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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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偌大的洛陽城內(nèi),除了巡邏的士兵以及打更的更夫,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便是那些專門做夜間生意的青樓、歌舞坊,此刻也只剩下幾盞掛在屋檐下的暗紅色宮燈猶自在風(fēng)中搖曳。 此刻城東最出名的歌舞坊無邊樓的一處安靜的廂房內(nèi),之前被天雷彈震暈過去的唐謙智正雙目緊閉地躺在軟榻之上。 他似乎是做了噩夢,頭開始不安地?cái)[動著。隨著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額頭上開始冒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突然,他大叫一聲驚醒了過來,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你醒了!”似乎是聽到了身后的動靜,一個靜靜站在窗前的身影忽然開口道。 唐謙智被這個突兀的聲音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就去摸腰間的長劍,沒想到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那把自小從未離身的寶劍早就成為了陪葬品。目光一轉(zhuǎn)見到窗前靜靜站立的身影,迅速跳下床靠著墻壁捏緊了雙拳,嘶聲道:“你是誰?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那個身影緩緩轉(zhuǎn)過身,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 他對一臉戒備之色的唐謙智笑了笑,道:“鄭天凌,一介白衣耳。唐三公子不必緊張?!?/br> 唐謙智被對方一口道破身份,心中暗自心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閣下想必弄錯了,在下雖然也姓唐,但卻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唐三公子?!?/br> 鄭天凌故作驚訝地道:“難道我救錯人了?” “必定是救錯了?!碧浦t智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無論如何,在下都要感謝閣下的救命之恩。請受我一拜?!闭f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本來他也不確定當(dāng)時(shí)救他之人是不是眼前這位青年,不過這個懶洋洋的聲音他還是認(rèn)得的,而且還記得對方諷刺秦霜月的那些話,所以在內(nèi)心深處對這位鄭天凌還是有點(diǎn)好感的,因而這一拜倒是真心實(shí)意。 沒想到鄭天凌卻皺起了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自語般道:“那可就糟了糕了?!碧浦t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身子又朝墻壁靠了靠,只聽對方接著嘀咕道,“我是受人所托去救唐三公子的,沒想到卻救了個不相干的人,這可如何是好?到時(shí)候可怎么跟她交代?” 唐謙智心中一動,嘴巴蠕動了兩下想要開口問是誰所托,不過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忍住了。 雖然對方救了他,但是并不表示就一定是自己人。這段時(shí)間他冒險(xiǎn)滯留洛陽城而沒有選擇遠(yuǎn)走高飛,就是想查出到底是誰在陷害唐家?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以前對他來說很容易的事,現(xiàn)在做來卻是如此的艱難?,F(xiàn)在的唐三公子能接觸的只是一些販夫走卒之輩,每日都在為了生計(jì)辛苦奔波,談?wù)摰囊彩悄囊患覗|主會多賞幾個銅板,又哪里會去關(guān)心這種爾虞我詐的朝堂之事。 所以距離唐家出事已經(jīng)大半個月了,他也只是勉強(qiáng)查出跟此案的背后有秦鳳陽活動的影子。本來他還打算慢慢查得更清楚一點(diǎn),沒想到皇上突然把負(fù)責(zé)城內(nèi)安全守衛(wèi)的巡防營換成了禁軍。這對于別人來說也許影響不大,對他唐謙智來說卻是致命的威脅。 原因很簡單,因?yàn)樵谔萍业脛莸臅r(shí)候,他作為唐府的三公子經(jīng)常跟著父親唐明儒出入皇城,進(jìn)進(jìn)出出得多了,認(rèn)識他的人自然也就多了。雖然不敢說大部分禁軍對他都很眼熟,但是職位高一些的人不可能不認(rèn)識他,譬如今夜出現(xiàn)在流螢河的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蒲丹。 沒奈何之下,他只好鋌而走險(xiǎn)。打算在禁軍還未全權(quán)接管之前將秦霜月抓住,也許能從他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對方早就有所準(zhǔn)備,不僅把唐家暗地里的勢力都搭了進(jìn)去,險(xiǎn)些連自己也賠上了。 這樣一來,洛陽城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他也必須馬上離開。因?yàn)樗智宄?,那位皇上是絕對不會容忍本該被斬首的逆臣賊子活在世上的,必定會派出所有明里暗里的勢力瘋狂追殺。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轉(zhuǎn)向依舊一臉沉吟之色的鄭天凌,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殺機(jī),腳步開始緩緩地朝對方靠近。 鄭天凌可不知道就這短短一瞬間的功夫,對方的心思就已經(jīng)從感激變?yōu)榱藲⒁?,猶自搖頭晃腦地發(fā)愁該怎么跟別人交代。 “有了!”就在唐謙智離他不足一丈遠(yuǎn)的時(shí)候,他突然一拍手掌,一臉喜色地道:“要不我把你再送回去?再去附近轉(zhuǎn)轉(zhuǎn),看有沒有唐三公子的下落,然后順便把他救回來?”眼神開始不懷好意地沖唐謙智打量,看樣子是在挑從哪里下手比較好。 唐謙智藏在背后的拳頭迅速捏緊,肩膀微微一動就要搶先出手。 “哈哈哈哈!跟你說笑呢,哪有救了人又扔回去的道理。”鄭天凌忽然笑了起來,大步走到桌邊撈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茶水,咕嘟咕嘟一口氣灌了下去,接著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打了個長長地飽嗝,一臉的滿足之色。 唐謙智見狀不僅沒有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氣。其實(shí)方才他也有些猶豫,一直在問自己到底該不該動手。雖然對方的身份不明,但是之前從秦霜月手中救了他卻是不爭的事實(shí),要他殺掉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是讓他有些為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方才他似乎感覺到一股澎湃的壓力,只是那種壓力轉(zhuǎn)瞬即逝,讓他都有些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感受到了。但是卻給他提了個醒,對方既然能從重圍之中將他救出來,就絕對不是庸手。 想到這里他也跟著笑了,道:“鄭兄真愛開玩笑?!币矊W(xué)對方的樣子走到桌邊倒了一碗茶水,慢慢地喝了下去。 一杯涼茶下肚,他的思緒也冷靜了下來。 鄭天凌舒服地躺在太師椅上,微微闔上雙眼,貌似無意地開口問道:“閣下真的不是唐明儒唐將軍的三公子?” 唐謙智神色淡淡地道:“鄭兄這么說就不對了。在下雖然只是一介平民,但是也知道唐家犯的是誅九族的死罪。因?yàn)楸菹率ッ鞑艣]有牽扯到其他人,否則的話這洛陽城還不殺個血流成河?!闭f到這里他停了下來,頓了頓又道,“至于你說的唐三公子,說來也是巧了,當(dāng)日我也去了法場,親眼見到他人頭落地。” 鄭天凌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唐兄知道什么叫多說多錯嗎?” 唐謙智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一臉平靜地道:“鄭兄此言差矣,在下只是不想無端被冤枉,多解釋了兩句而已,若是鄭兄非要說我是那個什么唐三公子,反正在下這條命也是你救的,盡管抓我去見官好了?!?/br> 鄭天凌摸了摸下巴,自語般道:“你說得也對,倒是我多心了?!碧ь^看向唐謙智道,“不知這位唐兄為何要行刺當(dāng)朝丞相之子?莫非有什么冤情?” 唐謙智看了他一眼,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道:“閣下又為何救我?莫非真的只是一時(shí)興起?” 鄭天凌一怔,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道:“有意思,有意思!” 唐謙智卻笑不出來,方才他暗中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光是窗外跟屋頂,怕是就有幾十號人。這個鄭天凌表面一臉坦蕩,暗中卻埋伏了這么多人,要說沒有別的目的,打死他都不信。而且還一直跟他東拉西扯,顯然是在等什么人。此刻他只想趕緊離開??墒怯植桓彝齽樱路吹古沙勺居|怒了對方。 “其實(shí)你不說我也知道?!编嵦炝柚棺×诵β暎荒樕衩氐貙⒛X袋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因?yàn)橛腥烁嬖V你,當(dāng)初揭發(fā)唐家通敵叛國的就是秦鳳陽。你想抓住秦霜月要挾他老子。我說得沒錯吧!”說完還一臉得意地沖唐謙智眨了眨眼。 “你”唐謙智這一驚真的是非同小可,噔噔噔一連后退了好幾步,一臉的震驚之色。 其實(shí)也不怪他如此失態(tài),連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那個害得他們?nèi)彝魉赖娜司褪乔伉P陽,他怎么也想不通,這個自稱鄭天凌的青年又是如何得知? 他瞟了一眼笑吟吟地看著他的青年,思緒開始飛轉(zhuǎn):莫非這個鄭天凌是那個人派來的?否則的話對方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風(fēng)險(xiǎn)救自己?可是若那個人明知道今晚是秦霜月設(shè)下的圈套,又為什么不告訴自己。難道就不怕自己被對方抓住之后把他供出來? 他越想越想不通,實(shí)在不明白對方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鄭天凌忽然笑了,身形一動已經(jīng)到了他的身邊,按住他的肩膀道:“放心,鄭某沒有惡意?!?/br> 唐謙智一驚,條件反射地一掌揮出,本來只想逼退對方,沒想到卻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拍在了對方的胸口上,發(fā)出嘭的一聲悶響。 鄭天凌愣住了,低頭看著印在自己胸口的那只修長有力的手掌,一時(shí)居然忘記了躲避,緊接著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古怪的紅暈,語氣冰冷地道:“唐兄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接著身子微微一抖,已經(jīng)震掉了手掌,接著變掌為爪抓住對方的肩頭用力一掰,只聽見咔擦一聲脆響,唐謙智的胳膊已經(jīng)脫了臼,疼得他冷汗直冒。 “住手!”就在此時(shí),一個女子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嬌小的身影從窗外跳了進(jìn)來,一把推開還要對唐謙智另一條胳膊下手的鄭天凌,怒道,“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