常盡！職！盡！責！

    “你放屁！”嘉佑帝忽然一口心頭火燒起來，“謀逆！他們就是謀！大！逆?。。　逼蛊古遗业乃ぷ郎纤杏|手可及的東西，茶碗，毛筆，筆架，鎮(zhèn)紙，硯臺，水注……劈頭蓋臉的往石恪那邊砸，“你不判，我換個人判！他們各個都該死！全都該！死！”

    “朕的長子，太子?。　惫偌椅嬷?，老淚縱橫，“那是國之皇儲，他們怎么敢，怎么敢……”

    “畜牲，都是畜牲……”

    “朕知道了。”

    從暴怒，到悲傷，到無力，到最后的平靜，也許就這么糊涂結(jié)尾也挺好，嘉佑帝心傷的覺得，真的判了又怎么樣？他并不想知道這里面究竟有沒有五皇子的心思，華妃，他的枕邊人，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想想都心寒。可他已經(jīng)沒了長子，難道還要親手殺個兒子嗎？就像他父親那樣？

    子不教，父之過。

    他是父親，所以苦果也要自己吃。

    嘉佑帝捂著心口，為他的長子心疼，他寬厚仁和的皇太子……

    不行！

    他兒子，他的兒子，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

    高家！

    高氏一族！

    謀逆沒證據(jù)，好呀，沒關(guān)系！

    嘉佑帝翻出高家的另一處罪名的判決書，上面有律政衙門的判決和刑量，放眼望過去，紅彤彤的一大片斬立決。里通外國，叛國罪名本來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跟謀逆一樣，十惡不赦。嘉佑帝原本把判決書要過來，就是琢磨著給發(fā)特赦，因為他覺得人家冤枉，而他自己也想留個好名聲……現(xiàn)在？呵呵，判吧。

    該殺殺，該死死，你們誰也別喊冤。

    高家，誰也別想跑！

    嘉佑帝合上判決書，原封未動的還給了石恪。

    事情就是這樣，律政衙門依法辦事，他們絕對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任何罪名都要有法可依，有據(jù)可查，首席大律政官一身正氣，當然不會指鹿為馬，證據(jù)不足就是無罪宣判。只是，官家因此徹底絕了對高氏一族的心慈手軟，那就不干他的事了。石恪領(lǐng)了嘉佑帝的批復(fù)，愉快的扔給下面人執(zhí)行了。

    看看天色，石恪決定順路接孫兒放學(xué)回家。馬車途徑同安里高府的時候慢下來，左三層右三層的官兵正在清點犯了叛國罪的高氏一門。當家的老少爺兒們早就被關(guān)起來了，現(xiàn)在只是來清點女眷和家里的各種小蝦米。十惡不赦的大罪不比其他，抄起來就是滿府主奴，上到八十老祖，下到三個月奶娃，有一個算一個。

    因為官兵戒嚴，街頭前面的交通管制讓整條街的行進都緩慢下來，石府的馬車也只得暫且停下。馬車對面恰巧是高府的東側(cè)門，情形跟正門那邊估計都差不多，同是串了綁出來，一堆哭哭搡搡的場面，著實不是好印象，石恪轉(zhuǎn)頭看水清淺，擔心孩子看了留下什么不好的心里陰影。

    石恪看著水清淺，水清淺看著外面的人，這側(cè)門里綁出來的大都是丫頭婦人，里面既有穿著體面身材富貴的嬤嬤，也有粗布瘦骨伶仃小丫頭，甚至還有抱著嬰孩的婦人間雜其中，拉扯間發(fā)髻半開半散，臉上全然絕望驚懼，眼淚滿臉。

    “鷺子，鷺子?！?/br>
    “嗯？爺爺?！?/br>
    石恪仔細看過孫子的表情，欣慰又心酸。

    飛天兒祖訓(xùn)聽著特別霸氣側(cè)漏，但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一句話這么簡單，那里面的血腥委實過于殘酷。家長們既希望水清淺要學(xué)會硬起心腸，恪守祖訓(xùn)以保護自己，保護族人的子孫后代，又不能允許自家孩兒被扭曲得失去對生命的敬畏之心。中間的尺度，著實難以把握?，F(xiàn)在水清淺面露不忍，卻堅毅果敢，足以可見其心性這段時間被逼著迅速成熟不少。可石恪還是覺得心疼，若不是這些天人府自找死路，他親親小孫孫何必這么小就非得經(jīng)歷這些？很多飛天兒一輩子都活得簡單快樂。

    “說是抄家滅族，那指的也只是血親?！笔∪滩蛔〗忉寖删洌跋襁@些家仆女眷都是小蝦米，便是高家倒了，她們只是為奴為婢而已……”

    “爺爺我知道。我讀過整套的嘉佑二十年版的《東洲律》。”所以，水清淺更清楚明了，叛國罪的嚴重性，高家將有一百八十七個人頭落地，絕無生還可能，受牽連的姻親還有上百，其中大部分落在林、張兩家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