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而喜服紅燭龍鳳被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 “……” “……” 一陣難言的沉默。 晶石里的兩人臉色難看,比起成親,他們更像是結怨。 如果紅色的場景換成白色,那就是人在奔喪,勿擾。 淡定如京彥見此也不知該給出什么反應。 薛離顫顫巍巍地指著陳生,不明白這晶石用處的他大腦亂作一團,還以為是陳生心中對端肖雪有什么邪念,還以為陳生像首座對他一樣,將邪念放了出來。 而京彥與端肖雪都知道山河鏡里的輪回門。 來這之前,陳生想在他們面前瞞住他是重生者的事情,重生至今都沒打算跟其他人說過這事。可現(xiàn)在他意外落入輪回門,這點秘密完全藏不住。 其實陳生不知,山河鏡的輪回門不止能照出前世,還能映出人心底的各種雜念。其中有一道門最為特別,是蘇河天尊給山河鏡設下的一道門,門內放著尋生石。 尋生石有在他人陷入危險時找出生路的能力,晶石會根據遇上危險之人的記憶,給出能讓對方保命的畫面,但使用的前提是互斗的雙方必須認識,有一定的感情,不然就是個廢品。 其實對于旁人來說尋生石用處不大,只不過當初天尊爭位,蘇河怕山河鏡身毀,這才拔掉身上鱗片給山河鏡設了一塊生石,想要那個可能對山河鏡下手的人念著往日的情分,留下山河鏡一條生路。 這事沒人跟陳生說過,外人也都不知道,正巧能夠被心魔利用。 山河鏡看準時機,在陳生想要制止她的時候大喊一句:“你這河鯥應該也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也應該知道輪回門的晶石中印著天路,輪回之事誰也做不得假!”她像是怕誰都聽不到一樣,高聲喊著:“我不妨告訴你,這個人是往生之人,而他前世——”山河鏡說到這里頓了頓,雖是不知為何生門會給出這種提示,但她還是相信生門的判斷,信口胡謅:“是你道侶!” 陳生:“…………”我謝謝你啊,我用不用借你一個喇叭?讓你對所有人喊出我重生了? 還有! 誰是端肖雪的道侶??? 陳生一口氣險些沒上來,他望著身后的畫面,只覺得自己的清譽被人毀的干凈。他不知先說我不是我沒有比較好,還是先回頭看看那個備受打擊的河鯥比較好。 旁人不知,河鯥有個特性,雖然他們生性殘暴喜怒無常桀驁不馴,但他們卻是一個十分專情的好夫郎。他們輕易不會選擇與人結緣,一旦選好道侶就不會放手,一生只守著一個人。 而河鯥之所以如此專一倒不是什么天生情種,而是因為初代的河鯥木璋腦抽導致。 木璋身為河鯥的王,在世之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種族可能會覆滅的問題。河鯥生性兇殘,攻擊性極強,不管是兄弟還是妻子孩子,在河鯥眼中都是不重要的擺件。因為這點,族群很少有新生兒,每個河鯥都很暴躁,誰都忍不了另一個河鯥在他們身邊對他們指手畫腳。就算有木璋牽線,他們也會聊著聊著聊跑偏打的昏天暗地,完全沒有成家的念頭。 木璋擔憂如此下去族群會滅,因此在身死之時以自己的血在河鯥的體內設下禁制,給河鯥下了類似“你可冷血瘋狂但你得愛家”的禁咒,導致河鯥成了“我雖然抽煙打架殺人如麻但我是個好爸爸,愛妻又愛家”的迷之人設…… 不過這事實在太過丟人,說出去也危險。河鯥全族自覺沒臉,誰也不提此事,外人自然不清楚這點。 順便一提,初代河鯥王木璋就是死在了家中內斗,他被妻子咬掉了頭……而因這份禁制,為了避免伴侶影響自身,河鯥輕易不會選伴侶,他們這一生比修無情道的道士還要無情,寧可孤獨終老,可不讓自己受控于人。 而說來可笑,因河鯥高傲的逆反心理,木璋的做法不止沒有保住族群,反而加快了族群的滅亡。河鯥到了端肖雪這代,只剩下兩只,一只是端肖雪,一只是他下落不明的爹…… 陳生曾經無聊,研究過河鯥的出生與死亡,他心中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懂得,不管喜不喜歡他,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只要端肖雪信了山河鏡的話,一旦腦子里有“這個人前世是我道侶”的認知,那印在骨血中的束縛就會出現(xiàn),按住端肖雪。 只要端肖雪有一瞬間動搖,無關愛情,木璋的控制都會讓他無法對陳生動手。 不過血咒成功的前提是要端肖雪信陳生是他的道侶。 ——他能信嗎? 身體僵硬的陳生扭過頭看了端肖雪一眼,接著眼前一黑。 ——他還真信了! 第60章 蘇河 妖氣四處飄散,有時洶涌,有時平緩。淺淡的煙霧升騰,滲入亂石縱橫的山洞,逐漸占領輪回門的每一個角落,有的圍繞著晶石,有的貼向地面,似云霧,又像是細長的蛛網,也像是洶涌的浪潮。 巨大的紫晶堆放在“空”門內,顏色外深內淺,光彩絢麗,外形與夕霧花相似。 妖氣從門縫中探入,在紫晶縫隙上飄過,接著“咔擦”一聲響起,淺色的接縫處出現(xiàn)一道裂縫,強光從裂縫中流出,點亮了原本光線陰暗的空門。 * 現(xiàn)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陳生的命保住了。 壞消息是陳生有了一個吃人的新道侶。 新道侶人高腿長,五官艷麗,能打能抗,除了不喜歡陳生,吃東西雜,脾氣大外沒有其他的問題…… ——問題大了! 無法繼續(xù)安慰自己。 陳生深沉地注視著端肖雪,眼睜睜地看著端肖雪的脖子上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項圈,當即與端肖雪一起變了臉。 端肖雪信了山河鏡的鬼話,木璋的禁咒已經開始壓制他身為河鯥的力量,讓他無法再對陳生下手。陳生因此保住了他的命,可他一點也不高興。 突降道侶! 這事該怎么收場? 一想到河鯥的特性,陳生頭都大了。而不只是他,對面端肖雪臉色陰沉的也沒法看。 端肖雪不在意什么前世道侶的說法,濃情蜜意根本與他不搭,要不是因木璋的禁咒,他就算知道陳生是他道侶他也能下手。 陳生現(xiàn)在有點難,否認會死,承認又不是那個意思。 忖度片刻,進退兩難的他猶猶豫豫地說:“都是過去的事了?!?/br> 意思是讓端肖雪往前看,如今的他們沒有關系。 聽出他什么意思的端肖雪挑了挑眉,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不知是氣陳生還是氣祖宗,端肖雪頭上青筋暴起,雙手用力握緊,尖銳的指甲毫不費力地在掌心留下幾個鮮血淋漓的傷口,紅色的血順著指縫流淌,落在地上砸出朵朵血花。 握起拳頭又松開,他重復了幾次這個動作,心中想要對陳生下手,可身體被禁咒束縛控制,別說去打陳生,光看陳生站在那里他都想靠過去…… 等了片刻,京彥不管端肖雪是何種心情,不耐煩地問:“你還打不打了?” 陳生和薛離聽到這話一愣。 端肖雪扭過頭瞪著眼睛看向京彥,俊美的臉因憤怒而扭曲。 壞了! 端肖雪殺不了他,但他能殺京彥和薛離! 有些氣惱京彥多言作死,陳生往前兩步,準備讓薛離京彥把自己當做擋箭牌。然而不知是不是錯覺,抬腳的那一刻,陳生好像聽到了什么東西裂開的聲音。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腳下,同時察覺到異常的端肖雪和京彥回頭看向門外,兩人身影一晃,從陳生眼前消失。 不知山河鏡內是否突發(fā)了新的危機。陳生在他們走后來到山河鏡身邊,他彎下腰撿起落在地上的鏡子,心知能叫走那兩人的事八成不是好事。 不能再浪費時間,他要速戰(zhàn)速決。 好在身受重傷的山河鏡沒了逃跑的力氣,陳生想要掌控她并不難。 “我要知道嘉禾二十一年所發(fā)生的事?!标惿苯訂枺骸拔覇柲?,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葉女的水鬼?” 雖然沒有說出威脅的話語,但此刻他的表情已經在告訴心魔,若是心魔不說,他必然會動手。 然而一直貪生怕死的山河鏡聽到這話卻一聲不吭,讓人看不懂她為何。 陳生見此大為不解。 嘉禾二十一年有什么不能說的? 她死守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陳生恐嚇她兩句見她不理不睬,沒了法子,想要將鏡子摔向地面嚇一嚇她。 可他剛抬起手,卻見一只大手從旁出現(xiàn),輕松地搶走他手中的山河鏡。 陳生回過頭,發(fā)現(xiàn)蕭疏出現(xiàn)在他身后。 蕭疏凝視搶來的山河鏡,那雙黑眸里沒有一點光,看誰都像看著死物,讓人無法從他的表情找出他突然插手的原因。 陳生不悅:“你這是什么意思?” 蕭疏瞥了他一眼,拉著他與山河鏡從生門瞬間移動到苦門,到了苦門后他對陳生說:“要看什么趕緊看,沒時間了?!?/br> 話說完,他的五指插入裂開的鏡面,將躲在里面的山河鏡硬是拽了出來。然后他把鏡子扔給陳生,抓著山河鏡的頭發(fā)將她推入苦門。 陳生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不敢相信地問:“你為什么幫我?” 沒有解釋如今的情況,也不提他心中所想。蕭疏只說:“我?guī)偷牟皇悄??!?/br> 話說完,他坐在一旁的晶石上,也不隨陳生入苦門,也不提他心中所想,只是守著苦門入口,將鏡子扔給陳生,讓他用山河鏡的碎片阻擋前世出現(xiàn)在晶石上。 先有端肖雪京彥匆匆離去,后有蕭疏留下一句時間不多。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陳生也猜到了這里怕是會有大事發(fā)生。 山河鏡趴在地上,臉與身上都出現(xiàn)了不少裂痕。她本就傷的不輕,如今被蕭疏強行拉出鏡身,難免有些頭暈目眩緩不過神。 不知是不是因為頭腦不清醒,恍惚間她聽到一句—— “你也不嫌累。” 掀開陳生傷口的晶石重新描繪出一幅畫。 晶石上浮現(xiàn)出一個簡樸的小院,院中有一位女子坐在石榴樹旁,火紅的石榴花開滿枝頭,像是一團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點亮了昏暗的石床。 說話的女人背對陳生,穿著一身銀色的鎧甲,有著一頭柔亮的白發(fā),頭頂戴著魚鱗玉冠,玉冠上紅色的纓繩貼在臉側,襯得她越發(fā)俊俏颯爽。 望著遠處斜陽,她朗聲說:“不用弄了,用不了多久兄長他們就會回來,等著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就回寧州,到時候家中器物全部換新,只帶著這棵石榴樹走就行?!?/br> “然后等到十月石榴紅,我們在北海擺上一桌酒席,叫上兄長他們。兄長大方,赴宴必然會帶龍輝香,到時候我還幫你算計他,我們把他的龍輝香全都騙走,在阿姐面前炫耀一番!” “還有,阿姐來信說,寧州昌合花開了,等我們回去,我讓阿姐拖著我們飛往祁陽宮賞花。” “你不知道,阿姐逐日而起時身上的龍鱗璀璨奪目,是世間難尋的美景?!?/br> “等我們回到寧州?!?/br> “等我們回到寧州……” 不知為何,明明女子語氣輕快,但陳生卻總能聽出她話中的苦澀與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