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冷泉養(yǎng)魂
「………到了?!怪箿Y頓住腳步,彎腰將寧秋鶴靠著一塊大石放下,道:「等著。」 隔著濃霧看不真切,大約一米開外,身形異常高大的男子在快速脫衣,頃刻便脫了個精光。 將衣服隨手搭在身旁的樹上,止淵回身蹲下,雙手解了寧秋鶴的披風,將嬌小的她抱起來,走了數(shù)步便踏進一個小小水潭中。 水潭大約只有一米見方大小,入得水中,止淵調整了姿勢一手前臂托了她的腿彎,另一手圈住了細腰,讓她背靠在他胸前,才問道:「會冷嗎?」 水潭邊上的植物葉面上都掛著一層薄霜,寧秋鶴卻完全不覺得冷,倒是覺得身后男性軀體散發(fā)著不同尋常的火熱,快要把水都燒暖了,便道:「不冷,倒是師兄身上熱得很。」 「那就好?!怪箿Y聞言笑道:「我倒是忘了,你現(xiàn)在與這口泉是同源,自然不覺得冷。」又道:「這口泉深達百丈,直通地脈。若我此間松開手,你便囫圇沉下去了,怕不怕?」 「我又不是叁歲小孩兒,自然是不怕。」寧秋鶴沒好氣道:「你與二師兄…為我復活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又怎會讓我沉下去。」 「……你怎知是復活?」圈住細腰的手臂緊了緊,止淵低聲問道。 「我有一魂在此,你為我重塑身體?!箤幥嵇Q異常冷靜,「說明我rou身已毀。而且二師兄提過我忘了前事是因為過了亡川….」 「夠了?!怪箿Y嘆氣,「莫要用這樣冷淡的語氣。??這都是你曾經受過的劫難,我都替你痛,你卻像局外人?!?/br> 「抱歉。」寧秋鶴垂眼。 你上上輩子被xxxxxxxxxx,這樣的話題……即使再悲慘,也很難感同身受。如果本身沒有記憶的話,所有的經歷都只是蒼白的紀錄,根本無法代入。 「不是你的錯。」止淵用下巴蹭了蹭寧秋鶴的發(fā),沉默了將近一刻鐘才開口告訴她,爹娘離世的時候,她尚不足五歲。跟他們二人在這山上修行百年以后入世歷練。 凡人修者或許還會因尋找天材地寶而踏入險地,而她,入世就只為加深對天道萬物的感悟,四處游歷亦可,體會凡人生活亦可,理應并無危險。原本生為半妖之身,天資亦是極好,他們以為她只是去凡間歷練數(shù)年便會平安歸來,哪知她竟是在外面意外身死。 二人用盡方法,只留得她一魂在,余下的已投生異世。也幸好留得了一魂,便取了霧山的??話到此處止淵頓了頓,輕咳一聲,繼續(xù)道:「早年得來的一塊寒玉,為你重塑rou身,再將那一魂封入,待得你在異世的壽元盡了后,便會受這一魂牽引回到這里來?!?/br> 「我現(xiàn)在這身子,是玉做的?」聽聞重塑rou身,寧秋鶴好奇道:「像哪吒那樣?」 「這寒玉為世間罕見靈物,就我所知,并無更好的選擇了?!怪箿Y皺眉,「哪吒又是何物?」 「我們那邊的故事書吧,」拿自己跟哪吒做了對比,寧秋鶴暗自發(fā)笑,道:「說是有個小孩兒,削骨還父割rou還母所以沒有了rou身,他師父就用蓮藕,嗯仙人種的蓮藕,給他重塑了。」 「蓮藕?」男人的眉間簡直要擰出疙瘩來,「蓮藕要怎么塑?你這身子可是我用整塊的寒玉花了十幾年一點一點雕琢出來的,蓮藕亦不能雕琢塑形,如何可用?」 原來這重塑rou身,以沒有生命的靈物為佳,靈石最好,可集天地之靈氣且不腐不敗,水火不侵,亦非凡兵可傷。天下間但凡生靈,皆有生死,神明亦無例外。生靈壽數(shù)受軀體所限,軀體生機用盡便是壽終之時,死后魂魄再行投生;而神明壽數(shù)則為神魂所限,壽元可達數(shù)萬載,壽終之時神魂化作天地清氣,便從此消失于世上,身體則是重新孕化出其他神明,又或者化作河山大川的一部分。 蓮乃是植物,有壽元限制不說,保存亦不易,用來塑體怕是要時時更換。再說蓮根是可食之物,質地柔軟……與人動手的時候不會散架?用植物塑體的不是沒有,但是多半用的千年烏木或是沉木,此為植物的尸身得靈氣所化,便無壽元限制,質地亦算尚可,只是塑體只可凋琢而不可潤飾,只怕是要渾身黑漆漆,夜里看不見人的。 「咦?居然是這樣?」寧秋鶴有點驚愕,忽而擔憂起來,「那….那我現(xiàn)在是什么樣?」該不會是整個雪白雪白的吧….. 泉水呈乳白色,浸到脖頸位置,寧秋鶴低頭瞧了半天,也沒能看見自己的身體,只記得被霧山執(zhí)起過的手,看著倒是瑩瑩潤潤,只是白得不似活人,便開始擔心,猶豫著問道:「是不是整個慘白慘白的…?」 背后的胸膛震動,泉眼中漾起一陣漣漪,從二人身畔擴散開去。止淵笑了好一陣,手臂用力往上一抬,將懷中嬌小的身體托出水面。 將額頭貼在她冰涼的背上,止淵低聲道:「你且看看是不是一片慘白?」 寧秋鶴一垂眼就看到自己胸前兩點櫻紅色的乳尖,登時一窘,再仔細一看,顏色好像有點淺,便道:「顏色倒是有,就是太淺。」頓了一頓又補充:「倒還不至于慘白。」 止淵頓覺無言以對,只得認真道:「你現(xiàn)在畢竟不是血rou之軀,血氣不足所以顏色淺淡,多吸收些生機就好。」便又將她放回水中。 泉水里泡得太舒服,寧秋鶴歪著頭靠在止淵寬闊的肩上,片刻便有點昏昏欲睡。 止淵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忽然問道:「上一輩子的時候,我是怎么喚你的?」 寧秋鶴正想反問你怎么喚我你自己不知道,仔細一想立時清醒了,猶豫著問道:「你說的是….」 「嗯,沒錯?!怪箿Y低頭用下巴蹭她的臉,輕聲道:「問的就是你回來之前的那輩子。你定是見過我的,是不是?」 約莫是因為太熟悉的緣故,寧秋鶴對這兩個人完全沒辦法陌生起來,自然能叫人一眼看出來。便點頭認了,道:「那時候你喚我小鳥兒?!?/br> 「哦?」止淵挑眉,「倒是跟在這里一樣。那我們是何關係?」 「異姓兄長?!瓜肫鹬厍埃瑢幥嵇Q又開始覺得心中酸酸麻麻的痛,「在那邊的時候,我父母都忙,見面時間不多,從小就是他們顧我長大。」 老爸幾年前去了,現(xiàn)在她也沒了,就剩mama一個人要有多難過。寧秋鶴止不住的想,眼眶開始發(fā)紅。 也不知道鄭止淵他們有沒有好好照顧mama…. 止淵沒有再問,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一同默默浸在冰冷的泉水里。 寧秋鶴不知何時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見止淵手上拿了塊白色軟巾正給她擦身,哼哼兩聲又閉了眼。雖然沒睡著,卻是連睜開眼都覺得累。 止淵仔細給她擦了身,用斗篷裹好,抱回霧山住的石室。 天色已是全黑,山上濃霧絲毫未散,霧山只著了中衣半躺在竹榻上,烏緞一樣的發(fā)散了一地,手里把玩著一條小指粗細的黑色小蛇,任小蛇在十指間穿梭游弋。 聽見了腳步聲,才起身來迎,小黑蛇順著他玉色的手腕往上爬進衣袖中。 止淵進了石室,彎腰輕輕將熟睡的少女放在床上。霧山上前解了她的披風,扯過被子蓋上,回頭問道:「何時睡過去的?」 止淵想了想,答道:「約莫叁個時辰前罷。一睡著便氣息全無,可把我嚇得不輕?!?/br> 「今天醒著有兩個時辰,可算是不錯了。」霧山聞言輕笑,「她同我一般,已非血rou之軀,呼吸只是習慣使然,并非必要?!?/br> 「我知,只是真的怕了。丟失過的東西,即使尋了回來也總覺得不踏實?!怪箿Y轉身走向門口,在門前頓了頓,道:「我明日再來接她?!拐f罷也沒有回頭,便出了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