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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銀杏推了推她的臂彎,小聲喚道:姑娘,回神了。 舒秋雨這才發(fā)現(xiàn),她手中的帕子已經(jīng)快被自己搓成一塊抹布了,寧衍半分等她的意思都沒有,眼見著已經(jīng)出了門,若再不趕上,舒秋雨不敢保證他會不會臨時改變主意,不見自己了。 再過幾日就是臘月,舒秋雨于情于理都不能再在宮內(nèi)住下去了,她若是想跟寧衍單獨敘話,今晚就是最好的機會。 舒秋雨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 沉重的車輪將地上的積雪壓實,發(fā)出吱嘎吱嘎的悶響,長長的兩道車轍從長樂宮一路延伸出去,從宮門拐角轉(zhuǎn)了個彎,向內(nèi)宮去了。 車內(nèi)的寧衍撩開一邊車簾,從車內(nèi)的小幾上摸過一只橘子,一邊剝皮一邊隨口問道問:跟上來了? 何文庭聞言望了望身后跟著的那頂軟轎,說:跟著呢,舒姑娘倒是個有膽量的。 是。寧衍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又用絲帕將手上的粘著的白絲擦干凈,才感慨道:比她爹強。 長樂宮離紫宸殿不遠,寧衍又坐著車,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便到了。 只是苦了身后為舒秋雨抬轎內(nèi)侍們,為了追上寧衍的速度,他們在冰天雪地里也要走得飛快。 舒秋雨從轎子上下來時,一張小臉兒都被顛得有些發(fā)白。 寧衍解開披風走進寢殿外間,臨近門時大發(fā)慈悲地多看了舒秋雨兩眼,見她臉色實在難看,便吩咐了何文庭叫人給她上杯熱茶。 何文庭看出他是有話要說,便順手將外間的宮女內(nèi)侍們也找理由支了出去。 舒秋雨垂著頭跟著寧衍進門,原本妝飾好的步搖發(fā)釵在顛簸中變得有些松散,精細的流珠穗子垂落下來,在她鬢邊輕輕搖晃著。 舒秋雨站在門口頓了頓,先是扶正了發(fā)釵,又理了理衣服,才跟著走進了前廳。 紫宸殿四季如春,暖爐里的銀絲碳燒得恰到好處,散發(fā)出的熱度溫暖而柔和,哪怕把手貼到暖爐上也不會覺得燙。 寧衍坐在書案后頭,端過桌上一盞準備好的茶,撇了撇上頭的浮沫,抿了一口。 有什么,說吧。寧衍說。 按理說,舒秋雨本不能直視君顏,但她實在沒忍住,趁著寧衍喝茶的動作偷偷瞄了他一眼。 寧衍遺傳了他母妃的好相貌,然而因著相貌輪廓隨了寧宗源的緣故,使他看起來總帶著一點微不可查的涼薄味。只好在那雙眼替寧衍加了不少的溫情分,才讓他看起來不會年紀輕輕就冷硬如刀。 舒秋雨家中不免也有寧衍這樣大的孩子,她是長姐,時常也要幫著母親姨母們看護弟妹。但她現(xiàn)在看著寧衍,非但不敢輕視他,反而話未出口便先覺得懼他三分。 舒秋雨總覺得,寧衍似乎早等著她撞上門來一樣。 她心念一動,側(cè)身從銀杏手里接過那只盒子,然后拎著衣裙跪了下來,當著寧衍的面兒打開了盒蓋。 何文庭下意識看向盒內(nèi)的東西,見里面只是一副繡品,便放松下來,又向后退了一步。 舒秋雨的繡工不錯,選的布料針線也好,那只伏在花叢中的鳳凰被她疊在整副繡品的最上層,在燈下顯得流光溢彩。 陛下。舒秋雨說:這是臣女給未來皇后的獻禮。 跪在她身后的銀杏嚇了一跳,一時也顧不得寧衍就在上頭看著了,小小聲地叫了一聲姑娘。 何文庭也嚇了一跳,大概是沒想到舒秋雨的膽子比他想的還要大。 滿屋里似乎只有寧衍對這句話接受良好,他哦了一聲,靠在寬大的椅背上敲了敲手里的暖手爐,懶洋洋地說道:這么說,舒家是要放棄皇后的位置了嗎。 舒秋雨沉默了片刻,說:不是。 寧衍終于來了些興趣,他微微傾身向前,盯著舒秋雨的表情,像是要驗證她說的是否是實話。 你一邊說這是你給未來皇后的獻禮,一邊又說舒家不想放棄皇后之位。寧衍輕笑一聲:怎么,舒姑娘是自己給自己繡嫁妝來了? 臣女說的是皇上心中的皇后。舒秋雨被他說得有些難堪,但抿了抿唇,還是定下心神接著說道:恕臣女直言,臣女看得出來,在皇后人選上,陛下并不屬意臣女。 嗯。寧衍承認了說:確實如此。 雖然舒秋雨早就有這個覺悟,但她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被人明著這樣說無意,臉上到底有些掛不住,表情變得有些勉強。 寧衍抬了抬手,淡淡地說:這件事,朕可以直接告訴你。不是你不好,是朕已有心上人了。 舒秋雨一愣。 除了他,無論是你還是別人,朕都不會有屬意的人選。寧衍說。 舒秋雨知道,寧衍沒必要在這點上誆騙她一個小姑娘,她咬了咬唇,忽而升起了些希望來。 何況舒秋雨已經(jīng)隱隱回過神來今日這番談話,想必是寧衍默許的。 因為寧衍有沒有心上人這事兒原本不必跟她刻意說明,她與寧衍之間說是婚約,其實也不過是先帝隨口下的普通約定,若是寧衍心中有屬意的其他官宦女子,大可以迎進宮來大婚,不必這樣大費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