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完她又勸道：“你爹當初留過洋，跟蘇國那邊不止一位敏感人物通過書信，你不去舉報也會有別人去舉報，你想被人沖進家門抄家嗎？”

    聞衍是被最近的形勢給嚇怕了，他可不想脖子上掛快牌子去游街，只得咬牙說道：“行，那我去還不成嗎。”

    深夜靜悄悄的，聞衍和段銀芽夾著一個小包袱，趁著夜色出了門。

    趙彥儒說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這樣，聞老爺子被親兒子兒媳婦舉報后，就被抓了起來，我現(xiàn)在都見不到，但是，老爺子似乎也預料到了兒子兒媳會舉報他，提前寫了一封義絕書，說要跟外孫子顧北川劃清界限……”

    所以，聞老爺子用這種方式來保護顧北川，才讓他沒有被波及，姜晚沉默了一會，跟趙彥儒說道：“爸，我回去會把前因后果都跟顧北川說清楚的?！?/br>
    姜晚在京市就呆了一天，第二天急匆匆的趕回離島，準備等顧北川回來后，跟他說一下京市的事情。

    但是這么大的事，聞老爺子被親兒子兒媳舉報，肯定會有人傳回部隊，聞老爺子被抓搞不好顧北川已經(jīng)知道了。

    姜晚請的假還沒有用完，下午沒去服務社，在家里漿洗衣服，猛然看到顧北川腳步沉重的回來，連忙丟掉手里的衣服，她看男人臉色憔悴，心道他這是聽到聞老爺子被抓的消息了。

    心里恐怕不好受。

    “顧北川?！苯碛先ィ巴夤蛔サ氖虑槟阒懒?？”

    顧北川眼睛紅的要滴血，緊緊抱住姜晚，下巴擱在她肩膀上，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

    他沙啞著嗓子，“晚晚，外公去了。”

    死……死了？

    第32章 正文完結(jié)（上）

    段銀芽其實很恨聞老爺子,恨他偏心，恨他只疼女兒不疼兒子。

    明明兒子更沒有本事，就應該多照顧、多留家產(chǎn),可是他倒好，偏偏把家里的存銀捐了一半做軍資,另外一半一分為三，一份給女兒做陪嫁,一份給兒子,說錢財都分了,以后就不管他了,還有一份資助了那些戰(zhàn)地的遺孤。

    好，錢分了也就罷了,那房子呢？憑什么聞筠陪嫁陪了三處房產(chǎn)，聞衍就留了一處，當時她還鬧了一場,說這樣不公平，四處房產(chǎn)，得一人分兩套。

    聞宋書訓斥她這個兒媳婦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聞宋書說，各家有各家的規(guī)矩,四處房產(chǎn)有兩處都是聞筠母親的陪嫁,自然全部留給女兒，聞家的兩處房子，兒子女兒各一套。

    他還說,女兒以后若在夫家受了氣，陪嫁就是她跟孩子的依仗，是不用看男人臉色也能過下去的本錢。

    要不然無論蓬門小戶還是世家大族,都拼命的給女兒攢嫁妝做什么，嫁妝，那是連丈夫都不能動的私產(chǎn)。

    聞宋書還說：“我不用你們養(yǎng)老，我的東西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你嫉妒，你怎么不回你娘家要東西？”

    段銀芽恨的心頭滴血，第一次碰見如此偏心還歪理邪說的老人，誰家的產(chǎn)業(yè)不是留給兒子的？偏偏他覺得女兒更金貴。

    活該，最后聞筠被聞家的養(yǎng)女氣死，這也是報應呢。

    最后，聞筠帶走三套房產(chǎn)，聞衍只得了一套，從那時候開始，段銀芽記恨上了聞筠，記恨上了聞宋書。

    聞宋書被親兒子聞衍舉報后，沒幾天就死了，聞衍親眼目睹了親爹臨死前的慘狀，腿腳哆嗦著回到了家，開了一瓶茅臺酒壯膽子。

    聞衍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痛苦不已，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我真不該舉報我爹，七十多歲的人了，游了一天的街就挺不住去了，現(xiàn)在外頭都罵我狼心狗肺，罵我不是東西，我……我好后悔?！?/br>
    段銀芽知道丈夫也就是喝醉了嘮叨幾句，發(fā)泄一下而已，等他酒醒了讓他再選擇一次，他還會選擇舉報他親爹。

    聞宋書不是早就給這個兒子看透了嗎？扶不上墻、沒本事，就該安分守己老老實實過點小日子。

    可是，既然生在這樣的家庭，誰又愿意踏踏實實的過小日子呢。

    就像聞筠的那個小兒子，都已經(jīng)是個副團長了，而聞衍呢，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文職。

    他老子的榮耀和關(guān)系，聞衍是一點都沒享受的上，毫不夸張的說，若是有一天聞老爺子死了，那也就人走茶涼沒人給他聞衍放在眼里。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現(xiàn)在聞宋書已經(jīng)死了，丈夫和這個家保住了。

    她給丈夫扶到床上，“好了好了，有什么話等你酒醒了再說，工作的事情你還要再打點打點，你要是覺得京市待不下去，就調(diào)到外地避幾年風頭，過幾年再回來?！?/br>
    聞衍醉的迷迷糊糊，拉著她的手，說話也顛三倒四，“銀芽，meimei死了，爹死了，我只有你跟孩子了，你千萬別跟我離婚，我什么都聽你的?！?/br>
    段銀芽瞧著醉的不省人事的丈夫，淡淡的笑笑。

    真好，這下子聞家她一個人做主了，再也不用受聞老爺子的氣，做事也不用束手束腳，不用擔心聞老爺子會罵他們兩口子。

    顧北川后背全是冷汗，腳下都有些虛浮，姜晚給他拽到房間里，又絞了把熱毛巾遞到他手里頭。

    “外公……怎么就去了？”

    她給從趙彥儒那里聽來的，都跟顧北川說了，可是什么都遲了，顧北川和外公之間的隔閡，再也沒有機會消除。

    顧北川聽完了媳婦說的話，雙手緊緊的握著熱毛巾，眼睛里都沒有聚焦，“爸給我打電話，說那些人拉著外公游街，要他認罪，可到底要他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認什么罪呢？說他蘇修？外公最后一封跟蘇國專家的通信是十幾年前的，此后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br>
    “外公說他沒有罪，他從民國開始投身革命，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幾十處，到現(xiàn)在膝蓋里還有沒取出來的彈片，他熱愛祖國，不是蘇修，堅決不肯下跪，可是沒有人聽，后來那些人四面八方的朝他扔石頭……”

    顧北川哽咽了一下，幾乎說不下去，“碗口大的一塊石頭，砸中了他的太陽xue……流了一地的血，外公倒了下去，當時人就不行，救不過來了……”

    趙彥儒打電話給顧北川的時候，幾度都說不下去。

    顧北川額頭抵在姜晚的額頭上，牙關(guān)咬的咯吱響，“晚晚，爸說我外公，心里對我很愧疚，覺得沒臉來見我，就一直在暗中關(guān)照著我，還不讓人說，他說……只希望我能好好活著別死，能活到他那樣大的年紀……”

    這么多年，一老一少就這么僵持著，誰也沒有向前邁一步，結(jié)果，再也沒機會見上一面。

    姜晚手一下一下?lián)嶂腥说暮蟊?，“顧北川，外公被抓前還寫了義絕書，要跟你劃清界限，他的愿望，就是讓你好好的活著，你一定不能辜負他臨死前的心愿，我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br>
    顧北川伏在姜晚肩膀上，緩了好一會，直到聽見院子外面有孩子回來的喧鬧身，才抬起頭，眼睛里全是血絲，“好，我一定陪著你好好活下去?！?/br>
    顧小刀放了學先去找小風，然后兄弟兩個去幼兒園，接上顧小魚，三個孩子一塊兒回家。

    到家后看到院子門開了，就知道嬸嬸回來了，開心的跑到屋里，卻看到嬸嬸輕輕的帶上房門，還朝他們噓了一聲，示意他們輕聲不要吵。

    “怎么啦嬸嬸？”顧小刀探頭探腦，好像叔叔今天回來的早一點，“叔叔訓練受傷了嗎？”

    姜晚給他們?nèi)齻€帶到廚房里，這才壓低聲音，“嗯，叔叔受傷了，傷在心里面。”

    她指指顧小刀的心口比喻了一下，語氣沉重，“叔叔的外公去世了，他很傷心，我們不要去打擾他，讓他自己呆一會，好不好？”

    顧小刀懂事的點點頭，搬了小板凳出來，“嬸嬸，那我?guī)е艿軐懽鳂I(yè)，我們不吵?！?/br>
    聞宋書去世三個多月，顧北川也慢慢平復下來，進入九月份的時候，三個孩子又升了一年級。

    小刀二年級，小風也成了一年級的新生，顧小魚進入中班，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機靈調(diào)皮。

    姜晚給顧小風換了個大一點的小書包，給哥三送到學校，剛往回走的時候，看到韓大娘帶著蘇木秀火急火燎的往醫(yī)院那邊走。

    “韓大娘，你這么急去哪??？”姜晚笑著打了個招呼，準備去服務社上班。

    韓大娘喜氣洋洋，四處看看沒什么人，這才激動的說道：“木秀的小日子有十幾天沒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我趕緊帶她去醫(yī)院檢查。”

    蘇木秀滿臉都是羞澀，她來離島隨軍已經(jīng)一年多了，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后來去醫(yī)院查了下，大夫說她宮寒不易懷孕，吃了中藥調(diào)理了一段時間，停藥后沒幾個月，小日子就推遲了。

    姜晚也替她高興，那八成是有了，“那你們快去看看呀，走路慢點兒，萬一懷孕了呢，醫(yī)院又不會跑掉?！?/br>
    韓大娘臉上堆笑，“對對，啊不對，小姜你不是跟你爹學過把脈嘛，你現(xiàn)在就給木秀把把脈，看看她懷沒懷上？”

    姜晚：……她那是瞎說的好嗎。

    她連忙說道：“木秀就算懷上了也才一個多月，我那半吊子把脈的水平驗不出來的，還是去醫(yī)院檢查準確些?！?/br>
    韓大娘一想也是，還是得去醫(yī)院。

    婆媳兩個剛走沒幾步，蘇木秀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頭，多問了一句，“對了小姜，咱倆的小日子好像是一天吧，我上次問的時候，你也說沒來，我問你，后來你小日子來了沒有？”

    姜晚：……

    最近服務社實在是太忙了，忙到她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小日子已經(jīng)推遲了好些天了。

    “那什么，好像也沒有來?！?/br>
    韓大娘大喜，難道姜晚也懷孕了？

    “那你還等什么，跟我家木秀一塊兒檢查去！”

    姜晚心里怦怦跳，不會這么巧吧，但是去檢查一下放心些，就跟著蘇木秀，兩人在醫(yī)院都查出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肖紅不是婦產(chǎn)科的，也趁著中午的間隙過來道喜。

    “這可真是巧了，你們兩個同時懷孕，預產(chǎn)期也是一樣，孕期就不怕寂寞了?！?/br>
    姜晚都懵了，她仔細想了想，實在記不清夢里面是什么時候懷孕的，不過如果夢里是真的，她這胎就是寶貝閨女。

    韓大娘樂的合不攏嘴，想到姜晚一個人在離島沒個長輩照顧，勸道：“小姜，你那服務社主任的工作就辭了吧，我看你每天都太忙了。”

    “你家顧北川又不是養(yǎng)不起你們，又或者你生完孩子再上班？我看你這個主任的工作，每天都忙的腳不沾地?！?/br>
    “沒事兒，我身體好著呢?！边@份工作姜晚說什么都不能丟了，過不了幾年高中就要停辦，她得盡量爭取讓離島的高中繼續(xù)辦下去，而且，她現(xiàn)在還挺喜歡這個工作的。

    “小徐現(xiàn)在已經(jīng)鍛煉出來了，盧副主任干事情也認真負責，我們?nèi)齻€人搭班子也不算累?！?/br>
    關(guān)鍵是配合，大家齊心協(xié)力，工作起來也是種成就和享受。

    丁嬸子恰好過來送午飯，得知蘇木秀和姜晚兩個人都懷孕了，高興的在一旁說道：“你看我們家肖紅，也是上班到快生了才休產(chǎn)假的，小姜的身體一向結(jié)實，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啊對了，你們有人去給顧北川和韓景遠送信兒嗎？”

    姜晚和蘇木秀都說不用特意去說，等男人下班回家，自然就知道了。

    下午去服務社處理了工作，只跟小徐和副主任盧水蓮說了自己懷孕的事，她倆替姜晚高興的同時，也紛紛表示要分擔更多的工作。

    姜晚跟她們倆商量了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等到下班點的時候，這才收拾了東西回家。

    顧北川跟往常一樣，買菜回家做飯，姜晚坐在小馬扎上，端個盆子坐在廚房里削土豆。

    “酸辣土豆絲嗎？”顧北川說道：“這土豆大，削兩個就夠了?！闭f著，他去院子里摘了兩個青椒回來配土豆絲。

    “哦?！?/br>
    姜晚手下不停，已經(jīng)削到第三個了。

    顧北川看出媳婦有心事，蹲下身子緊張的問道：“怎么了晚晚，工作遇到難纏的街坊受氣了？”

    姜晚抬頭，笑的有些靦腆，“沒有，誰能給我氣受啊。”

    “那是怎么了？”

    姜晚把另外一個小馬扎踢給他，“你坐下來我就說?！?/br>
    顧北川心里更慌，正襟危坐的在小馬扎上坐好，嚴肅的說道：“我以前說過的，只要不是離婚，什么消息我都能扛得住?！?/br>
    姜晚氣的踹了他一腳，“什么跟什么，我懷孕了?！?/br>
    顧北川大腦一下子就空白了一片，隨即驚喜萬分，就算心里早就做好了準備，聽到媳婦兒懷孕了，還是不能控制的心跳加快。

    他攥緊姜晚的手，兩個人傻傻的看著對方，隨即都笑了。

    這個小生命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