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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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心里涌起些許被輕薄的愕然, 不多時愕然又散去, 滿是奇異的慰藉。 就在她思緒萬千時, 少年終于后撤些距離,低聲喟嘆:“南平?!?/br> 這兩個字在他唇齒間轉(zhuǎn)了一圈,像是滾上層沉甸甸的蜜, 方才吐了出來。 南平遲疑著睜開眼, 而少年就在面前。 她很少從這么近處看措侖。 如今當(dāng)真看了, 才發(fā)覺他這雙眼睛生得好。眼珠仁兒像琥珀核桃, 俏生生裹在透明的糖衣里,涇渭分明又清亮。 想到琥珀核桃, 南平突然有些不合時宜的想笑。 現(xiàn)下這天景亂如麻,她剛才還沒羞沒臊的哭了一鼻子,這會兒倒突然記起吃了。 可越是強(qiáng)迫自己不去亂想, 怪念頭就越往腦子里蹦。不大一會兒功夫, 這輩子吃過的甜碗子一樣樣全竄了出來,從脆沙果到羊乳酪再到櫻桃冰,半樣也沒跑。 措侖是個好獵手——他敏銳的捕捉到了對方嘴角上轉(zhuǎn)瞬即逝的笑意。 他本以為南平會惱, 畢竟方才的沖動之舉太過冒犯。但少女不知在想什么, 哭腫的眼睛亮晶晶的,叫人摸不著脈絡(luò),在惶惶然里生出一片期待。 少年還在胡思亂想, 耳旁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話,帶著少女未散的哭腔。 卻是南平在問:“你見過紅果么?” 這話一說出來,南平自己都嚇了一跳——怎么突然管不住嘴,聊起這個來。 南平有所不知:人驟然一緊一松,好像泄閘洪水,難免叫雜思亂了心神。別說是想些吃食,就是冒出些大不韙的念頭,也是自然。 大病初愈的人愛說譫語,就是這么個道理。 她這廂回過神,剛要說點什么好把這茬岔過去,措侖已經(jīng)老老實實作答了:“沒見過。紅果是什么?是吃的么?好吃么?” 一連三問把南平也繞進(jìn)去了。 她竟稀里糊涂跟著解釋起來:“好吃,是火紅色的果子。可以用來沾糖,酸酸甜甜?!?/br> 說完伸出食指和拇指,指腹捏在一起,拱出一個小小的圓,抬起手比劃給措侖看:“喏,一般這么大?!?/br> 少女說話間,嘴一開一合,潔白貝齒忽隱忽現(xiàn)。 而措侖的注意力完全沒有在她的指頭上。 他看著南平朱紅的嘴,滿腦子都是她方才說的“酸酸甜甜”。單是想想都唇齒生津,滿心只有一個字—— 饞。 他身體里不知何時住下了一只填不飽肚子的饕餮,它蠱惑著他,讓他欠身湊近了南平。 “往年只有秋天時,才會往宮里進(jìn)貢紅果……”南平覺察到了對方的靠近,停住話頭,茫茫然往后退。 措侖牽住了她。 “別走了,好么?”少年低聲問道。 南平知道繞不開這話題去,一時有些為難。 措侖停了停,又道:“我真的只有你了?!?/br> 說完好像因為自曝短處,有些尷尬的皺了皺鼻子。 南平驀然怔住。 命運(yùn)對她不公,她自怨自艾的有道理。只是她卻忘了,身邊還有個更慘的——措侖孤零零行在世間,父母兄長都不在了。四周除去她,剩下的大多都是勾心斗角與爾虞我詐。 少年見她僵住,徐徐勸道:“回了東齊,你的命自己也做不了主。萬一你父親隨便指一個人,讓你再嫁,難道你還去尋死不成?不如就此留下,好歹我們本身就是要好的。你說對么?” 這番話措侖若是早兩日說,南平還少不了僥幸的心思,想著回東齊也許趙澤還有辦法。但眼下連那男人都能背叛自己,如今她的掙扎不過是一時激憤之舉、以卵擊石罷了。 她從惱羞成怒中清醒了,也就遲疑了。 少年越靠越近,帶著躁動與渴求:“留下來?!?/br> 措侖至少可靠,值得信賴。正如他所言,好歹他們本身就是要好的。 南平沉吟半晌,最終答道:“好。我不走……” 就在塵埃落定的這一瞬,她尚未說完的話連同紅艷艷的唇、濕漉漉的喘息,全都隱沒在了措侖的口齒間。 吻起初是小心翼翼的,帶著試探。 南平才吃過藥不久,嘴很苦。但是苦里混著甜,讓人嘗過就脫不開手。 措侖環(huán)住南平不盈一握的細(xì)腰,粗糲的手掌揉搓她的背心,把她整個人牢牢禁錮在懷中。 越吻,少年的動作就越激烈。 濕熱的唇印燙下去,抵死撕磨,骨頭縫里都鉆出難言的癢。撓也撓不著,越親越急。 他從南平殷紅的嘴角一路吻到細(xì)嫩的脖頸,好像野狼從斷骨上扯rou,恨不得把少女整個人吞下肚去。只有這樣啃噬,方能解了他心里無盡的饞。 南平心里一忽是被冒犯的不安,一忽又是踏實的依賴——在一團(tuán)混沌中,總歸有人誠心誠意的給她個安穩(wěn)。 她的呼吸都仰仗他的喘息,身子在疾風(fēng)驟雨般的親吻中,頭一回生出新奇的快活。心臟砰砰狂跳,眼前發(fā)黑。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終于分開。呆愣愣的看著彼此,喘著粗氣。 “我,我?!贝雭隹陌驼f了半天,滿臉通紅,也只憋出這么個“我”字。 ——到底因為是經(jīng)驗少,方才一門心思接吻,結(jié)果到后面倒不過來氣來。這會兒他腦瓜子都缺了氧,嗡嗡直響,說話糊里糊涂的。 而南平在情急之下,依著措侖做了這么件出格的事情,也正一團(tuán)漿糊,不知道該接些什么。 尷尬的氣氛讓時間無限拉長。 方才還親密無間的男女突然成了無比規(guī)矩的木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俱是害羞起來。 最終還是少年咳嗽了兩聲,開了口:“疼不疼?” 南平有些詫異的抬眼。 措侖伸手,撫過少女被親的腫脹的嘴角,當(dāng)真紅得一塌糊涂。 少女覺出痛楚來,“啪”的一聲打落了他的手,恨聲道:“以后再不許這樣了?!?/br> 話進(jìn)了措侖的耳朵里,就換了個意思——這是不單今天這一回了,還有“以后”。 他因為這一句耍小性子式的嬌斥,方才有了實感,從飄忽不定的云端落回到了踏實的地面上。 雖然自己的手段有些強(qiáng)人所難,但南平不走了。 想到這兒,措侖忍不住笑了出來:“都聽你的?!?/br> 這份沒臉沒皮的忠心屬實讓人臊得慌,于是南平有意別開話題:“再說我要惱了。” 措侖見好就收,停住嘴。 靜了片刻,他突然想到另外一遭事,珍而重之道:“我剛剛想了想,你說的紅果雪域雖然沒有,但現(xiàn)下正是長棘棗的季節(jié)。那玩意也是紅的,酸酸甜甜。等回頭叫葛月巴東從北邊順道尋些來,你嘗嘗?!?/br> * 措侖說的沒錯。 此時北領(lǐng)地邊界的崎嶇山石間,一串串血滴子一般的東西正悄無聲息的生長,卻是成熟了的棘棗。它低矮的灌木叢中在雪地上蔓延,于刺目的白上綻放著星星點點絢麗的紅。 北領(lǐng)地氣候極寒,呼出的白氣都要凍成霜。春日的腳步尚未踏上這片艱苦而貧瘠的土地,觸目所及之處,積雪未融。 一個瘦削的身影沿著山路困難的行走,時不時停下,安撫她鼓如球的肚子。 “西賽王后,今日還往南去么?”她身旁的駝背人有些遲疑的詢問。 畢竟跨過這道山脊再往南,就入雪域界了。好不容易逃出來,哪還有往回走的道理?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蔽髻惼沉怂谎?,溫聲道,“還是你真的想做啞巴?” 駝背人見識過她的手段,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出聲。 他目光掃過女人高聳的腹部時,表情明顯有些懼怕。西賽和瓚多的床|事他雖不清楚,但是粗略按日子算,女人懷孕也不過就是二三四個月前的事情。 旁人都是十月懷胎,西賽卻已經(jīng)是要臨盆的樣子。誰知道她肚子里裝了個什么駭人玩意?肯定不是嬰兒就是了。 為了掩飾恐懼,駝背人隨手從灌木上擰下一個小而圓的棘果,塞進(jìn)嘴里。嚼了兩下,立刻呸呸呸的吐到地上——喲呵,真酸。 西賽沒在意他的無禮,而是把目光投向遠(yuǎn)處山坳。 那里有炊煙升起,氈帳林立,是她有意尋了很久的葛月巴東的隊伍。 她驀地笑了,單薄的衣衫隨風(fēng)搖擺:“走,我們得把瓚多的孩子還回去?!?/br> 第37章 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高城寢宮內(nèi)。 措侖那句使喚葛月巴東的言論一出來, 南平立馬接上一句:“我可不想吃什么棘果,留著你自己吃吧?!?/br> 說完自己也覺得這話有點兒不對味——明明是調(diào)侃對方貪吃,怎么聽上去倒像是心疼他餓著似的。 可能方才那個膽大包天的吻,讓先前的規(guī)矩全都作廢, 當(dāng)真跟紅線一般把兩人綁到一起了。 少年聽到南平的關(guān)心, 自然是高興的, 眼睛里顯出濕潤又羞赧的光。 他探過身來, 那架勢竟是又要一親芳澤了。 南平急忙伸出一只指頭, 抵住了他的額頭,靈機(jī)一動換了話題:“今日不是夏盟么,你就這么把人都拋下, 跑回來了?” 言下之意, 該回去就早點回去。 “該談的都談完了, 再看著那些糟老頭吃飯, 有什么趣味?!鄙倌赉W?,隨口道。 南平噗的一聲樂了:“要是隆戈爾和安慶聽見你叫他們糟老頭, 可還得了。” “你是不知道,他們一個個都壞著呢,一直給我下套?!贝雭稣J(rèn)真的解釋, “連趙澤都攛掇我去打廣夏?!?/br> “趙澤”這兩個字一說出來, 少年馬上后悔了——好不容易把南平哄得高高興興的,結(jié)果一個不小心說順嘴,提那人做什么! 他偷眼瞅向南平, 生怕她再悲從中來。 少女起初后背一緊, 但很快就松了下來。 就像石子投入池塘,開始時總會蕩起一圈漣漪,可終究會恢復(fù)平靜。 “趙大人既然這么問, 想必是東齊也要出兵了?!蹦掀捷p聲道,“你這是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