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男子戴了一張人皮面具，所以看起來面無表情，只有那雙星眸深邃如淵，透著難以言說的神秘。

    他雙眸微抬，淡淡地道：“若是怕，我就不來了。只是我沒料到，當初叱咤靈界的冰姬，居然會跟這樣一群東西混在一起。”

    “你說什么？”一個身材魁梧的犀牛怪怒喝一聲，眾妖也紛紛舉起了手中的兵器。

    一時之間大殿之內(nèi)殺氣騰騰，無數(shù)黑氣猶如活物一般到處亂竄。

    白發(fā)男子卻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只是盯著寶座上的人影，淡淡地道：“給不給一句話，我沒耐心跟你耗。”

    “大膽！”犀牛怪忍無可忍，帶頭朝白發(fā)男子沖去。

    白發(fā)男子隨手一揮，氣勢洶洶的犀牛怪直接被擊得橫飛了出去，好在他皮糙rou厚也沒受什么傷，一個翻滾跳了起來，就要繼續(xù)沖。

    “都退下吧！”寶座上的女子冰姬出聲制止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币膊灰娝惺裁磩幼鳎灰姶蟮顑?nèi)白光一閃，所有人都消失不見，只留下正中央的白發(fā)男子，跟一個角落一個熟睡的幼童。

    寶座上的黑氣也開始緩緩散去，露出了端坐其中的一個容貌清麗的妙齡女子，與常人略有不同的是，她的秀發(fā)極長，長至腳踝，而且大半段都是略帶詭異的冰藍色，眉毛卻是雪一樣的白。

    白發(fā)男子見到女子的模樣目光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恢復成波瀾不驚的模樣，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就那樣靜靜地等著。

    在他打量女子的同時，女子也在打量他，一雙清澈異常的丹鳳眼刻意在他的人皮面具上頓了頓，似乎看出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并非對方的真容，片刻之后，女子開口笑道：“恕冰姬孤陋寡聞，不知閣下是何方神圣？有膽量來我無聲殿大放厥詞的，并不多?！?/br>
    白發(fā)男子默然片刻，忽然抬頭看著她開口道：“什么時候的事？”聲音雖然依舊平靜，但是背后那頭開始無風自動的長發(fā)已經(jīng)將他心中的憤怒表露無遺。

    這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話，卻讓冰姬的神情一僵，嬌軀也開始微微顫抖，不多時眼中已經(jīng)蓄滿了淚水，之前睥睨天下的氣勢蕩然無存，只是怔怔地看著白發(fā)男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發(fā)男子就這樣與她對視，良久之后輕嘆一聲，伸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道：“好久不見，小妹！”

    沒了人皮面具的白發(fā)男子，容貌俊美無比，居然跟冰姬有幾分相似，再加上那頭白得詭異的長發(fā)，就算是不知情的人看見了，也會認為這是兄妹。事實也這正是如此。

    冰姬盯著那張臉看了半晌，身形倏地在寶座上消失，接著便出現(xiàn)在了男子的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甩去。

    白發(fā)男子不躲不避，任由那一巴掌抽在臉上，眼神中全是痛楚。

    “你為什么不躲？你為什么不躲？難道你以為讓我打你一巴掌，我就會原諒你嗎？”冰姬忽然開始尖叫起來，姣好的面容也因為憤怒變得有些猙獰。

    角落的幼童被驚醒，一臉茫然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不遠處的冰姬小嘴一裂，似乎是想走過來。

    “不許過來！”冰姬忽然扭頭喝道，淡藍色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深藍色。

    幼童被她這一聲斷喝嚇得一哆嗦，小嘴一撇似乎是想哭，接著見到一旁的白發(fā)男子，小腦袋一低，默默走到柱子后面去了。

    這一切白發(fā)男子都看在眼里，眼中的疼惜更甚，嘆道：“你怎么不早說？”

    “說了又如何？”冰姬直接打斷他的話，道，“難道說了結(jié)果就會不一樣？還是我說了，長老會就會手下留情放過我們母女？”說著說著她忽然開始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癲狂之意。

    白發(fā)男子頓時語塞，看著時哭時笑的女子眼中的神色變幻不定，接著緩緩閉上了雙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神情已經(jīng)恢復如常，淡淡開口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自當承受后果。我們冰原一族亙古以來就沒有跟外族通婚的先例。你倒好，不止跟外族人私奔，還偷走了本族圣樹。如今落得如此下場，難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嗎？”

    “你住口！”冰姬霍然回頭，怒視著他道，“愛一個人有什么錯？既然愛了，就要義無反顧，就要轟轟烈烈。我不過是做了一件任何女子都想做的事，我有什么錯？而你們……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上天的奴仆，結(jié)果呢？上天可曾眷顧你們？”

    白發(fā)男子也被激怒了，喝道：“心懷虔誠，其心自安。我們對上天虔誠，只是因為我們愿意，從未有絲毫的索取、褻瀆之心。你為了一己私欲，而置族人于不顧，難道這就是所標榜的愛情？這就是你所宣揚的轟轟烈烈？你可知道，就是因為你盜走了圣樹，才給族人招來了滅頂之災？對此，你可曾有過絲毫的愧疚？”

    冰姬震住了，呆呆地看著白發(fā)男子，眼中的淚水終于決堤而下。

    白發(fā)男子見狀終究還是沒忍心，滿腔怒火也迅速平息了下來，嘆道：“我不是想責怪你什么，只是讓你知道，每個人都有他存在的意義……”

    “不許欺負我娘親！”誰知話還沒說完，便聽到一聲尖叫，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猶如炮彈一般撞了過來。

    白發(fā)男子劍眉一挑，正要有所動作，卻見旁邊人影一閃，冰姬已經(jīng)迎了上去。

    只見她精準無比地揪住對方的衣襟將其提了起來，喝道，“沒你的事，滾回去！”說完用力一拋，直接將那幼童扔了回去。

    白發(fā)男子一驚正要閃身過去，卻見那幼童在空中一個翻滾，背上已經(jīng)多了一對灰色的羽翅，撲楞了幾下減緩了沖勢，然后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方一落地，她又要撲過來，卻被冰姬攔住了。

    “你是不是想再被冰封一百年？”

    幼童脖子一縮，眼中露出懼怕之意，乖乖退了回去，離去之前回頭狠狠瞪了白發(fā)男子一眼。

    那滿含殺意的眼神讓白發(fā)男子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zhàn)，這得是吞噬了多少惡念才有這樣的眼神。再次看向冰姬的眼神里更是充滿了疼惜，“冰冰！”

    冰姬背對著他，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不用你同情，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也從來不怪別人。要怪，只怪我自己命苦！”說到這里頓了頓，接著道，“你這次來是想要圣樹吧，圣樹就在大殿后面的冰宮之內(nèi)，你自己去取吧?！?/br>
    白發(fā)男子搖頭道：“我來此地并非為了圣樹，只是想要一枚冰凝果。”

    冰姬終于轉(zhuǎn)過了身，看著一臉坦然的白發(fā)男子毫不掩飾自己的詫異：“你不是來取回圣樹的嗎？”

    “我說了不是?！卑装l(fā)男子皺眉道，“圣樹由你盜走，自然也要由你送回去。這是你自己的因果，理當由你自己解決?！?/br>
    冰姬點頭道：“我懂了?！闭f完手掌一翻，取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長匣子，“所有的冰凝果都在里面，我一枚都沒有動過。”說完手一揚，匣子頓時脫離她的手掌，朝著白發(fā)男子緩緩飄去。

    白發(fā)男子伸手抓過，打開匣子看了看，發(fā)現(xiàn)里面果真有三枚冰凝果，晶瑩剔透，圣潔無暇。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枚出來，用一個金絲手帕包好放入懷中，接著合上蓋子將匣子推了回去，“一枚足矣，剩下的你留著吧?！?/br>
    冰姬沒有推辭，默默收起了匣子。

    二人沒有再說話，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最終還是冰姬打破了沉默，鼓起勇氣道：“是他讓你來的么？”

    白發(fā)男子點頭道：“是?！?/br>
    冰姬再次沉默，良久未發(fā)一言。

    白發(fā)男子見狀微微搖了搖頭，開口道：“我走了?！?/br>
    “好！”冰姬點了點頭，目送著白發(fā)男子轉(zhuǎn)身離去，就在對方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殿門時，她咬了咬嘴唇，大聲道，“你放心，我會在她長大之后把圣樹送回去?！?/br>
    白發(fā)男子身形一滯，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略顯緊張的女子慢慢露出了笑容，朗聲道：“我相信你！”

    冰姬也跟著笑了，宛若一個得到表揚的孩子。

    兄妹二人數(shù)百年的心結(jié)就此解開。

    突然，白發(fā)男子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還沒完全展開的喜悅瞬間被滿目的猩紅所取代，冰姬胸口那個突兀出現(xiàn)的大洞，宛若一把利刃，直接劈中了他的心臟。

    “冰冰！”

    冰姬嘴巴動了動，似乎是想笑，結(jié)果剛張開嘴卻噴出了一口鮮血，接著身子便軟軟地倒了下去，露出了她身后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是之前那個幼童。那只白皙瘦小的手掌上，一顆已經(jīng)發(fā)黑的心臟正在緩緩跳動。

    與此同時，在那個滿是冰雪的冰極宮內(nèi)，正努力催動靈力為唐子昔煉化藥力的白澤忽然間心頭一陣劇痛，手上的動作自然也停了下來。

    沒了白澤支撐的唐子昔，同樣也軟軟地倒了下去。

    幾乎就在她倒下去的同時，一絲淡到幾乎看不見的魂魄緩緩從她體內(nèi)飄了出來，懵懵懂懂地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