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肆意癡纏、國家安排我去種田、馴狼、逆天成鳳:神帝,別過來、校草meimei是花妖、蜜寵甜心:竹馬影帝,親一個!、岑教授的小青梅、六零之重生男主是我哥、我的飯館很美味、[綜英美]我是一朵嬌花
宋繹雙手握住曲長負肩頭,輕輕晃了晃,十分心疼道:“你放心吧,我一定記著你的話,提醒祖父和大伯、父親他們,都多注意。哥還得好好活著,給我們蘭臺當靠山呢。” 曲長負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爪子:“……你剛才究竟在想什么……算了。” 他將東西收起來,沖宋繹道:“表兄,那我走了?!?/br> 宋繹道:“對了,今日我在街上找了盧家人的麻煩,他們應該暫時不敢再惹你?;厝ブ?,若是慶昌……” 曲長負笑了笑:“一內宅婦人爾,何必費心,多慮?!?/br> 宋繹目送著曲長負的背影,直到看見他的馬車駛出巷子,這才回了府,發(fā)現(xiàn)家里竟然還有客人。 到訪者是謝元帥和他的長子謝九泉,這兩人應是剛來不久,但他和曲長負站在邊門,都沒注意。 這父子兩人是同璟王一起回到京城的,雖說有幾年沒見,但謝元帥乃是宋太師舊部,兩家的關系一直不錯。 宋繹便去見客,剛到門口,就聽見宋太師里面?zhèn)鱽硭翁珟熀浪男β?,那語氣怎么聽怎么得意洋洋: “是,是,我那外孫雖然體弱多病,但打小就機敏穩(wěn)重,懂事的很,頭一回面圣都不怯場,還在陛下面前應對得宜。老謝,你說說,誰家的孩子能這么聰明??!” 宋繹的嘴角抽了抽,雖然祖父說話的內容他也深以為然,但老頭顯然有點得意忘形。 謝九泉也就跟曲長負差不多大,當著人家孩子的面這樣自夸,簡直是太欠打了——這不是讓人家自卑嘛。 他故意咳了聲,笑吟吟地進去,跟謝兵和謝九泉打了招呼,暫時將他們從老爺子的叨叨下拯救出來。 宋太師問道:“你碰見蘭臺了?” 宋繹道:“是,看著他上了馬車走的,可惜沒碰上謝伯父和九泉,蘭臺跟九泉的年紀差不多,還能交個朋友?!?/br> 宋太師惦記著之前曲長負說的話,也想跟謝兵這個老部下談談西羌的事,因而很快便讓宋繹帶著謝九泉四處逛逛,將兩個小輩支開了。 宋繹便帶著謝九泉在花園里面轉了轉,兩人隨口閑話些別來情況。 謝九泉難得穿了身天青色的便服,上繡金色圖樣,這身衣服襯得他面如冠玉,卻依舊遮掩不去戰(zhàn)場上歷練出來的滿身桀驁戾氣。 宋繹打量著他,卻覺得以往明銳的少年郎似乎多了幾分沉郁,便問道:“賢弟這是有心事了?” 謝九泉道:“哦,就是在想西羌那邊突然鬧起來,會不會是有心人故意為之。此回家父上門,是想勸太師不要貿然提議與西羌開戰(zhàn)。” 宋繹道:“這可巧了。方才我表弟來過一趟,也是這樣勸的。你們兩個沒見過面,倒是想到了一處去?!?/br> 宋太師方才那雄渾的嗓音,眉飛色舞的神色,以及滔滔不絕的溢美之詞,立刻被“表弟”兩個字帶到耳畔,令人窒息。 謝九泉剛剛才坐在那里聽了半晌曲公子的事跡,暫時對這個人有點過敏。 他連忙轉移了話題:“其實我也有件事,要托付宋四哥?!?/br> 宋繹道:“但說無妨?!?/br> 謝九泉略頓,而后緩緩道:“我想找一個人?!?/br> “能讓小謝將軍千里相尋的,相信不是江洋大盜,便是絕代佳人。” 謝九泉嗤笑一聲,沒什么情緒地說道:“都不是,是我入伍之后,第一次打敗我的人?!?/br> 謝家乃是簪纓世家,從前朝便開始為官,最煊赫時一門七將十三侯,雖如今因為朝代更迭之亂,人丁不像以前那般興旺了,仍是大族,且個個驍勇善戰(zhàn),這一代的翹楚,正是謝九泉。 他十四歲入伍,十七歲獨力領戰(zhàn)告捷,可謂年少成名,同為天之驕子的宋繹十分清楚,越是這樣的人,他未必記得自己每一次勝利的喜悅,但對于輸,一定印象深刻。 他回憶著謝九泉這些年來參加過的戰(zhàn)爭,問道:“可是塞塔河被包圍的那次?” 謝九泉道:“那一次我雖然被伏擊,但亦反殲敵軍數(shù)千人,可也不算輸了。我輸?shù)哪且换?,不在任何一?zhàn)中?!?/br> “有日我在外面cao練軍隊,碰上一名路過之人觀看,手下不懂事,見他單薄清瘦,穿戴講究,以為哪家公子閑來無事取樂,便呵斥他走遠些,卻被他搶了手中的劍,言道要和我較量。我當時亦是氣盛,便冷笑著應了。” 宋繹:“結果是?” 謝九泉道:“我三招而敗?!?/br> 他講這個故事,就是因為輸了,但輸?shù)倪@樣慘,實在令人始料未及,宋繹失聲道:“三招?這人是什么身份?” 謝九泉閉了閉眼睛,道:“只知道化名和相貌,因此才難找尋。他打敗我之后,便一直沒走,我們總共相處了一百日,這百日里,我未曾勝過。日期一到,他便走的毫不留戀。” 宋繹不知不覺地聽入了神,他自己也是武人,自然明白,這種經(jīng)歷會使人多么的惱恨不甘。 “我曾問過,如果我勤學苦練,勝過了他,那么他會不會為了我而留下。他說好,但是再沒給我過這個機會?!?/br> 謝九泉的雙拳不知不覺握緊:“我一定要找到他,我終是有朝一日,要讓他哪里都去不了,老老實實地……留在我的身邊!” 他話說的狠,眼底卻有抹凄厲的哀傷,完全不似平日里的驕傲模樣。 宋繹越聽越不對味,一開始是以為謝九泉想找到那個人雪恥,現(xiàn)在看來,他簡直被打出毛病來了,就跟看上了人家似的。 但同時,對方的這種行事風格,也讓他心中冒出一個很奇怪的念頭。 宋繹試著問謝九泉:“你說的那位公子,相貌也一定十分俊美吧?” 謝九泉道:“相貌平常。但才華氣度無人能及。” 聽說長得一般,宋繹仿佛莫名放下了一些自己都沒有捕捉到的疑慮,松口氣:“是,如此風姿,可以想見。” 謝九泉的聲音有些沙?。骸拔液芫脹]見他了……” 那個狠心的,無情的,不守信諾的人。 第9章 方寸見星河 曲長負回府之后,吩咐人取了一匣金,悄悄送到蘇玄目前住的那間小破客棧的床底下。 蘇玄這人看著和善,其實清高恃才,他剛剛把人家的心血之作批的體無完膚,若他一時受打擊,覺得人生沒了指望,再去抹脖子什么的就不大好了。 他剛從病床上爬起來,就出去兜了這么一大圈,混了個官當,又提醒了宋家避禍,回到家里之后只覺得頭暈眼花,渾身上下哪都疼,活像被人毒打了一頓。 他就咳嗽了兩聲,可把滿院子的人都給驚動了。 鋪床的掃地的,掌燈的做宵夜的,全都把手頭的事情放下,奔出來慰問曲長負這個古代醫(yī)學的奇跡。 大家紛紛詢問少爺在外面可受了累,是否還撐得住,要不要喝藥飲湯,有沒有凍著氣著。 曲長負夾在眾人的一片關愛中回了房,等到被伺候著盥洗完畢,剛從宮里出來的曲蕭也過來看大兒子了。 他身上還穿著深色官服,襟口繡著卷云花紋,顯然是并未來得及回房更衣,一國之相的威嚴猶存。 曲蕭揮了揮手,房間里的人無聲退下,曲長負從手上的書卷上抬起目光,叫了聲“父親”。 這對父子的氣質有些像,都是生的清冷,但相比曲長負的凜冽淡漠,曲蕭身上,更多的是隱藏在平和之后的深沉。 他走到床前,將手放在曲長負的額頭上試了試,臉上似是有些欣慰。 “見你今日去了宮宴,還讓我有些驚訝,看來這病是真的好些了?,F(xiàn)下感覺如何,可還頭疼嗎?” 曲蕭的手心guntang,曲長負微微偏頭躲開,說道:“不疼,大概是近來吃的藥有效,也沒再發(fā)燒?!?/br> 曲蕭略頷首:“那就好。本想幫你推了兵部的差事,既然身子沒有大礙,那就去轉轉罷?!?/br> 他稍稍沉吟:“我過幾日要外出辦差,恐怕要走月余,照顧不到你。離開之前,我會幫你跟軍營的人打聲招呼。” 曲長負道:“父親費心了。” “為人父母,為子女費心,也是應當?shù)??!?/br> 曲蕭道:“你自己注意身子比什么都強,慶昌那邊我已經(jīng)跟她說了不要擾你,別的事莫放在心上?!?/br> 他眼看天色不早,說了這兩句話,順手將曲長負手中的書卷抽出來放到一邊: “你也別再看書了,睡罷。我等你躺下就走?!?/br> 曲長負躺下身,曲蕭親手給他掖了掖被子,吹息了旁邊的燈燭,站起身來。 “父親?!焙诎抵?,曲長負忽然叫了他一聲,“我病情有了好轉,你可會覺得喜悅?” 曲蕭似是怔了一下,然后道:“你這孩子,總改不了胡思亂想的毛病。你是我最疼愛的兒子,父親怎能不盼你身體康泰?” 他輕輕點了點曲長負的額頭,起身離開。 曲蕭走后,曲長負以為自己會難以入眠,但事實上他縱然滿腹心思,體力也支持不住,躺在柔軟的床鋪上不過片刻,便已經(jīng)沉沉睡去。 過于疲憊的后果是,深眠中,夢境很快接踵而至。 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十一歲那年,趁著圣駕去壩上游獵之時,厲王勾結草原三部謀反,便是上堯之亂。 當時宋太師遠在邊關,鎮(zhèn)南王京城鎮(zhèn)守,隨駕的兵力本身有限,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無奈之下,皇上與各位大臣換上尋常衣服,混入難民之中連夜轉移,準備去臨城尋找救兵。 這種感覺非常奇異,他整個人仿佛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像是陌生人一樣,站在旁邊冷冷凝視這場變亂,另一半?yún)s仍是那個十一歲的病弱少年,跟隨著父母逃難。 他得一直往前,不能停下腳步,不能害怕,不能回頭。 因為掉隊,就代表著死亡。 步伐如同千鈞之重,血氣與疼痛在胸腔內不斷翻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力氣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被抽干了。 他被裹挾在血腥味與喊殺聲中,腳步終究是慢了下來,哪怕已經(jīng)竭盡全力,前方的人影還是越來越遠。 身后的危險仿佛一只如影隨形的巨爪,而天生被賦予的體弱和注定的命運并不會因此而仁慈。 周圍的一切如同潮水般褪去,世界陷入一片濺開的鮮紅,紅色的世界中,只有他一人。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撿起了地上的一把斷刀。 手指觸及到刀柄的那一刻,他猛然驚醒了。 外面天色漸明,晨曦落在窗欞上,窗外傳來鳥兒婉轉鳴叫。 曲長負攤開手,那金色的光線便也隨之落在他掌心中,白皙的膚色亮的有些晃眼。 虛無縹緲的感情,來自他人施舍一般的依仗,這些都無法拯救弱者,命運只在自己掌中。 只要你握緊手中的刀,一切,都會得到改變。 * 在去兵部領職之前,曲長負還有幾天的時間,足夠他將手頭積壓的一些事務處理好。 他在京城中有幾家鋪面,表面用來經(jīng)營生意,其實都是暗藏的情報點。 前兩年曲長負還會去巡視個一兩回,后來病的愈重,便只能交給得力的下屬來經(jīng)營了。 他轉了一圈,大體上還是滿意的,只有一兩間鋪面因為位置較偏,周圍又出現(xiàn)了同行競爭的對手,因而生意有些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