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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懷瑾居然并不覺得意外。 早先他在京城跟江曉寒聊起此事時,便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寧衍這次顯然不是想單單平叛這么簡單,他是看封地不順眼,想要趁著現(xiàn)在兩個年幼的兄弟還未有封地時,借著寧衍起兵的由頭干脆掐了這個苗頭,省得日后再留什么隱患。 九王爺寧宗澤是個棘手的刺頭,身份貴重,在宗親堆里也受寵,又是寧衍的長輩,若他自己本身沒什么錯處,寧衍是萬萬動不得他的。否則別的不說,一個不孝尊長的名頭就要壓在寧衍身上。 現(xiàn)在看來,寧衍是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他不但想要借著這一池渾水摸幾條魚,還想順便再將水攪得更渾一些。 九王爺可未必能松這個口。寧懷瑾笑著說:否則十萬兵馬出去,再回來的時候,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就看永安王怎么想了。寧衍說:若大家都客客氣氣的,面子上過得去,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不行,那我也自有我的手段。 寧衍說這話時,語氣雖輕松又隨意,但卻不難聽出他話中的鋒芒來。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寧懷瑾突然想,皇兄真是好眼光。 當初先帝在世時性子多疑,喜歡什么事都盡在掌握的感覺,無論要做什么,總是做一步看三步,保證所有局面都一步步按照自己的意愿往前推行。 但寧衍的處事風格卻比寧宗源柔和得多,他大多數(shù)時候會放兩條截然不同的路在人面前,大方地讓人自己去選。 雖然這兩條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只會匯聚在同一個終點上,但寧衍卻可以在看清選擇的那一刻決定自己下一步棋子的走向。 他這樣行事看似比寧宗源風險更多,但實際上機變也更多。 就連寧錚都算上,雖說寧錚起兵這件事中有寧衍自己的因素,但若是寧錚沒有被那句熒惑守心誘惑,想必現(xiàn)在也不一定真的會走到這個局面來。 總之,懷瑾也安安心心地在南陽休息一陣。寧衍重新拾起筷子,順手將一個荷包蛋分進寧懷瑾碗里:年前就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好,之后我會去信將鄭紹輝換防到桐柏縣,信陽那邊有昭明看著,你也能放心了。 寧懷瑾剛想點頭,就見寧衍看著自己碗里剩下的那只荷包蛋,忽然道:懷瑾覺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像尋常人家的夫妻。 寧懷瑾: 這話題也轉(zhuǎn)變得太快了些! 但寧衍這么一說,連寧懷瑾也下意識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 府衙廚娘的手藝不錯,荷包蛋打得很完整,寧衍分給他的那個更大一些,上面還沾著幾粒青翠的蔥花。 方才寧衍的動作太過自然,于是連寧懷瑾自己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順手便接了?,F(xiàn)在想想,這樣分食一餐的行為確實比同桌吃飯還要親密。 甚至于在這樣短短的一會兒之內(nèi),寧懷瑾已經(jīng)下意識地順著寧衍的話思索了一下尋常夫妻的模樣。 他不想還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結(jié)果這樣略略一想,整個人不知不覺地都緊繃了起來。 偏寧衍不管不顧,還要在一旁火上澆油。 像不像那個什么寧衍微微瞇起眼睛,笑瞇瞇地說:窮苦人家的妻子大概也是這么把好東西省下來,不舍得吃的吧。 第127章 所以我的情分只給皇叔一個人。 寧懷瑾: 他算是發(fā)現(xiàn)了,若是他一味地不管不顧由著寧衍的性子來,他可是什么驚世駭俗的話都說得出來。 還還窮苦人家的妻子,寧懷瑾只要順著他的話往下一想,就覺得頭暈目眩,氣得頭都疼了。 哪怕是戰(zhàn)時,陛下也不必如此儉省。寧懷瑾木然地說:一個雞蛋而已,還吃得起。 好好好。寧衍見好就收,賠著笑又往寧懷瑾碗里夾了塊腌菜:是我自己想跟你分著吃的,行了吧。 從登基以來,這大概是寧衍過得最儉省的一個生辰。 沒有飲宴歌舞,也沒有烏泱泱能堆滿一房間的壽禮,更沒有煙火滿天。這個夜晚既不熱鬧也不奢靡,他有的無非只是寧懷瑾費心竭力給他帶回來的信陽城契,還有手里這碗只剩下一個荷包蛋的長壽面。 但寧衍已經(jīng)很滿意了。 或者說,這已經(jīng)是他最滿意的一個生辰了。 沒有那些需要費心應對的應酬與恭維,他可以在這個靜謐的夜晚與寧懷瑾親親密密地湊在一起吃同一桌飯,這對寧衍來說,比什么酒宴賀禮都要要緊。 寧衍跟寧懷瑾就著滿屋溫和的燭火慢吞吞地吃完了這頓遲來的晚膳,誰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屋角的更漏刻度又緩緩向上浮了一刻,外頭的天色也漸漸沉了。 寧衍最后從寧懷瑾碗里撿了只餃子嘗了嘗,覺得這南陽府的廚娘手藝果然還是不行,餡料里放了太多青菜沫子,吃起來rou香都淡了。 約莫是有那只荷包蛋開路在前的緣故,寧懷瑾只是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任寧衍在他眼皮子底下?lián)屖吵浴?/br> 這樣微小的縱容再一次取悅了寧衍,他抿著唇笑了笑,終于心滿意足地喚來十里,將炕桌撤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