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這事是他想錯了。 其實回首過往不難發(fā)現(xiàn),葉女比陳生入寺要早很多。而陳生重生的事情是在他來的那晚才暴露的,那時葉女早已入了千衫寺,所以事情的先后順序是葉女先,陳生后。 而且開山卷的借物不可控制,借物會要什么還禮不好猜測,云馜根本就沒有辦法以葉女來預料他能不能害到陳生。 而這也就是說……云馜要葉女,不是要葉女作為還物出現(xiàn)。害陳生不是他起初的目的,甚至可以說是歪打正著。 如此一來,他最起初的目的就是要僧人惡殺葉女,誤殺葉女體內(nèi)的生魂。 他要寺內(nèi)造下殺孽,并且認為寺內(nèi)僧人造下殺孽,他就能試探曲清池。這點也清楚的指出了——千衫寺里有什么東西在。 蕭疏清楚云馜此舉的原因。 曲清池分出了蕭疏,蕭疏是曲清池的影子。曲清池把面容給了蕭疏,自身留著盞目,就是為了擾亂虛澤的視線。因此曲清池這些年無論去哪兒都帶著蕭疏。蕭疏和曲清池兩人互相掩護,擾亂了云馜的視線,讓云馜猜不準曲清池和蕭疏誰是正主。又因蕭疏行蹤詭秘,云馜無法抓到蕭疏,自然會擔心萬一蕭疏是正主,他害曲清池只會把自己暴露在蕭疏的面前,這才沒有直接出手。 其實蕭疏于曲清池,就像是云馜于虛澤。他們不止是這兩位博弈的棋子,也是一塊保證自身安全的探路石。 曲清池看似無所畏懼,其實極為謹慎聰明,只是他很瘋狂,謹慎的地方向來與人不同。 而曲清池囂張的行為說到底,不過是想試探虛澤如今的情況。這就跟云馜想要試探曲清池的實力一樣。 云馜作為虛澤的眼睛,自然能認出曲清池,他當然也想知道曲清池到底恢復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曲清池真的像他表現(xiàn)的一樣,擁有可以登天殺死虛澤的實力,那身為虛澤之子的云馜必然是打不過曲清池。 因此他和虛澤現(xiàn)在處于劣勢。云馜也是明白這點,這才低調(diào)的躲進了人群之中。 可如果曲清池只是虛張聲勢,曲清池的實力要是沒有他表露出來的那般強悍,云馜便敢拼一拼。 但云馜拼的前提是他需要確認曲清池如今的實力,因此他需要試探,需要一個問路石。 這時,葉女便作為問路石出現(xiàn)了。 云馜既要在寺內(nèi)造下殺孽,又不想讓人察覺,這才找到了葉女。 所以蕭疏得出了千衫寺中很有可能鎮(zhèn)壓著什么。 想云馜在寺中多年,他到底做了什么,又為什么要入千衫寺一切都是謎題。之后蕭疏被陳生的借物封住,云馜必然是看到了這一幕。而端肖雪會來,約是云馜針對曲清池的布置。畢竟在云馜不知道曲清池會出現(xiàn)在望京的前提下,他必然會設(shè)法引來曲清池。那么身為修士中的佼佼者,曲清池聽到端肖雪來到望京,必然會找來,裝作阻擋的模樣。 至于關(guān)住端肖雪的無間獄……無間獄本就是虛澤的手筆,因此云馜知道出去的方法不是難事。 從開始到現(xiàn)在,這一環(huán)一環(huán),設(shè)計的并不是陳生,而是曲清池。 云馜一開始就是沖著曲清池來的,只不過后來云馜發(fā)現(xiàn)陳生借物,之后一直圍著葉女轉(zhuǎn),這才確認了葉女是陳生的還物,試探的行為也因此變得更加順利。 如今云馜打著試探的旗號,想要知道他和曲清池的實力。若是他們實力強悍,云馜則能把自己摘出去,保留自身,繼續(xù)聽虛澤的命令。若是曲清池和他實力不足,就會死在云馜的試探里。故而這場局怎么算云馜都不虧。 吃虧的是被動挨打的曲清池和他。 云馜真不愧是虛澤的長子。 他到底是小看他了。 若不是陳生使用了路標,老實說,不管是他還是曲清池,可能都無法很快注意到云馜的異常。忘了事情最開始就是發(fā)生在千衫寺中,忘了去想為什么身為寺內(nèi)高僧,云馜離開的時間卻如此的巧妙。 而他與陳生怕是在月婆來的那時就露出了馬腳。 云馜肯定知道陳生使用了路標,如果月婆問道,云馜許是也知道了他或曲清池也跟了過去。因此云馜確定了陳生這一世的不同,自然知道他們會來找陳生,也可以由此抓住他們的影子。 之后云馜一直都在觀察,一直都在看陳生是什么時候回到了過去,抓著陳生使用路標前的這段時間來布局。 而陳生瀕死的消息傳得很快,薛離意外幫了云馜一把。他吵鬧的聲音讓云馜很快知道陳生是什么時候動用了路標。也因知道這點,故而云馜此后不再隱藏,直接現(xiàn)身擾亂了他們的心神。 從始至終,云馜都掌控著事件的節(jié)奏。 蕭疏想到這里,緊皺著眉,沖向千衫寺的速度快了許多。 陳生心神不寧,急躁地回到了房中。此時房里還有曲清池留下的淡香,一旁山河鏡給的木盒還放在原處,曲清池換下的外衣還來不及收,一切都保留著最起初的樣子,像是曲清池人還在一樣。 盯著房間看了半晌,陳生越看心里越不舒服。他整個人都像丟了魂一樣,直到他來到書桌旁,意外看到幾行飄逸的小字這才緩了過來。 房間里,那張他留下幾筆輪廓的紙上有著熟悉的字體,上面寫著—— 沒事,不用擔心。 云馜是虛澤的爪牙,具體不說了,你只需要知道,云馜死了對虛澤影響過大,所以虛澤不會讓云馜貿(mào)然與我對上。 同理, 云馜怕動了你我不會讓步,所以你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你可以信任蕭疏。 蕭疏是盞目生出的劍靈,你可以理解成他是我的影子。 這些年我一直帶著蕭疏,是想迷惑虛澤,我不清楚虛澤恢復到了什么程度,總要給自己留下后手。 如今我造出蕭疏,虛澤若要對我出手,就要想那個是我的本體。虛澤沒有把握同時殺死我與影子,因此他會觀察,會試探哪個是我,如此一來,他顧慮許多,會給我留下不少轉(zhuǎn)機。 這也算是一種賭局。如果他對蕭疏出手了,一來我可以看清他如今的實力,二來也能逃過一次。 若不幸他對我出手了,蕭疏也可以在外救我,算是一種保命的法子。故而……你就別生氣了,我怎么可能看重除了你之外的人。 陳生的眼睛繼續(xù)向下看去。 與此同時,陳生的身后像是出現(xiàn)了曲清池的身影。 曲清池披頭散發(fā),姿態(tài)瀟灑,站在窗前,好似正背對著陳生念著自己留下的字—— 還有,千衫寺里面有什么東西在。 葉女是給我準備的。 葉女出現(xiàn)時云馜不知道你是往生之人,因此他殺葉女不是為了害你,只可能是為了害我。 畢竟你在望京多年,云馜想你死,你早就死了。故而我想,他要殺葉女和他留在千衫寺都是另有目的,千衫寺里可能有什么東西在。 為此我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千衫寺建立的起初是為了鎮(zhèn)壓邪祟,寺內(nèi)有一個千目蛛。 說來這只蜘蛛還是你我的老熟人。 ……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不過云馜這些年將關(guān)它的法陣破了七八層,加上僧人在小山殿誤殺了凡人,佛光轉(zhuǎn)淡,蜘蛛怕是快要破網(wǎng)出來了。 老實說,千目蛛不好打,我若輸了,就算不死在千目蛛的手里也會死在云馜的手里。因此我必須要贏,還要贏得輕松才能震住云馜。 其實這段時日害我的人是誰我清楚,只是我要順著他的算計,才能順理成章的借著你的借物入土,不讓人發(fā)現(xiàn)端倪。 雖是不想這么快,但我要假死換層皮,如此一來才能擋住千目蛛和云馜。既能讓云馜以為他成功的算計了我,也能暫時避一避云馜的耳目。等我修養(yǎng)好,對上蜘蛛也不至于太慘。而只要我能贏,云馜就不敢妄動,我們就還可以拖一拖,拖到我找到合適的身體,去與虛澤做出了斷。 你別難受,明日拿著鐵鏟,去土中挖出我。 記得,看到我別怕,好好養(yǎng)著我。 我吃的不多,好養(yǎng)。 安好,勿念。 陳生念到最后突然捂住上半張臉,卸下了身上的力氣,癱坐在椅子上,說了一聲混蛋。 “白擔心了?!?/br> 陳生又氣又惆悵,心情復雜到只想把曲清池拉過來打一頓。 他發(fā)誓,等這個混蛋出來,他肯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第139章 瘋狂 事情解釋清楚,變得好懂許多。 陳生了解,曲清池如今的實力不是他全盛時期的實力,他其實與虛澤一樣,在大戰(zhàn)中受傷過重,之至今日都未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tài)。只是曲清池清楚,他不能露怯,如果他一直躲著云馜他們,虛澤必然能看出他如今的實力比不得當初,這樣他會危險許多。為此他聰明的轉(zhuǎn)換了角度,從被虛澤追趕的獵物,變成了反追趕虛澤的獵人。 如此一來,虛澤一方叫不準他的實力,會給他不少機會。 不過他到底會變成什么東西? 他那像是蛇蛻皮一樣的說法令陳生很是不安。 太奇怪了! 曲清池居然會擔心他會害怕! 這點真的很稀奇。 以陳生對曲清池的了解程度來看,曲清池變化的樣子肯定是極其不好看,否則曲清池不會特意叮囑陳生,一副擔心陳生嫌棄他的口吻。 而仔細想想,在上一世,曲清池從沒有在他的面前露出任何不同,這種換殼子換皮的說法更是沒有。為此陳生想了一下,猜到曲清池是不想他知道此事。 事情到了這一步,陳生甚至開始懷疑,曲清池有時候突然消失,該不會就是因為他正在轉(zhuǎn)換身體吧? 想到這里,陳生不能放心。他收起曲清池留給他的畫紙,一回頭看見了十分茫然的薛離。 薛離拖著臟了的新衣服,一直站在門前等著陳生給他解釋如今的情況。 陳生扶住頭,不知該怎么跟薛離說。但他看薛離很順眼,也知道對方很閑,所以有意留對方在陳府,沒事跑跑腿,故而刻意做出高深莫測的模樣,招了招手,把薛離叫了進來。 陳生與薛離談了許久,才送走了不知所措的薛離。而今日發(fā)生的事情過多,多到夜深人靜陳生仍沒有睡意。 他心神不寧,干脆披著外袍跑到了曲清池入土的地方,拿著紙燈守在這里。 他本以為來了這里心會靜一些,哪成想心煩的程度更強烈了。 此時腳下的黑土靜悄悄的。 周圍寂靜無聲,只有彎月伴著陳生。 陳生腦子里紛雜錯亂,想了一會兒竟是奇怪的有了睡意。只不過可能是因為白日發(fā)生的事太亂,陳生今夜的夢也跟著亂了起來。 他有時夢到橙紅色的火光,有時夢到了郭齊佑,最后夢到了朱紅色的宮墻。 而夢里的他正站在宮墻下,拎著燈籠順著宮墻走了很久,在一束光中瞧見了一個琉璃燈盞。 燈盞的外形很特殊,很像是幽美的曇花。 花燈的花瓣并未相連,亮起幽光的花瓣錯開漂浮,只由一根時隱時現(xiàn)的光線牽引。而燈芯是幽蘭色的火,神秘空靈,美的并不真實。 陳生看了許久,正想伸出手,卻見一個人影出現(xiàn),搶在他前邊拿起了燈盞。 拿起燈盞的那人像是站在霧中,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華服,披散著一頭銀色的長發(fā)。他的頭頂好似有著鹿角,那些鹿角往后延伸,像是漂亮的珊瑚,也像是水晶做的枝杈。 他的角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