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必麻煩了。寧衍說：留個口信給他就行了。

    玲瓏聽他這個話茬就覺得有些不妙，忙問道：陛下是要出門嗎。

    是。寧衍說著匆匆將那張信紙收起來折好放進懷中，外頭天色已晚，他卻像是一刻也等不及，步履匆匆地從書案后頭繞出來，邁步就要往外走。

    對了寧衍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暫且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看著玲瓏。

    你就不必去了。寧衍說：明日一早，找個大夫過來給你診脈。

    玲瓏乖順地應(yīng)了聲是。

    寧衍的目光從玲瓏的臉上移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他微微擰了擰眉，似乎是在心里掂量著什么。

    過了片刻，他才開口道：你已經(jīng)有兩哦不是，三個月的身孕了，明白嗎。

    玲瓏的神情變也沒變，仿佛寧衍吩咐的不是身孕這樣的大事，而是一頓再普通不過的晚膳一樣。

    是。玲瓏道。

    距南陽府幾百里外的謝家軍營地里，各處已經(jīng)熄了明火和蠟燭，馬蹄上包裹了厚實的棉布，整個營地都沉在了黑暗之中。

    謝玨和寧懷瑾身上的輕甲已經(jīng)提前用煤灰涂黑了，他倆人牽著手中的馬，居高臨下地站在半山腰的高處，遠遠望著桐柏縣的方向。

    秦六回來說，桐柏縣那邊并非完全不許人進出。寧懷瑾說：每隔三天，城門會開啟一次，外頭的農(nóng)戶以村為單位，每村的村長會帶上幾個青壯年，過卡進城送菜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是唯一能混進城里的方法。

    但是帶去的青壯年都是守衛(wèi)臉熟的，若是混入了生面孔，哪怕是手里拿著過關(guān)的腰牌，守衛(wèi)也不會放人進城。謝玨說：王爺這招未免有點險。

    前一天，秦六奉寧懷瑾之命去探了桐柏縣的情況。那姓馮的守將為人多疑又謹慎，早防著會有人渾水摸魚地進城，早早設(shè)立了一套城門進出的規(guī)矩若遇到生面孔，都是一味先投入大牢里，然后城內(nèi)外通報，若那人家中有親人的，便在親族中挑選三個人，由當?shù)氐泥l(xiāng)長帶著戶籍籍貫去作保，才能把人領(lǐng)出來。

    所以若想渾水摸魚進去，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但秦六回來的日子也巧，第二日早上便是城門開啟的日子，城門會從寅時初開到申時末，只開最東側(cè)的大門，一應(yīng)進城的外來戶都要在門口接受檢查。

    謝玨原本想放棄從內(nèi)擊破的辦法，但還是寧懷瑾想了個主意，說不然就使個聲東擊西的法子，挑著寅時末的時候偷襲桐柏城，趁著天色將明未明時，先把這水攪混了，再看看能否有機會混進城去。

    謝玨雖然覺得這法子有些冒險，但細想想，卻也不是沒有可行之處，權(quán)衡之下便答應(yīng)了。

    按他和寧懷瑾先前的部署，他二人會將大部分兵士留在營中按兵不動，只各帶五千起兵，分別從西北兩側(cè)偷襲新陽城。打不打下來另說，總之動靜鬧大些就好。

    而秦六則帶著他們挑出的五六個精銳埋伏在東門側(cè)，若有機會，便渾水摸魚地跟著送菜的車隊混進城去。

    王爺在京中時，處事總是要思慮好幾遍，確保個萬無一失才行。離出發(fā)的時間還有小一刻鐘，謝玨笑了笑，隨口閑聊道：出兵打仗時，倒是善用這種風險大的奇謀。

    若一味地按兵不動，空耗糧餉，對戰(zhàn)勢也無益，還不如試試看。打個奇襲而已，不成也沒什么風險，但若成了，便能幫我軍個大忙。寧懷瑾頓了頓，說：何況本王忽然想早些回南陽。

    怎么？謝玨說：王爺在軍中待得不習慣？

    也不是。只當著謝玨的面，寧懷瑾覺得沒什么不好說的，坦然道：本王想早些回去見見陛下。

    謝玨：

    他默默地轉(zhuǎn)過頭，看著山腳下兵士們黑壓壓的影子，沒敢繼續(xù)接這個話。

    寧懷瑾也不太在意，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先一步拉過了韁繩，說道：時辰到了。

    謝玨神色一凌，正色道：王爺千萬小心，戰(zhàn)場之上不比平常，萬一敵方有守城之術(shù)，一定要及時撤退，你我此番只為制造混亂，千萬要自保為上。

    寧懷瑾略略頷首，牽著馬下山去了。

    寅時二刻時，寧懷瑾和謝玨帶隊悄無聲息地從密林里離去，一左一右地兵分兩路，一路渡水，一路翻山，繞了半個大圈，悄無聲息地逼近了桐柏。

    桐柏縣城不小，但畢竟只是個縣城。寧錚手下的守將先前為了防夜襲，將所有的兵士都調(diào)到了城內(nèi)駐扎，反倒給了寧懷瑾突襲的機會。

    這次奇襲，為了盡可能藏匿蹤影，他們個個輕裝簡行，如非遇到意料之外的情景，連信號彈聯(lián)絡(luò)都要避免，免得打草驚蛇，先被城內(nèi)的人發(fā)現(xiàn)了端倪。

    桐柏縣縣城的四面城墻各放置了兩個瞭望塔，每個瞭望塔設(shè)兩人，兩個時辰一換崗?？吹贸鰜恚@位馮姓大將對于桐柏縣相當看重，雖然這些天一直沒有主動出擊試圖往南陽方向推進，但防守已經(jīng)做得極其嚴密了。

    但想來寧錚也想不到，此次出征而來的，除了皇帝之外，還有皇帝身邊如鬼魅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