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jìng)春萌幉豢赏?，萬一再燒起來，小姐又要受難好些日子。」

    獵戶莫約叁十來歲，興許是獨(dú)居深林太久，全身環(huán)繞著與世俗脫節(jié)的氣息，正確來說「是個(gè)瘋子」，李玄貞醒來時(shí)抱著鳳別云擱在河水中間一個(gè)凹型大石，恰巧將兩人困在其中，而獵戶那時(shí)在溪邊四隻伏地向隻伺機(jī)而動(dòng)的野獸。

    而李玄貞像是訓(xùn)獸師一般，不斷與他溝通，說了莫約兩刻、河水凍得他失去感覺，獵戶這才斂去敵意，轉(zhuǎn)而投向好奇的眼神，然后轉(zhuǎn)身跑入雜草叢生的林間。

    李玄貞先是喊住他，不見他停留，只能抱起鳳別云匆匆跟上，一路李玄貞分神觀察四周，沒有人類的痕跡，判斷這里應(yīng)該是不會(huì)有人來的「荒郊野嶺」，他橫抱著鳳別云穿梭在樹林間，鳳別云面色蒼白的像一張紙，彷彿風(fēng)輕輕一吹便能將她刮走，濃稠的鮮血染紅了李玄貞半身布衣，懷中的人呼吸越發(fā)虛弱，于是他加緊了腳步。

    最后獵戶將他們引至這間木屋，李玄貞謝過四腳伏地的獵戶后推門而入，里面比想像中來得好上許多，雖然陳舊東西卻很整潔，找不到一絲灰塵。

    獵戶站起身，以正常人類行走的方式進(jìn)入屋中，他推給李玄貞一個(gè)木箱后，轉(zhuǎn)身離去，速度之快，不給李玄貞道謝的機(jī)會(huì)。

    李玄貞打開木箱，里投放著叁迭整齊的衣衫，一迭女子、一迭男人、一迭孩童。

    替鳳別云換好衣裳后，門外傳來敲門聲，李玄貞開門不見人影，只見門口有框竹籃里頭擺著洗好的藥草。

    過了半天，獵戶抓著還未死透的野雞站在門口，將雞塞到李玄貞懷中，他臉上帶著奇異的笑容，用生澀的語氣說道：「兒子吃...」他嘗試將雞塞到他嘴里：「爹爹餵你?！?/br>
    「...」李玄貞滿嘴雞毛還有些雞血的腥羶味：「謝謝...」

    也許是鳳別云固執(zhí)認(rèn)他為夫君在先，所以獵戶自稱是他爹時(shí)反而能自如應(yīng)下，李玄貞從鳳別云那邊學(xué)到「別跟一個(gè)神智不清的人起爭(zhēng)執(zhí)」。

    獵戶衣衫襤褸，頭發(fā)許久未打理都結(jié)了塊，鬍子雜亂生長(zhǎng)，臉上顯露出的皮膚蓋著黑土，只能看見他一雙炯炯有神的鳳眼含笑，似乎是對(duì)李玄貞很滿意，他像是撿到黃金般興奮的又叫又跳拍著手竄入?yún)擦帧?/br>
    李玄貞懷中半死不活的野雞抖了一下，而李玄貞嘴角也扯了一下，抱著野雞進(jìn)入屋中，伴隨著一聲雞鳴，炊煙裊裊升起。

    獵戶抓了更多雞回來。

    李玄貞用屋中找出的鍋碗瓢盆生了火，隨意煮了雞湯，獵戶蹲在火旁邊看著翻滾冒泡的雞湯，李玄貞舀了碗給獵戶，獵戶興然接下，一口飲下，直到喝完，才后知后覺感到燙，胡亂地叫著在地上打滾，為了減緩?fù)锤?，挖了把土往嘴里塞，卻止不住嗓子火辣的痛意。

    「...」李玄貞掏了碗涼水給他，急躁喝下，覺得不夠便將頭伸入水缸內(nèi)，大口啜飲，于是嗆了水，難受往后倒，連連咳了好幾聲，緩下來后緊緊抱住李玄貞稱贊道：「兒子真厲害，救了爹爹！」

    「...」李玄貞他僵硬回道：「不客氣...」

    李玄貞端著雞湯走到鳳別云身側(cè)輕聲喚道：「醒來喝點(diǎn)東西?！?/br>
    鳳別云蹙眉眼睛撐開一點(diǎn)小縫，李玄貞將她扶起后，吹涼雞湯，傾著碗慢慢餵下。

    然后李玄貞被鳳別云噴了滿臉雞湯。

    「...」李玄貞抹了把臉，嘗了一口雞湯，覺得味道沒什么問題，欲在餵下第二口，卻聽她發(fā)出幼貓般的哀鳴：「不要...」她虛弱得乾嘔兩聲：「會(huì)死...」

    李玄貞認(rèn)為她平日養(yǎng)嬌了，所以吃不慣這些野味，他低聲哄道：「小姐，多少吃一點(diǎn)，不吃身子會(huì)受不住。」

    不是鳳別云嬌氣，是這個(gè)味道是讓她難以形容的恐怖，若要她說，只能描述大概，是能讓人「回光返照」的味道，喝下去那瞬間置身地獄，吐出來那一刻人間天堂。

    鳳別云覺得不用等發(fā)燒感染，只要在喝一口毒雞湯就能立刻歸西。

    他勸道：「小姐，先將就點(diǎn)?！?/br>
    她拒絕再嘗試另一個(gè)世界的味道：「不要...太難喝...」

    「那吃一點(diǎn)雞rou，這雞rou很鮮新，是山里的野味?！估钚懰毫藟K雞rou遞到她嘴旁。

    不等她拒絕，她嗓子里毒雞湯的味道還沒散去，就被塞了口雞rou，鳳別云極度肯定，這隻雞生前肯定吃了砒霜，不然就是李玄貞想弄死她，幾乎是發(fā)生在一瞬間，她發(fā)出乾嘔聲：「嘔...嗚...」嘴里那塊雞rou來不及吐出，就被李玄貞堵回去，他說：「小姐，不要任性先將就點(diǎn)?！?/br>
    鳳別云有苦難言，使不出力氣掙開李玄貞。

    最終是獵戶救她脫于苦海，搶過李玄貞手中的碗一股腦兒乾了，鳳別云眼角含淚，欽佩獵戶是條漢子，她如受委屈的孩子向家長(zhǎng)投訴，聲音軟綿綿：「爹...他欺負(fù)我...」

    「不肖子！」獵戶立刻變了臉色甩了李玄貞一巴掌，力道不大，「啪」清脆的聲響回盪，不只鳳別云一臉矇，連李玄貞也滿臉疑惑，他看了獵戶，又看了鳳別云，又看了獵戶。

    獵戶變了臉色抓著李玄貞的頭法說道：「媳婦，不能欺負(fù)！」

    「...是?！估钚憫岩勺约翰攀巧档哪莻€(gè)。

    獵戶帶著怒意找出一把陳舊的殺豬刀，正當(dāng)鳳別云以為獵戶要用殺豬刀砍李玄貞時(shí)，獵戶轉(zhuǎn)身出去，殺雞。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不一會(huì)，獵戶用荷葉包著煮好的雞rou給李玄貞，語氣之認(rèn)真，就像叮囑孩子人生大事一般：「媳婦，不能吃豬食?！?/br>
    鳳別云憋不住笑，只剩用劇烈的咳嗽來掩飾笑意，這一咳又牽動(dòng)到她的傷口，讓她痛得不斷嘶氣，鳳別云見李玄貞要拒絕獵戶的食物，她連忙用左手接過，低眉順眼說到：「謝謝爹。」

    她依稀能辨認(rèn)出獵戶毛發(fā)叢生下的笑容，滿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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