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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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先安排好的刺客呢? 就在此刻,外面?zhèn)鱽砹艘魂囆鷩W,暫時為盧延解了圍。 齊瞻皺起眉頭,揚聲道:“怎么回事?” 盧延趁機喘了口氣,默默退到一邊。 曲府的管家跑了進來,稟報道:“幾位殿下,東宮衛(wèi)尉李吉李大人求見,說是……抓住刺客了?!?/br> 刺客? 盧延剛剛放下去的心臟又提起來,快速地跟盧洋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是滿臉驚疑慌亂。 他們在曲家里面安排的刺客遲遲沒有露面,反倒是去外面搜查的東宮衛(wèi)尉那邊有了消息,他抓住的是哪門子的刺客? 聽到稟報,齊徽這才依依不舍地將目光從曲長負身上移開,說道:“讓他進來吧?!?/br> 李吉匆匆入內行禮,身后的手下還押著一個人。 ——那人身上,穿著昌定王府護衛(wèi)的衣服。 李吉向著齊徽稟道:“臣方才在魏王殿下遇刺的地點附近搜查,果然在一處墻根下面,發(fā)現地上出現了點滴血跡,順著一路排查,便在昌定王府的隨行車隊之中,發(fā)現了此人?!?/br> 他示意自己身后的人將一個托盤端來,上面有一柄染血的匕首,兩封書信,一瓶鶴頂紅。 “這些都是從此人身上翻出來的,這匕首的鋒刃與魏王殿下的傷口應是吻合,還請您過目。” 托盤被奉至幾人面前,齊瞻看了一眼便肯定道:“這柄匕首便是當時刺客所持?!?/br> 他噙了一絲陰冷的笑意,眼睛微微瞇起,看向盧延:“遇刺之時,本王在刀柄上彈了一下,上面留有指痕。” 李吉道:“殿下容稟,除此之外,臣還發(fā)現,此人的真實身份是京郊大營中的一位緹騎,前幾日晚間試圖焚燒軍囤被抓,但連夜逃竄,不知所蹤,卻未料竟出現在此處刺殺魏王。那兩封信……” 他示意托盤當中的信件:“內容正是講了此人受到昌定王世子盧延指使,欲隱沒倒賣軍餉之證據,才會如此行事。至于為何刺殺魏王殿下,尚且不知?!?/br>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誰也沒想到好端端地前來吃一頓飯,竟然還能看著這么一場大戲,除了三位王爺跟相府公子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之外,更有要案牽扯。 曲長負挑起眉來。 這名刺客是他安排的,原本打算先利用對方在軍營縱火的身份,把刺殺案和倒賣軍糧案聯系起來,至于盧家,可以在后續(xù)審問中安排更多證據。 沒想到靖千江人未離開,東西都已經塞到刺客懷里了,動作可真是夠快的。 盧延聽聞此言,終于意識到曲長負一定早料到了他們的計劃,自己被反過來算計了。 他面容有一瞬間的失色,隨即故作鎮(zhèn)定道:“事情怎會如此巧合?倒賣軍糧一案剛剛查出一些端倪,魏王殿下就遇刺了,前后不到一個時辰,這事又被栽到了昌定王府的頭上。簡直是荒謬。李大人只管繼續(xù)查下去罷,左右盧家身正不怕影子斜?!?/br> 他話說的硬氣,實際上隱在袖子里的手已經微微顫抖。 盧延說話的時候有意看著曲長負,仿佛在暗示什么。 曲長負聽了這話,長眸微睞,悠悠地說道:“盧世子此言甚是。不過那晚在軍營中縱火的人共有七位,皆已經被活捉,而且分別關押?!?/br> 他很淡地笑了一下:“一個人能撒謊,總不能七個都一起污蔑盧家。只消將他們分開審問,相信一定能查出幕后指使者?!?/br> 這一招可謂直擊痛點,盧延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一手指著曲長負,怒叱道:“你簡直是血口噴人。這一切分明是你預先布置好的,不然怎會……” 齊徽喝道:“夠了!” 打斷盧延之后,他悄悄看了曲長負一眼,說道:“此事牽涉重大,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處理。盧世子,盧大公子,盧四公子,去走一趟罷?!?/br> 他一發(fā)話,盧家人就什么都不說了。 畢竟昌定王妃是太子的親姨母,盧延等人都認為他畢竟會為盧家做保,另有安排,因而反倒放心。 曲長負保持著唇邊淺淺的弧度,瞧著盧家一干人被東宮衛(wèi)押送出府,神情悠閑的仿佛閑庭觀花。 世上可有任何人或事,能夠讓他動容? 齊瞻也不是盞省油的燈,此時他已經隱約猜到,今天這場刺殺怕是原本由盧家設計,用來栽贓曲長負,結果被對方反過來擺了一道。 他竟然能想到趁機將兩案合并,這份心機實在深沉。 他打量著曲長負,原本是想從對方的神情中找到端倪,卻發(fā)現自己竟然舍不得再移開目光。 原本的注意,是因為容貌,因為齊徽與靖千江都對此人另眼相看,所以產生興趣,才不斷撩撥,想要發(fā)現他的破綻。 而現在,齊瞻意識到,自己心動了。 這種手握大局的篤定,高高在上的輕蔑,談笑之間解決一切的從容……是最能引起人傾慕的特質。 他想起自己那些妾侍和男寵,忽覺乏味。 柔順嬌弱雖然動人,但耀眼而明亮的存在,才是每一個人都想要追求和擁有的吧。 * 宴會本來便已經到了尾聲,此時也無法再進行下去了,曲長負向眾位賓客致歉之后,一一將人送走。 按理說應該等太子先行,但是齊徽只說還有事,非但沒有離開,甚至還默默坐到一邊,耐心等著曲長負送客。 冷峻威嚴的太子,何曾有過這樣的耐心? 他的表現,更加讓人不禁對方才三王齊聚的事生出各種各樣的揣測來。 齊徽瞧著曲長負的舉止言談,卻覺得自己的心正一點點沉下去。 要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那可就太愚鈍了。 之前對樂有瑕遍尋不得,正是因為他先入為主,認為所有的事情都理當是上一世的重復,按照這個線索來找人,自然一無所獲。 可直到此時,齊徽才清晰地意識到,不光是他,所有人……所有人都重生了。 過去犯下的那些錯誤,兩人之間的裂隙,終究已經存在于歲月的長河之中,再也不能抹去。 將客人們送走,曲長負轉身回頭,看見齊徽的時候還怔了怔,奇道:“殿下還未離開?” 齊徽道:“孤……我有話想同你說。” 他閉了閉眼睛,輕輕吐出那個稱呼:“有瑕?!?/br> 曲長負臉色不變:“我說你怎么會沒事摸到我房里面去,原來知道了我的身份。是璟王殿下在你跟前說漏了嘴,還是你瞧見了我府上的楓葉陣?” 他想了想,說道:“璟王不是那么沒心眼的人,你能猜到我的身份,多半跟謝將軍有關系?!?/br> 齊徽道:“他們都知道你的身份,只瞞著我,是嗎?” 曲長負淡淡道:“人家知道也是自個猜出來的,殿下自己沒上心,在這泛什么酸?!?/br> 說完之后,他也有點不耐煩,便道:“若殿下只是來確認我的身份,那我直說,我是樂有瑕,真名曲長負,這輩子重生回來,過得不錯?!?/br> 說完之后,曲長負草草一拱手:“時候不早,我走了,您也早點回去罷?!?/br> 很久沒有人用這種語氣跟齊徽說話了。 讓他懷念,可又讓他心痛。 過去曲長負刻薄是刻薄,但卻從未這樣,說不了幾句話就拒他于千里之外,擺明了這一世絲毫不愿再跟他有牽扯。 曲長負要走,卻被齊徽一把抓住。 他低頭看看,輕聲地咳嗽一下:“我這條胳膊今天已經是被第二個人用力拉扯了,殿下,請記得臣體弱多病,不禁折騰?!?/br> 明知道對方故意這樣說,齊徽的心還是疼痛起來,輕輕松開曲長負的手臂。 他低聲道:“你恨我。” 曲長負道:“那倒沒有,一切都是我自己選擇,隨便埋怨別人未免無能。我只是覺得認識你,我挺虧的?!?/br> 他袖手而嘆:“殿下,你知道,我是一個很有上進心的人。輔佐你雖然有自己的目的,但人往高處走。結果呢,你看看,從丞相的兒子,到白衣謀士,到被人猜忌的叛徒,到私自潛逃的犯人……” “當時你親自率兵追我,我再不尋死,怕是要進宮當太監(jiān)去了?!?/br> 齊徽道:“……我沒想讓你當太監(jiān)?!?/br> 曲長負語氣淡漠:“但也沒打算讓我升官發(fā)財,一展抱負。在你心中,鷹隼只能折斷翅膀,放在掌心賞玩——我早就說過了,來你身邊,總要圖點利益,不給好處,我跟著你做什么?!?/br> 兩世來,他沒變的,就是說話不好聽,但句句讓人無法反駁。 以前的自己,覺得他涼薄,覺得他不近人情,總是疑神疑鬼。 而今才發(fā)現,曲長負少年喪母,父親是圓滑自私,一心只有公事的曲蕭,繼母慶昌跋扈刻薄,外祖宋家對他雖然關愛,卻滿門戰(zhàn)死沙場。 他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要多少次的背叛與心傷,才會養(yǎng)成這樣一幅個性? 又要多大的決心與努力,才能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之下,依舊文武兼?zhèn)?,謀略出眾,一身風采令人為之傾倒。 可他這樣熱切地想要往上走,想要過得好,來到東宮,卻又被自己給辜負了。 心如刀絞,后悔又自責。 齊徽有生以來頭一次這樣低聲下氣:“抱歉,是我不好,我……已經在改了。” 他看著曲長負,每個字都說的很艱難:“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有什么事要做,我都會幫你?!?/br> 曲長負道:“盧家,你保嗎?” 齊徽默了默:“昌定王妃是我姨母,我母妃她……你要做到什么程度?” 曲長負道:“盧家倒賣軍糧,上一世宋太師的覆滅與此直接相關。我想如何,你說呢?” 齊徽沒說話。 這件事對他確實為難。 正如驪妃所說,昌定王府不光是他的親戚,更是太子派系的重要助力之一,輕易割舍不得。 而且盧家遭難,他如果不管,也未免會寒了其他臣屬的心。 曲長負也沒生氣,揚眉一笑道:“你知道上一世我為什么最終選擇跟你合作嗎?因為我很喜歡你的性情?!?/br> “你不是個好東西,我也不是,這樣互相利用起來,誰也不用覺得良心不安。我不會用人情關系來要挾別人做事,但可以要挾你。” 他慢悠悠地說:“總之誰幫了盧家,就是在跟我作對。太子殿下,你曾經傷了我的心啊,就不知道這一世,你是否還會再令長負失望?!?/br> 齊徽心頭如遭重擊。 兩人相對而立,但話已說盡,人也不該再留。 曲長負提步離開,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輕在齊徽的肩膀上拍了拍,眼中笑意如同冰底波光璀璨的暗流。 他的淺語在耳畔低低響起,動搖心底波瀾:“齊徽,你說想重新開始,放開過往,但以往我們經歷過的那些風雨,你——真忍心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