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1,云臺山一夜
從昨夜開始,靈脈之中便傳來異常的躁動,維持了整整一夜。 自從神女墜落,大道混沌,殘存在這世上的神便開始不再活躍。隨后人類逐漸繁榮興旺起來,山上建了廟,多了來來往往的、前來參拜的人,雖然他不明白,人類對著廟里的泥塑木雕磕拜是為何? 多少年了,如今又有大能進(jìn)山來了嗎? 他心中越發(fā)不安,便抬手招了招,輕聲道:“連雙,你與我去看看罷?!?/br> 山洞深處跑出一只渾身火紅的豹子樣動物,體型巨大,額上一只金色的角,五條尾巴一甩,洞壁上的碎石簌簌地往下掉,卻是上古神獸——猙。 猙跑到他身邊一躍而起,落地之時(shí)已化身作一名身形高大的紅發(fā)男子,應(yīng)了聲好。身上一件繡著金邊的黑紗衣披得松松垮垮,一開口,聲如以雷擊石。 二人走進(jìn)晨霧之中,連雙在前,他在后,所到之處,草木皆讓道。 “連雙,”他忽然開口問道:“你來我此處,有多久了?” “有四千年了罷?”連雙將臉前的紅發(fā)甩到腦后,答道。 “可是你等的人要來了?”他又問道。 連雙腳步一頓,苦笑道:“大人又何必問?” 他聞言也笑了笑,沒有再問。晨間露重,沾在他白衣之上的露水,行進(jìn)間灑落在地,化作片片蘅草。 二人來到那山崖邊的小路上的時(shí)候,他一眼便認(rèn)出了那為首的魁梧男子,居然是他來了,怪不得靈脈整夜躁動不安,蠢蠢欲動,原來竟然是他。 他看了看連雙,見連雙抱了雙臂依在一旁的樹上,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只好親自上微微一揖,喚了聲:“羿將軍?!?/br> 魁梧的男子揮手吩咐手下一眾男子繼續(xù)埋伏,獨(dú)自走到他跟前,還以一揖,朗聲道:“大人抬舉了,我隱退已久,早已當(dāng)不得將軍這稱呼?!?/br> 望著一群漢子有條不紊地布置埋伏,他皺眉道:“羿大人此番前來是……” 魁梧男子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說了句,“大人已身在局中,何必明知故問?” 他知,卻也不知。他知他是局中的一子,卻不知道他這一子到底有何用處。 直到他看到了她,那纏掛在藤蘿之中的,衣衫襤褸的少女,他懂了。他在局中,卻從來不是唯一的一子,若有她相伴,旁的他都不在乎了。 她還給了他名字,喚他蘅。 那條赤紅色的小蛇,他不是沒瞧見,那并不是屬于他山中的生靈,它是由那魁梧的男子帶進(jìn)來的。他看著它,游近了她,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當(dāng)她火熱的氣息吐在他的脖頸間,他只覺得自己卑鄙。 他占有了她,將自己的靈魂,與她融在一處。 送走了她,他進(jìn)入山腹之中,親手將自己的本體與靈脈之間的聯(lián)結(jié)割斷,化做一株無絲毫法力的蘅草,在山間無力地隨風(fēng)搖擺。 那名喚做連雙的紅發(fā)男子日復(fù)一日,以淡藍(lán)色的幽寒的瓊漿為他澆灌,足二百叁十八日,他才得以重新化了人形,下山去尋她…… …… 寧秋鶴幾乎是驚跳而起,吐出嘴里的蘅草籽,大口喘了幾口氣,再看了看身邊目光迷朦,面色潮紅、亦是剛從夢境中清醒過來的厭離,心中沒有半分夢里的旖旎之色,只要一個念頭,一定、絕對、千萬不可以帶厭離回歸山! 赤鸛死在巴蛇身邊,轉(zhuǎn)世作白鷺,又在巴蛇身邊出生,寧秋鶴不止一次懷疑過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但她確實(shí)沒想到,背后這每一步都是精密的計(jì)算,以及她最信任的人的全程參與。 如果這一切都只為了讓她早日與霧山相見,那她不怪任何人,但若是厭離與止淵碰面的話……寧秋鶴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