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旁邊還有一包拆開的餅干，忘記什么時候放那里，居然沒有收起來。她喜歡在客廳看書，被阿姨整理過?之后，就找不到看到那一頁。

    從那之后，她就讓阿姨不要整理這邊，等自己看完再收拾。誰能想到，江行知突然回家，看到亂糟糟的模樣。

    ——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蕭姝對江行知的到來，想到的是「回來」?/br>
    他本來就屬于這里。

    “抱歉，我沒有收拾?！笔掓B忙過?去，把餅干用小夾子夾住封口，又將書本整理好。

    “你在介意什么？”江行知好整以暇看著她，“這里是你的家，你想怎么弄都可以?！?/br>
    “……”蕭姝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把幾本書塞到茶幾底下，這才說，“如果真的讓我弄，我會把整棟屋子都擺滿?！?/br>
    “是嗎？”

    “對啊。讀書的時候，我在資料室呆一天，資料室肯定就亂得沒辦法看了。師父每次批評我，我還是屢教?不改?！笔掓偪褡员?，煞有介事說，“我其實很邋遢的?！?/br>
    江行知對她又多了解一點，眼底淡淡縱容。

    “沒關(guān)系，你很好?！?/br>
    這其實算不上什么情話，完全不像之前的「我喜歡你」沖擊力那么大，蕭姝卻還是覺得自己心跳速度不正常。

    她默默低頭收拾東西，以此掩飾自己的情緒，暗暗祈禱心跳快點恢復(fù)正常。

    心率不齊是大毛病，她還這么年輕……

    蕭姝心里胡亂想著。

    江行知的聲音再次響起，淡淡說，“你以前也這樣。”

    “?。俊笔掓ь^，眼底露出明顯的茫然，“什么以前？我們……”

    她終于想起這段時間，盤旋在自己心里的疑慮。

    以前，自己見過?江行知嗎？

    如果沒見過?，他怎么可能突然找自己結(jié)婚，決定那么倉促。

    蕭姝微微皺著眉，陷入沉思。

    江行知看她表情，就猜蕭姝不記得過?去的事情。

    “也是，你那時候太小了?！苯兄Z氣平靜，幾乎沒有起伏。

    而他說出的話，卻像是拋下一枚炸彈，震得蕭姝不知所措。

    江行知說，“以前，你四五歲的時候，也比較……活潑?！?/br>
    他琢磨良久，用了「活潑」這個詞。

    自己正在追求蕭姝，總不能用「人來瘋」形容喜歡的人。

    蕭姝：？？？

    我還有活潑的時候？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第32章 · 7

    蕭姝讀小學(xué)前， 有段時間跟著爺爺奶奶生活。

    爺爺奶奶住在鄉(xiāng)下老家。遠(yuǎn)離城市喧囂，依山傍水，環(huán)境清幽。

    據(jù)說附近還有一片別墅區(qū)， 每到夏天， 許多有錢人會來這里避暑。

    農(nóng)村生活跟城市區(qū)別很大，村子里， 每家和每家挨得很近，鄰里經(jīng)常坐在一起下棋打麻將。

    大人們關(guān)系親近， 小孩之間來往也非常密切。

    農(nóng)村里的小孩， 更加遵循天性， 野蠻生長。屁大點孩子， 還處在無畏無懼的年紀(jì)，對世界充滿好奇。每天爬山下河， 匍匐在地面上捉知了。

    而且孩子們很容易親近，遇到怕生的蕭姝，聽家長說「要帶著meimei一起玩」, 就熱情的把烤好的知了rou掐下來，分給她吃。

    蕭姝膽子小， 最開始有些害怕。跟其他孩子相處一兩個月， 漸漸放開了?, 也試著把腳伸進(jìn)涼涼的河水里， 和小伙伴一起分吃幾毛錢的零食。

    某天， 老家剛下完雨。

    小河積滿雨水， 水面比平常高， 水流湍急。生活在附近的小孩，都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隨便去河里玩。

    但蕭姝第一次在老家過盛夏， 剛發(fā)現(xiàn)在河里玩耍的快樂，膽子慢慢變大。她獨(dú)自來到河邊，小小的女孩慢慢進(jìn)入小河里。還沒站穩(wěn)，就被河水沖走了?。

    清澈的河水一路往下游，蕭姝覺得害怕，在水里拼命掙扎，大聲喊救命。

    河流仿佛永遠(yuǎn)無止境，不知道通向哪里。蕭姝腦袋暈乎乎的，嗆了?好幾口水，手腳都撲騰不動了。

    她兩眼一黑，徹底虛脫之前，小手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拉住。然后，整個人被抱起來。

    幼小的蕭姝害怕極了?，全身瑟瑟發(fā)抖，使勁往人家懷里鉆。

    “你還好嗎？”耳邊響起的聲音很好聽，是個大男孩。

    蕭姝抬頭看去，瞧見一張好看的臉。眼睛很漂亮，像美麗的黑珍珠。但這顆珍珠光芒很黯淡，蒙了?一層陰霾，明顯遇到不開心的事。

    蕭姝定?定?看著他，居然有點呆了?，伸出冷冰冰的手，觸摸男生的眼睛。

    “你是哪里的孩子？為什么掉進(jìn)水里？”

    男生詢問幾句，見蕭姝沒回答，身體微微發(fā)抖。

    三四?歲的女孩，掉進(jìn)水里，肯定嚇慘了。

    男生想著，干脆把他帶回房間，給女孩找了一件干凈的衣服，再把換下來的濕衣服交給阿姨洗凈烘干。

    他才九歲，身高也就一米三，去游樂園還能享受兒童票。

    但蕭姝太幼小的，男生的衣服在她身上，變成大號連衣裙，非常寬松。蕭姝捧著熱熱的牛奶，坐在床邊，晃動光溜溜的腳丫。

    她現(xiàn)在終于從危險邊緣回過神。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忘記害怕，饒有興致打量男孩的房間。

    “哥哥，這里是你家嗎？好大啊，比我家大好多?！?/br>
    “這里不是我家?！蹦猩卮?，眼底的情緒更加低落。

    他今年還在讀小學(xué)，本來也是無憂無慮的年紀(jì)。卻因為家庭原因?，早早感受到人間冷暖。

    其實，男生家里不窮，反而還算有錢。可在有錢人的圈子，利益牽扯更復(fù)雜。簡單來說，因?為自己家里不夠有錢，所以必須巴結(jié)更有錢的人。

    他出現(xiàn)在這里，正因為某個「更有錢的人」舉辦宴會，所以父母帶他來參加。

    父親平常穩(wěn)重深沉，不茍言笑。在其他人面前，卻必須謹(jǐn)小慎微，努力討好他們。

    不僅長輩，連同輩也如此。幾個跟自己年紀(jì)相仿的男孩女孩，全都圍在一個穿粉色連衣裙，帶著鉆石王冠的女孩跟前，眾星捧月討她開心。

    男生討厭這種氛圍，只想盡量躲遠(yuǎn)。結(jié)果，撿回從河里飄過來的蕭姝。

    “哦。”蕭姝又晃晃腳丫，從床上跳下來，“我知道啦，你不喜歡這里！”

    男孩低頭看著蕭姝，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跟我回家吧，我?guī)闩郎?，抓知了，去河里撈魚?！笔掓ｎD片刻，又搖搖頭，“現(xiàn)在不可以撈魚，我剛才撈魚，就被沖跑了??！?/br>
    蕭姝雖然對死亡和危險，都沒有具體感覺，卻知道什么事不可以做。

    男生靜靜望著她。雖然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回到父親身邊，陪他虛情假意應(yīng)付有錢人，或者?討好別的有錢小孩。

    但莫名其妙的，聽到小女孩奶聲奶氣描述的場景，他想要叛逆一次。

    “好?！?/br>
    男孩拉著小姑娘的手，沿著河流一路往上。走了二十多分鐘，來到蕭姝生活的村莊。

    蕭姝回到熟悉的環(huán)境，立刻開始撒歡，帶著穿著像王子似的男生肆無忌憚玩鬧。還要求他把自己抱起來，摘樹上的果子。

    “這個很甜，你吃?！笔掓巡粮蓛舻墓舆f給他。

    男生嘗了?口，點點頭說，“很甜?！?/br>
    蕭姝笑得見牙不見眼，“你如果喜歡，我每天給你摘?！?/br>
    后來，男生真的每天過來，陪她瘋瘋鬧鬧。他眼中的陰霾漸漸消散，瞳孔染上笑意。

    一連過了?小半個月，某天，男生突然說，“蕭姝，我明天該走了??！?/br>
    “啊？”蕭姝聽到這個消息，扁扁嘴，難過的問，“那你什么時候再來？”

    他搖搖頭，“不知道?！?/br>
    “為什么要走??？”小女孩沒有「離別」的概念，心里難過，聲音可憐兮兮的。

    男生有些慌，胡亂安慰她，“……其實，我也很想留下。”

    “那?！迸⒆酉肓讼?，隨口說，“你嫁給我，做我媳婦。”

    “……”男生活到九歲，第一次被求婚，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反應(yīng)。

    “只要你做我的媳婦，就可以進(jìn)我家門，和我一起生活。”小女孩覺得很有道理，振振有詞的解釋，“村里他們都那樣?！?/br>
    男生認(rèn)真思?索半晌，點點頭說，“……好?！?/br>
    蕭姝滿懷期待，以為從今以后，她就可以和好看的哥哥生活在一起。

    結(jié)果，哥哥還是走了?。后來第二天、第三天，他一直沒有來。

    蕭姝悶悶不樂好久，奶奶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緒，問她發(fā)生什么事。知道以后，不給面子的嘲笑蕭姝。

    “傻丫頭，你一個女孩家家，娶什么媳婦？”奶奶摸摸她頭發(fā)，樂呵呵笑著說，“就算你想給人家當(dāng)媳婦，也得再過二十年呢?！?/br>
    奶奶覺得這事好笑，告訴爺爺，爺爺又告訴下棋的李老頭，李老頭回去告訴李奶奶。短短幾個小時，全村人都知道蕭姝干的蠢事。

    氣得蕭姝直跺腳，兇巴巴警告他們不許亂說。

    再后來，蕭姝被父母接回城里，開始接受學(xué)校毒打。她性格重新變得乖巧起來，老家的事情，漸漸被淡忘，包括那個開玩笑的婚約。

    結(jié)果到最后，蕭姝都沒有問過大哥哥的名字。

    記憶回籠，蕭姝錯愕的瞪大眼睛。

    “所以，你……”她直勾勾盯著江行?知，感覺自己失去語言能力。

    難怪江行?知會找到自己家，原來他早就見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