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同志還有什么吩咐。”賀文才磨了磨牙，扯出一抹笑來。

    姜晚從包里拿出了嫁妝單子，“那屋里的家具都是登記過的，古董文物什么的我已經(jīng)跟徐副書記說過，全部捐給市博物館，下午會派專家上門驗(yàn)收，你搬家的時候仔細(xì)一點(diǎn)，可千萬別碰碎一件、遺漏一件，少了碎了我都讓你賠?！?/br>
    賀文才臉上的笑容繃不住了，差點(diǎn)沒一頭栽倒，文物就這樣捐掉了？這女人神經(jīng)病吧！

    更加讓他崩潰的是，徐副書記又交代，“這兩年的租金你給人家算清楚，不要起什么糾紛，咱們是人民的公仆，別給人民群眾留下不好的印象，給你領(lǐng)導(dǎo)臉上抹黑?！?/br>
    姜晚路過副食品商店的時候，新鮮出鍋的話梅味瓜子好香，她稱了二兩香瓜子，慢慢晃到了婆婆陪嫁的第一處院子門口。

    賀文才和顧雅賢兩口子就霸占在這院子里，不過今天他們就霸占不下去啦，市博物館拿著她婆婆登記過的單子，帶著文物專家上門收文物。

    院子里雞飛狗跳，偶爾還能聽到賀文才爆喝，罵自己媳婦不要添亂。

    還有那幾個耿直的老專家們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扣，連包袱里的一個小茶碗都不放過。

    專家們的聲音更大：“這怎么就不算文物了，這是清末的瓷碗，是很有歷史收藏價值的瓷器，就是文物！”

    “那畫卷你給我放手！那是宋代大家的真跡，老天爺你們可真能糟蹋東西。”

    “這小玉鎖是你孫子出生的時候打造的？你可拉倒吧，你孫子還能是前清出生的不成，給我還回來?！?/br>
    哈哈哈，姜晚光聽聲音就高興，撐開袋子嗑著瓜子。

    門口好多路人圍著看熱鬧，賀文才臉都丟盡了，這跟抄家有什么區(qū)別，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來這里住了，還能在單位分套大房子呢。

    現(xiàn)在呢，房子沒分到，還得去擠宿舍排隊(duì)熬資歷等分房子。

    他在門口看到姜晚靠在馬路對面的大樹干上嗑瓜子，笑瞇瞇的看著笑話，臉一冷轉(zhuǎn)身進(jìn)去又開始罵自己媳婦。

    “你爸已經(jīng)退休了，人走茶涼你不懂嗎？趕緊收拾東西搬走，別給我丟人現(xiàn)眼，給我工作弄沒了一家人喝西北風(fēng)去啊?！?/br>
    一個年輕的女人聲音，應(yīng)該就是虞美琴的二女兒顧雅賢，“真要把這院子還回去一家老小怎么住？你讓你爸媽你爺奶往地上一趟，你看他們誰敢動！”

    賀文才更氣了，副市長聽說要捐文物非常高興，讓他負(fù)責(zé)配合專家，負(fù)責(zé)給姜晚頒發(fā)獎狀。

    他能怎么辦！

    “顧雅賢你要是不想還，你就是踩著你男人的仕途胡鬧?！?/br>
    賀文才的媽一看這情況，好東西都叫專家們裝箱子搬走，留這個房子也比不上兒子的仕途重要，上去給兒媳婦一巴掌。

    “你給我消停點(diǎn)，我兒子好不容易當(dāng)了個官，可不能給你作沒了。”

    顧雅賢捂著臉絕望的大叫，這個狗男人居然敢縱容他.媽打她，他也不想想他的工作是怎么來的。

    “賀文才你沒有良心，我媽為我們付出的還不夠多嗎？你是不是神經(jīng)病，真的還房子？這房子是我的！是我的！是我媽給我的陪嫁?！?/br>
    顧雅賢瘋狂的叫囂著，結(jié)婚的時候她媽就說了，京市的房子和meimei一人一套，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還回去，為什么要還回去！

    賀文才簡直不想跟她說話，“你別傻了，地契上寫的清清楚楚這房子是聞筠的，你是聞筠的子女嗎？再鬧你也得還，靠嚎叫你就能不還了？你是不是沒睡醒，非要把我的工作給作掉你才甘心？”

    “顧北川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我找他去，我就不信他能給我趕出去。”

    賀母才從老家上到京市來，她是個老實(shí)本分的莊稼婦人，兒子考上大學(xué)成了城里人，還娶了個城里媳婦，丈母娘給房子住，賀母一家從來不敢在兒媳面前擺婆婆的款，也不敢過來給兒媳婦添堵，這次是兒媳婦親自接來的。

    賀母一切為了兒子的工作和前途，她鄙夷道：“什么哥哥，你也好意思叫的出口，他跟顧衛(wèi)國都斷絕了父子關(guān)系，顧衛(wèi)國賠了他六七千塊錢，親爹都這樣了何況我們?！?/br>
    賀母說道：“我一個莊稼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我也知道霸占人家房子的事情不靠譜，在我們村上，親兄弟分家為了頭頂上的一片瓦，都能打的頭破血流，何況你家這情況呢，活生生想霸占人家一套房子，你接我來的時候我就說了這事情根本不靠譜?！?/br>
    “我們老賀家好不容易走出一個大學(xué)生，當(dāng)了官，我老婆子想明白了，當(dāng)官的犯錯是會坐牢嘞，我要在這里看著我兒子，不叫他今后被你拾攛著走了歪路。”

    老太太打定主意了，不走，堅(jiān)決不走！

    顧雅賢大驚失色，她把婆家一家接過來是為了不還房子，如果要還，她干嘛接過來？絕對不行，她可不愿意伺候這一大家子。

    “你們不能留下來，你們回鄉(xiāng)下去，當(dāng)初結(jié)婚就說好了，賀文才相當(dāng)于入贅我們家，你家所有的親戚不準(zhǔn)上門打擾我們小兩口，不然，你以為他一個鄉(xiāng)下小子能被我家看中，你醒醒吧我爸是副師長?！?/br>
    清點(diǎn)文物的專家還沒走，臉上都是鄙夷之色，沒想到這男人為了找個有權(quán)有勢的岳父，會答應(yīng)這么屈辱的條件，連親生父母都不要了。

    誰都怕被揭開傷疤，賀文才臉色非常不好看，大聲說道：“我爸媽老了干不動農(nóng)活了，今天我話就放這里，以后爸媽就留下來跟我們一起生活，你愛過過，不過就離婚?！?/br>
    以前岳父還在位他當(dāng)然不敢這樣硬氣，現(xiàn)在岳父內(nèi)退了，岳母名聲臭了，他現(xiàn)在想想，還不如痛快的把房子還掉，這事情辦得漂亮點(diǎn)，他還能在單位里留點(diǎn)臉。

    他是男人，事業(yè)為重，不能因?yàn)橐惶撞皇亲约旱姆孔影押蟀胼呑託Я恕?/br>
    “趕緊準(zhǔn)備好租金，搬家！姜晚已經(jīng)等在外面，還要讓她看笑話嗎？”

    姜晚送走了專家，拿到鑰匙的時候，就找了個鎖匠換鎖，然后接著去下一家。

    虞美琴的三女婿叫莫響平，在糧管所上班，還是個小領(lǐng)導(dǎo)，現(xiàn)在可是糧老大，這也是個相當(dāng)好的單位，不過比不上賀文才走仕途的人，愛惜自己的名聲和前途。

    如果他耍賴撒潑，恐怕有點(diǎn)難搞，不過不要緊，姜晚也不怕鬧，實(shí)在不行到最后就打官司吧。

    姜晚沒見過莫響平，到了糧管所的時候，一個長的頗有些斯文的青年站在糧管所大門那里，看到她一個女孩子在門口的門衛(wèi)室打聽，要找莫響平的領(lǐng)導(dǎo)。

    青年人立刻上前，笑的異常親切，甚至主動伸出雙手過來握手，“是姜同志吧？你好你好，我就是莫響平，等你半天了，不用找我領(lǐng)導(dǎo)的，我們自己談。”

    姜晚：……哦呵，看這年輕人臉上真誠的模樣兒，是個識時務(wù)的聰明人哎，至少比他姐夫想的通透。

    那挺好，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省事。

    姜晚笑的比他還客氣，側(cè)身讓了一下沒跟他握手，“那你應(yīng)該知道我來的目的，怎么樣，我們是文明禮貌的來辦，還是撒潑打官司的解決？我都可以的，看你?！?/br>
    莫響平：……原本的小聰明全部給壓下去了，這女人站著理，男人又有能力心還夠狠，狠的下心跟顧衛(wèi)國劃清界限，那何況是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婿呢，人家沒來踩上一腳就算他運(yùn)氣了。

    旁邊的門衛(wèi)探頭探腦的聽墻角，莫響平不愿讓外人聽到自家沒臉的事。

    “姜同志，我們借一步說話。”

    “好?！?/br>
    離糧管所大門遠(yuǎn)了點(diǎn)后，莫響平笑著說道：“姜同志，我媳婦在家是幼女，最小的女兒難免嬌慣，被她jiejie拾攛的就跟著瞎起哄，我租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br>
    他拿出一個信封，里面厚厚的一沓錢，“我跟我媳婦結(jié)婚才一年，這個院子我們也只住了一年，這里面是一百八十塊的租金先付給你?！?/br>
    他說道：“你看天也不早了就別抹黑折騰，明天你帶上文物專家去我家，捐走文物后我就搬家，你看怎么樣？”

    姜晚點(diǎn)了點(diǎn)信封里的鈔票，莫響平是按照一個月十五的租金給了，已經(jīng)超出了平均的房租價格，不過婆婆的可是三進(jìn)的院子，位置也好，是不能按普通的房租算的，莫響平這是在主動示好。

    她點(diǎn)頭，“可以啊，你覺悟還挺高的，那明天早上八點(diǎn)，我和專家準(zhǔn)時上門?！?/br>
    “可以可以。”莫響平一臉笑意，“實(shí)話不瞞你，我在糧站工作家里過的下去，我不缺錢但是我缺關(guān)系，北川比我岳父能干……”

    姜晚打斷他，“免了，我們家不跟你們打交道?！?/br>
    眼看拉關(guān)系拉不上，莫響平連忙說道：“我很識時務(wù)的，只要北川不在我身上使手段，我就千恩萬謝了?！?/br>
    姜晚只是要給房子收回來，租金拿回來，倒也犯不著和他使絆子，不過她還是提醒莫響平。

    “你管好你媳婦讓她別來鬧我們，我們也不會找你麻煩。”

    莫響平點(diǎn)頭，“那是自然，你明天去，我保證給你的院子收拾的干干凈凈，嫁妝單子上登記的家具物件，一件都不會夾帶的。”

    一天的時間，給兩套院子收回來，還多了好幾百的房租收入，過幾天還能拿一張捐獻(xiàn)文物的五好市民大獎狀，姜晚心情好，走路都帶風(fēng)，下了公交車沒一會兒就到了趙家所在的京市軍屬院。

    在門口登記的時候，恰好碰到趙彥儒和顧北川一道兒下班回家。

    “晚晚，你事兒辦完了？”顧北川立刻迎上去，有些擔(dān)心，不知道今天媳婦有沒有受委屈。

    姜晚笑著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鑰匙和信封，“都搞定了，多虧了爸爸幫我約好了徐副書記，不然我連市委大院都進(jìn)不去?！?/br>
    趙彥儒看到新認(rèn)下來的閨女兒，臉上笑開了花，“主要還是你能干，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老徐一個勁的夸我有福氣，認(rèn)了你這么個聰明伶俐的閨女，可給他羨慕壞了，哈哈哈?！?/br>
    開心了一番后，趙彥儒想起來了，“對了閨女兒，你.媽還擔(dān)心你找不到家，給我打了兩三次電話叫我去找你，你可真能干，路線記的這么熟，北川告訴你家里地址的嗎？”

    姜晚：……

    糟糕了，之前忘記假裝跟顧北川問一下趙家的地址，就這么大咧咧的熟門熟路的找到家門口，這下怎么解釋嘛。

    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顧北川嘆了嘆氣，看給她嚇的，他臉上不動聲色，給姜晚往自己身邊拽了拽，“是的爸，是我給晚晚的地址?！?/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晚晚要坦白了

    姜晚：顧北川我跟你說個事，我怕你被嚇到，最好找個椅子先坐下顧北川：媳婦，我也有個事要跟你坦白，你也找個椅子坐下

    第23章

    趙彥儒臉上的笑容更盛,哎呀顧北川都叫他爸了，得了個閨女還得了個這么能干的女婿，這以后多少人得羨慕死他,趙彥儒越想越開心,“走，回家吧。”

    他在前面帶著路,沒有察覺到姜晚瞬間就蔫吧了，繼續(xù)跟姜晚介紹家里的情況。

    “你二嫂子也在家,她最近精神不穩(wěn)定在醫(yī)院開了藥吃，要是說了什么不中聽的，你別理她。”

    趙彥儒口中的二兒媳婦，就是虞美琴和顧衛(wèi)國在聞筠死后不到一年,就生下來偷偷送到唐家村的大女兒唐敏伊。

    姜晚去云城要回房子、錢和嫁妝之后，唐敏伊回去看過一次爹媽，看到爹媽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恩愛,家里氣氛冰冷、窒息，老兩口一開口就是爭吵、抱怨。

    看到她媽因?yàn)闊o錢請保姆勞累的模樣,唐敏伊回來后就跟丈夫趙然大吵了一架。

    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幫幫自己的親岳父岳母。

    趙然一氣之下扎在部隊(duì)里,今天要不是知道家里認(rèn)了個meimei，他還不回來。

    唐敏伊是不敢跟趙父趙母吵，丈夫又回了部隊(duì)，她一下子少了發(fā)泄情緒的對象，自己給自己氣的精神衰弱，開了些藥在家吃著。

    趙家從來干不出讓兒子兒媳婦離婚的事兒，一家人也盡量不理她，讓她自己折騰。

    顧北川和姜晚并排走在后面，這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外面街道上有路燈，大院里沒有路燈黑漆漆的，他就伸手去勾了媳婦的手指，想著給她安慰。

    姜晚有心思，她想顧北川也不傻，雖說上輩子她在這里生活多年，在外人的眼中卻從來沒有來過京市，也沒問人地址，那么怎么跟顧北川解釋呢？

    顧北川過來牽她手的時候，姜晚下意識躲開了，顧北川手上空了，一臉受傷。

    姜晚目不斜視，也沒看見男人委屈落寞的表情。

    進(jìn)了家門，一大家子都在，姜晚一點(diǎn)都不陌生，這房子她畢竟住過十幾年，除了擺設(shè)有些不一樣，里面的人她都熟悉的不得了。

    傅寶英在陪三個孩子看連環(huán)畫，趙家兩個兒子已經(jīng)結(jié)婚好幾年，但到現(xiàn)在還沒有孩子，傅寶英又喜歡小孩，對家里新得的三個外孫稀罕的不得了，下午就已經(jīng)帶出去炫耀了一番。

    姜晚看到三個孩子身上已經(jīng)換上了新衣服，肯定是趙母帶出去買的，三個小孩最黏的還是她，看到姜晚和顧北川回來了，丟下稀罕的連環(huán)畫跑過來求抱抱。

    姜晚笑著問：“你們又纏著外婆亂買東西了？”

    顧小刀揪著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嬸嬸說過不可以亂要別人的東西，可是外婆太熱情了，推不掉。

    “我說不要的，外婆非要買，嬸嬸你生氣了嗎？”

    顧小風(fēng)立刻弱弱的說：“mama，我們很乖，只要了一套就堅(jiān)決不要了。”

    顧小魚吧唧親了姜晚一口后，已經(jīng)跑過去繼續(xù)看連環(huán)畫，不過他耳朵可沒有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