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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寧衍高興,他什么都無所謂。 寧衍在寧懷瑾長久的沉默中獲得了某種答案,他勾了勾唇角,無力而自嘲地笑了笑。 皇叔。寧衍垂著眼睛,輕輕一笑,說:之前是朕錯了是朕一廂情愿,一廂情愿地給皇叔平白添了許多麻煩。 寧衍這次沒等寧懷瑾說話,便揚聲喚了一聲何文庭。 何文庭方才在門外就聽見了屋里那聲巨響,在外面提心吊膽半天,終于聽見里面有了聲響,于是連忙將拂塵一揣,推開門進屋去了。 內(nèi)殿里一片狼藉,滿地都是茶碗擺件的碎片,寧衍和寧懷瑾一站一坐,彼此臉色半斤八兩,哪個看著都是一臉心碎不已的模樣。 這兩位主又是在這鬧哪出,何文庭心里叫苦不迭,心說前幾天還蜜里調(diào)油似地眉來眼去,怎么這又吵起來了。 而且瞧這模樣,像是寧衍一個人負責了吵,寧懷瑾負責了逆來順受。 何文庭也不知道他倆人這是怎么回事,明明關系看似更進一步了,但怎么三天兩頭鬧別扭,仿佛頭十年的架都攢在這兩年吵了似的。 外頭天冷,送王爺回去。寧衍說:交代下人路上小心些,別滑了腳。 寧衍說完,也不看寧懷瑾一眼,自顧自地站起身來,轉身向寢殿走去。 寧懷瑾想要叫住他說兩句什么,可沒來得及開口,寧衍就已經(jīng)離開了。 于是寧懷瑾也只能嘆了口氣,轉頭走出了大殿。 何文庭亦步亦趨地跟著寧懷瑾,態(tài)度還是畢恭畢敬,客客氣氣的。他跟著寧衍這么多年,對于他的性格心里門清。別說是一時慪氣,就是寧懷瑾真的惹了寧衍不高興,寧衍也不會真的就對這個小皇叔記恨在心,所以該敬著還是一樣要敬著。 王爺也別太在意。何文庭站在殿前的屋檐下,小聲勸道:陛下可能只是一時不高興,幾天過去或許就好了。 寧懷瑾苦笑著搖搖頭,說:是本王不對,陛下生本王的氣是應該的。 怎么會呢。何文庭連忙道:陛下對王爺?shù)男模鯛斝睦镒钍乔宄?,怎么會真的跟王爺置氣,不然也不會擔心外頭天冷凍著王爺了。 寧懷瑾現(xiàn)在越聽這樣的話心里越不是滋味,于是嘆了口氣,沒說什么。 他現(xiàn)在心里也亂得很,既想要去抓著寧衍說個明白,好讓自己心里別這么難過,但又覺得既然寧衍都說了一廂情愿這樣的退卻話,他又怎么能再沖上去要求寧衍再像以前一樣對他死心塌地,那不是那不是太得寸進尺了嗎。 何文庭和知道他倆既然能吵到這個份上,那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解決的小事,于是也為難地嘆息一聲,沒再多勸,而是叫了兩個內(nèi)侍去送寧懷瑾。 這日之后,寧衍便莫名地跟寧懷瑾開始了冷戰(zhàn)。 其實說冷戰(zhàn)也不盡然,兩年前,恭親王剛剛得知寧衍心意時,那真是郎心似鐵,避著躲著,幾乎是連句話都不肯跟寧衍說。 寧衍的冷戰(zhàn)比起寧懷瑾來,說句消極抵抗也不為過。他也不多表示什么,上朝的時候照樣接觸,下朝議事時也一切正常,只是不肯像以前一樣一得空就把寧懷瑾叫進宮來說話。 何文庭最開始還以為這兩位主子是在單純鬧別扭,可在旁看了兩天卻覺得好像不大對勁寧衍似乎開始慢慢在收回寧懷瑾身上的特權。 不再干涉起居官的記錄這也就算了,反正寧懷瑾最近不常來,要記也沒什么可記的東西。 但寧衍居然吩咐御前的人,說是以后寧懷瑾來了,也像其他人一樣通報一聲,否則萬一他在殿中做別的事兒,王爺貿(mào)然進門反而尷尬。 這話糊弄得了別人,上哪能糊弄得了何文庭。這位御前最得臉的大內(nèi)侍聽了消息時只覺得心里直返苦水,心說恐怕這次寧衍是真的氣狠了。 偏偏那天下午正巧寧懷瑾進宮來,他在家里歇了兩三天,越待心里越不是滋味,只想找個由頭進宮來見見寧衍。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理由,終于扒拉出一個年關歲尾禁軍換防的由頭來,自欺欺人地進了宮。 只是他那天剛走到紫宸殿門口,就被在門口徘徊的何文庭給堵了個正著。 這位大內(nèi)侍在宮里這么多年,人都修煉成精了,也沒直說寧衍現(xiàn)在要他通報才能進,只掛著一臉笑模樣,委婉地說寧衍這兩天天冷,寧衍身上不大爽利,剛吃完了藥歇下,得先進去看看人睡沒睡,再出來回稟王爺。 然而饒是何文庭已經(jīng)說得這樣小心翼翼,寧懷瑾還是在瞬間就聽出了這是托詞。 他明白,這是寧衍的意思。 否則別說是吃藥歇下,就是寧衍真的睡著了醒不過神來,何文庭也照樣會恭恭敬敬地請他進去。 那就不用回稟了。寧懷瑾低聲道:陛下既然不舒服,那就那就多歇著,告訴太醫(yī)院多照看,別懈怠了。 這還是寧懷瑾平生頭一次被寧衍攔在外頭,他握著手里的奏折,有些無措地退后了兩步,似乎是想走,可邁了幾步又覺得舍不得,于是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殿門。 在這一刻,寧懷瑾忽然發(fā)現(xiàn),他其實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樣寬宏又大度,能心甘情愿且毫無怨言地犧牲自己的心意,來成全寧衍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