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池不慌不忙地說：“別生氣，淑芳是這東西原來的主人?！?/br>
    陳生品了品他的意思，倒吸一口涼氣，噠噠噠的跑了過去，一把拉住曲清池的衣領(lǐng)：“你又搶人東西了？”他表情復(fù)雜道：“家里是沒錢，還是我沒教好你？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隨便搶旁人的東西，也不要隨便亂撿東西！”

    “我沒搶，”曲清池?fù)u了搖頭，很是無辜地說：“我是跟他換的。我想著你之前說過的話，換前還特意問他愿不愿意。我也與他說了，不愿就算了。”

    陳生聽到這里松了一口氣，可出自對(duì)曲清池的了解，他心中仍有疑慮：“你拿什么換的？”

    曲清池伸出手，在陳生的面前慢慢握拳：“拿拳頭換的?！彼崧曊f：“我給了他一下，踩在他臉上問他這東西給不給我。他很客氣，說了好幾個(gè)給還覺不夠，最后怕我不收，竟是哭了出來。”

    陳生：“……”那你問的真客氣。

    因?yàn)檫@一句話，放在曲清池衣領(lǐng)上的手逐漸失去力氣。陳生聽到這里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你這也叫問？！

    你這叫明搶！

    就你這一拳頭下去，那人不給你能行嗎？！

    被曲清池氣到，陳生面色難看，口中醞釀著粗鄙之語。從跟了曲清池的那天起，他就覺得自己是跟了一個(gè)長得好看的強(qiáng)盜。而這個(gè)想法在今天變得格外強(qiáng)烈……

    不在意陳生無語的反應(yīng)，因兩人此刻的距離過近，曲清池順勢伸長脖子親了一下陳生的眼睛，隨后貼著陳生的額頭，低聲哄著陳生：“別生氣，是那人先搶了我的東西。我看不順眼，這才反搶了他。”

    陳生問：“他搶了你什么東西？”

    曲清池笑瞇瞇地說：“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他非要搶在我前面走，硬是攔了我一步?！?/br>
    陳生：“……”

    曲清池接著說：“我急著回來，看到他在我面前亂晃難免心煩，所以才動(dòng)了手。”

    “你急著回來？”陳生哼了一聲。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diǎn)。

    陳生不悅道：“那還真難得，我還以為你根本沒想著回來的事。”

    “你說這話就是在冤枉我了?！?/br>
    “我還冤枉你？！你來信時(shí)怎么與我說的？速歸、速歸、歸到年底才回？”

    “這次去的地方遠(yuǎn)，回來的時(shí)候又想著給你帶些禮物，這才晚了?！?/br>
    陳生聽到這里無語的舉起曲清池給他的，那個(gè)寫著淑芳的綠色烏龜，像是在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曲清池，問他：“這就是你給我?guī)У亩Y物？”

    曲清池眼帶笑意：“不是，”他說到這里站了起來，拉著陳生的手，帶著他入了小三千，指著面前擺放整齊的禮物說：“你之前來信說想要秋廉集，我尋了好久才給你收集齊全?！?/br>
    而想要古書的話不過陳生隨口一提，只是曲清池對(duì)他的話向來上心……

    曲清池見他不語，拉著他往前走。

    “你畏寒，這是我這次從翰峰上得到的火靈石，回頭讓京彥給你打磨一下，最好做成手玉?！?/br>
    “這是天辰果，幾百年才能長成。果子數(shù)量不多，你別給齊佑，自己留著吃?！?/br>
    “還有，這是我在回來的路上給你尋到的石料，用它做成的畫料會(huì)有星海之感，你看了應(yīng)該會(huì)喜歡?！?/br>
    曲清池一邊說，一邊將一個(gè)淡黃色的果子送到陳生手里。

    陳生聞著果子香甜的味道，咬了一半，覺得好吃，便把剩下的塞到曲清池的嘴里。

    曲清池不重口腹之欲，但不管陳生給他什么，他都會(huì)接下來。

    “知你注重年節(jié)，沒想著晚歸，只是出了意外。”等咽下果子，曲清池和顏悅色的說到。

    陳生點(diǎn)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

    曲清池又說：“家中年貨都備好了嗎？”

    陳生說：“沒有，我想等你回來?！?/br>
    “好，”眼中帶著笑意，曲清池難得正色道：“等一下我們?nèi)ソ稚希阗I我拿就是了，”曲清池說到這里拉住陳生的手，將額頭再次貼在陳生的頭上，說：“這次回來晚了，可未歸的日子我一直都有念著你，所以別與我生氣了，下次不會(huì)了?！?/br>
    陳生臉色稍有緩和，他拉下曲清池的手，檢查了一下對(duì)方的身上可有帶傷，最后說：“這次就算了，下次再晚歸門都不給你留?！?/br>
    曲清池輕笑一聲：“知道了?！?/br>
    而后，門外豎起耳朵的幾人見曲清池和陳生走了出來，盯著他們看了半晌。

    郭齊佑問：“不氣了？”

    陳生說：“誰生氣了？”

    郭齊佑一噎，轉(zhuǎn)而問曲清池：“和好了？”

    曲清池說：“我們不過是互訴衷腸，又沒鬧起，哪來的合不合好之說？”

    被秀了一下的郭齊佑一噎。

    接著，院內(nèi)幾人看著本是說要帶他們?nèi)ベI年貨的陳生與首座走了……

    而這些年陳生與曲清池不管在吵什么，最后都會(huì)變了味道。

    他們也許不適合吵架。

    他們就算吵架也只會(huì)往奇怪的方向發(fā)展。

    曲清池說出去的話越來越難言。

    此刻蕭疏不想插話，端肖雪插不上話，薛離沒法插話。

    陳生與曲清池對(duì)視片刻，頭頂青筋暴起，顯然是又被曲清池氣到，如今是多看曲清池一眼都覺得頭疼。

    這場架吵著吵著，就偏了。偏著偏著，陳生就不想多說了。

    回首過往，他與曲清池在一起多年，吵架從沒吵出什么結(jié)果，基本上每次都是開高走低，到最后心中只剩無力。

    有時(shí)候陳生甚至?xí)岩勺约簽槭裁匆c他爭吵。

    此時(shí)實(shí)在不想與曲清池說話，也知道就算說也說不清楚。陳生黑著臉，暴躁地拉過躺在一旁的薛離，背著薛離撈起奶狗準(zhǔn)備離去。

    臨走前他腳步一頓，在蕭疏的身旁停下，對(duì)著曲清池說：“我要他手里的泥人?！?/br>
    曲清池抬手一指，命令蕭疏：“把泥人給他?！?/br>
    蕭疏瞥了曲清池一眼，并未反抗，直接甩手將泥人還給了陳生。

    懶得看他們之間的互動(dòng)，陳生接住泥人放在懷中，帶著端肖雪與薛離離開了房間。

    門外，年魚仍吞著瀚朔君不放，大有真要給自己加餐的意思。而回想了一下秀秀的臉龐，陳生思量一下，決定裝作沒看見。

    他人走得匆忙，離開了郭子的住處才想起忘了問曲清池蕭疏是怎么回事。

    薛離昏迷許久，等快到了城墻下他才嚶嚀一聲，悠悠轉(zhuǎn)醒。

    京彥的身板結(jié)實(shí)是結(jié)實(shí)，但身量不高，只是拖拽人高腿長的陳生顯然是很勉強(qiáng)。

    雙腳與地面摩擦許久的薛離，在醒來之后盯著腳下幾乎要露出腳趾的鞋子沉默許久，薛離一臉恍惚：“我怎么睡著了？”

    陳生拍了拍他的頭：“你累了。”

    薛離捂住肚子：“那我為什么肚子很痛？”

    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溫柔地說：“你就是因?yàn)槎亲犹鄄爬哿恕！?/br>
    他們這一問一答，說的都是謊話。

    一旁聽著陳生扯謊的端肖雪瞇起眼睛，他雖是不知前因后果，可他之前聽到陳生與曲清池的對(duì)話。通過對(duì)話他猜到了此陳生非彼陳生，因此眼下不知該護(hù)著哪個(gè)陳生的他表情越發(fā)冷硬。

    在陳生走后，蕭疏淡漠道：“你明知道如此做會(huì)惹他生氣，卻故意如此行事，難道是不想讓他問話？”

    曲清池將手放在做出來的人身上，毫不留情地掐毀之前給陳生看過的人身，冷聲道：“有些事情我不想多說，不想挑明，只能打斷?！?/br>
    所以他故意岔開了話題。將陳生帶偏，讓他忘了來意。

    蕭疏又說：“可他極難愿意主動(dòng)找你。你此刻將人氣走，雖是少了質(zhì)問，卻也惹怒他?！?/br>
    “他不會(huì)生氣的，他這次出來不是來找我。”曲清池閉上眼睛，意有所指地說：“他意不在我，自然沒有心思與我一直斗氣。”

    本是平靜的蕭疏聽到這里有些驚訝。

    曲清池算了算，說：“你跟上去，幫我看著些。”

    蕭疏沒有問他為何要看顧陳生。蕭疏知道，曲清池看事要比其他人看得長遠(yuǎn)，也能看出很多潛在的問題。因此他只說一句知道了，隨后抬手喚來盞目，轉(zhuǎn)身就走。

    陳生和薛離來到城墻下，他們離去時(shí)走的城南，回來時(shí)入的城西，有意想要避開城南門前死人一事。而如今城西的情況與城北相差不多，街道上站了不少百姓，百姓愁眉苦臉地說著自家的損失，小聲抱怨世道不好，日子不太平。

    陳生與薛離入了城西，走了沒多久正巧遇到了之前告訴陳生百年前水禍之事的婆婆。

    那位婆婆躺在小巷里，似乎是摔了一跤，此刻沒有起身的力氣。

    陳生見狀往前走了兩步，上前問道：“無事吧？”

    他一邊說，一邊彎腰準(zhǔn)備把老人扶起。

    第117章 路標(biāo)

    上了年紀(jì)的老人臉色蒼白,躺在窄巷久不能起。

    陳生和薛離將她扶起，她喘著粗氣，瞇起眼睛瞧了許久才認(rèn)出陳生。

    陳生與她寒暄兩句,見這位老人家身體虛弱，不好將她獨(dú)自留在這里,于是問她家在何處,有意送她回家。

    老人也是沒了力氣，聽陳生如此說也不推拒,她感激的謝過兩人，接受了陳生送她歸家的善意。

    陳生與薛離為了她特意繞了路，兩人穿過城西小巷，七拐八拐,逐漸來到人煙稀少的地方。

    路上薛離背著老人,見老人頭發(fā)花白身材瘦小,看她年紀(jì)過大沒話找話：“婆婆怎么一個(gè)人出門,你家里人呢？”

    老人說：“我哪有什么家里人?！?/br>
    薛離一愣：“難道婆婆沒有夫郎子女嗎？”

    陳生氣他無腦,伸手打了他一下，他這才驚覺說錯(cuò)了話,一臉尷尬。

    婆婆倒是覺得還好,她沒有表現(xiàn)出被冒犯的不悅,只說：“沒有,家里阿爹阿娘去得早,我一個(gè)人活得不易,幼時(shí)做苦工,落了病根，雖是嫁得良人，但與夫郎并未有孩子?！?/br>
    薛離聽到這里訕笑兩聲,不再多言。三人走了很久，終于來到了老人的住處。老人住在比較邊緣的地方，因此房屋并未在動(dòng)亂中損壞。她的住處簡單，只是一間小小的舊屋。

    到了舊屋，薛離將她放下，老人給他們兩人倒了兩碗水。薛離和陳生走到現(xiàn)在也渴了，接到水后薛離并未想太多，拿起瓷碗一飲而盡。陳生多留了一個(gè)心眼，因心中知道一些事情，他拿著碗并未喝下那碗水，只是默默打量四周。

    舊屋光線不足，老人見房屋有些陰暗，起身要點(diǎn)火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