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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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陶瓷的夢 “喬治……那我能給你下迷情劑嗎?” “……對不起,我……我只是開個玩笑……真的……” “……真的……我不該說出這種任性的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喬治……對不起……” “……喬治,你能留下來吃個晚飯嗎……求求你……最后一頓……真的……看在我們從我二年級……那、那看在荔枝的面子上……你不是一直特別喜歡她嗎……” “謝謝你……我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烤牛排哦!我向mama學(xué)了好久的……” “……其實(shí)飯里我放了迷情劑哦?!?/br> “……我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真的……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喬治……求求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對不起……” “……再見,喬治……再見……” “索命咒到底是怎么念的啊……阿瓦達(dá)……索命……?阿瓦達(dá)索命!……” 喬治是聽見了陶瓷的哭聲才醒的。她還沉在夢里小聲啜泣,緊閉著的眼下不斷滲出淚水,泡得眼皮通紅。 喬治輕輕拍了拍她,“瓷娃娃?”似乎是聽見了他的聲音,她的小腦袋試探著往他懷里拱去,抽抽搭搭哭的更厲害了,喬治不得不加了點(diǎn)力度,又晃了晃她,“瓷娃娃?” 這次總算是有了點(diǎn)效果,陶瓷哼唧了一聲,眼睫掙扎著震顫半晌,終于緩慢抬起怔怔的望向他,神色迷茫又恍惚。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喬治伸手一點(diǎn)點(diǎn)抹陶瓷的眼淚,輕聲問道。 她沒有立刻答話,還是那樣怔忡的看著他,眼睫卻顫得越來越厲害,半晌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哭喊,“喬治——!”她含糊的哭嚷著,迷蒙睡意都沒擋住那股凄涼的絕望,整個人扎進(jìn)他懷里,抬頭就是狠狠一口。 “嘶——”喬治吸了口氣,輕輕拍著她,口氣依舊溫軟,“瓷娃娃,你怎么了?” 她用力的抽泣一聲,淚珠大顆的砸下來,“我討厭你——喬治——”她繼續(xù)含糊不清的哭嚷,反反復(fù)復(fù)的重復(fù)著那幾個字眼兒,“喬治——我討厭你——嗚——” 喬治微微揚(yáng)起了眉毛,一手輕按著她的背,另一只手摸過床頭的魔杖施了個靜音咒,這才重新?lián)ё∷?,“我多冤吶瓷娃娃,睡覺前還摟著我脖子跟我說最喜歡我了,睡了一覺起來就改口討厭我?嗯?” 她仍嗚嗚咽咽的,不住喊他的名字,“喬治——喬治——” “我在呢,瓷娃娃?!眴讨螄@了口氣,一下一下輕撫陶瓷的烏發(fā),換了個角度哄,“你再喊下去小心一會兒你的寶貝兒子們過來看我們熱鬧。到時候就沖你剛剛這一口和你說的那兩句話,我可不幫你解圍?!?/br> 這招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有用,陶瓷的哭泣終于停了下來,她小小吸了下鼻子,怔然的重復(fù):“兒子……?喬治,”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來窺他,煙粉的唇瓣被咬的泛白,“我們生了叁個孩子,對不對?” “你到底夢見了什么呀?”喬治好笑的捏捏她的臉頰,沾了一手眼淚。見她仍眼淚汪汪的盯著他,只好回應(yīng)道:“對,我們生了叁個孩子。一個像你一樣可愛漂亮的女兒,兩個像我一樣的兒子?!?/br> 聽見他的回答,她卻并沒有露出被安撫的模樣,反而扁扁嘴更大聲的哭了起來。 “喬治——”她又撲進(jìn)喬治的懷里,緊緊的把臉埋進(jìn)去,他立刻感到了胸前的濕意。 “好啦,好啦,瓷娃娃?!眴讨我幌孪螺p輕拍著陶瓷的背,“你只是做了個夢而已?,F(xiàn)在已經(jīng)醒了。” 她還在他懷里拱,一聲聲喚著,“喬治——喬治——” “我在,我在?!?/br> “喬治——你不能拋棄我——”陶瓷哭嚷道,仰頭在喬治脖子、下巴上胡亂的親吻著,含糊不清的嗚咽,“求求你——不要拋棄我——” 喬治終于確定了猜測,好氣又好笑,“你是夢見我拋棄你了?我在你心里究竟是個什么形象?我在十叁歲就對你一見鐘情——” 陶瓷的淚水卻滾得更兇了,她打斷了喬治,“可是、可是你說正因?yàn)檫@樣你才會看了我十多年,早都膩歪的不行了——” “……”喬治捏住了她的后頸,微妙的揚(yáng)起眉梢,“我可真想打你一頓,瓷娃娃?!彼苤阑ㄕf,“原來我在你心里就是這種薄情寡義厚顏無恥的人嗎?” 陶瓷拼命搖頭,眼淚不停從緊閉的雙眼中滑落,“我問你能不能給你下迷情劑——可是、嗚——可是你居然用那種嫌惡的眼神看著我——好像、好像我是一個臟東西——”她好像說不下去了,不停抽噎著,甚至哭到了打嗝。 “……”被激起的微小氣惱又在她的嗚咽中化成了無奈,喬治抬手給她順氣,又放軟了嗓音,“好啦,好啦瓷娃娃。你怎么會是臟東西。來,”他輕輕抬起陶瓷的臉,“睜開眼睛看著我,瓷娃娃??粗业难劬ΑD阍谖业难劬锟匆娏耸裁??” 陶瓷抽泣著與喬治對視,“我哭的好丑……” “……”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好?!眴讨屋p輕碰碰她的額頭,伸手去一點(diǎn)點(diǎn)抹陶瓷的眼淚,“我眼睛里明明裝著的是我的珍寶啊。瓷娃娃。你當(dāng)我為什么會喊你瓷娃娃?” 陶瓷搖搖頭。 “因?yàn)槲以谔嵝炎约罕仨氁⌒陌涯闩踉谑中睦铩!毖垡娧蹨I越抹越多,喬治干脆低頭一點(diǎn)點(diǎn)吻去,“不管你剛剛夢見了什么,都給我忘掉。你要放在心上的,只能是我。真真正正的我?!?/br> “那你不可以喜歡別人?!碧沾尚÷曊f,“阿瓦達(dá)索命咒……可疼了……” 喬治直起身子緊緊盯著陶瓷,“如果我真的變心了,隨便你給我下迷情劑還是死咒,只是不許傷害自己?!?/br> “你不能離開我,喬治……”殘存的淚水還掛在眼角,她捧起他的臉胡亂親著,“我、我那么愛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也那么愛你,瓷娃娃?!眴讨螄@了口氣,不僅想起自己在前兩天聽弗雷德抱怨的時候還嘲笑他了好幾句,結(jié)果轉(zhuǎn)臉自己也面臨了這種局面…… “你不相信我嗎?好啦,別哭了,明天你真的會睜不開眼睛的。” “我不敢睡,喬治?!碧沾沙槌榇畲畹恼f,“我怕我一閉眼睛就發(fā)現(xiàn)你還是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我從十叁歲遇見你就沒有換過看你的眼神。”喬治嘆道,“你怎么會做這種夢?” “好啦,瓷娃娃,別哭了。既然你睡不著我們做些別的轉(zhuǎn)移一下你的注意力怎么樣?”他玩笑道,又流里流氣的捏上她的臉頰,“反正……” 出乎他的意料,這次陶瓷不僅沒有臉紅推拒,而是在他話說完前就飛快的迎了上來,甚至主動去抓著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白兔上。 “喬治……”陶瓷眼淚汪汪的望著他,“你不喜歡的我全都改,你多喜歡我一點(diǎn)好不好?” “蠢姑娘?!眴讨卧俅螄@口氣,俯身安撫的吻她,“你不需要改,你的一切我都喜歡。非常喜歡。整顆心全部都是你的。你不需要給我下迷情劑。你的一個眼神,都比它勾人多了?!?/br> 陶瓷緊緊摟住了喬治的脖子。 …… 雖然陶瓷做的這個夢讓喬治有些惱火,但就沖接下來陶瓷一個星期的表現(xiàn)……喬治表示自己非常大度決定原諒她了。 陶瓷乖乖的樣子可真是讓人把持不住呢。 想喊停又顧及著自己之前的承諾不敢說的模樣……真是甜極了。 二、弗雷德的夢 1. 背后傳來很大的力道,胳膊被綁在身后無法平衡,弗雷德控制不住的歪倒下去。他緊咬牙關(guān),克制住自己的喘息。 他還從未這般狼狽過?;蛘卟蝗缯f,自出生以來,他都從未狼狽過。相反,讓別人陷入狼狽之中倒是他的拿手好戲。 弗雷德垂下眼簾,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自從加入了鳳凰社,他早就有了這一天的準(zhǔn)備。無論是魂魄出竅還是鉆心剜骨……他都有準(zhǔn)備。 “把他交給我吧,大人。”清冷的聲線刻意捏得甜膩,像一條陰冷黏膩的毒蛇慢條斯理的爬上他的脖頸,絲絲的吐著紅艷的信子,“我會好好招待他的?!?/br> 對上那張熟悉的面容,弗雷德心口一抽,再怎樣克制也阻止不了寸寸慘白下去的臉色。 他是最勇敢的格蘭芬多,字典里幾乎沒有“害怕”這個字眼。接下來會遇上的一切酷刑他都無所畏懼,但看見她的第一眼就開始心悸。 他哪里不會害怕。這分明就是他內(nèi)心深處最害怕的場景。 周圍陡暗下去。唯一的光正打在她的臉上。舒曼翹著唇角笑得鮮妍,是他從未見過的開朗模樣。 弗雷德怔怔的望著她。明明自己還身處于敵人的大本營,不說一定會有的折磨,性命也有極大可能停止在這一天。他卻沒有更多的其他感受,就這樣看著她熟悉又陌生的笑容,不停涌動著的竟然是思念。 無比濃稠的、令人窒息一般的思念。 他的手指動了動,內(nèi)心涌動不止,喉嚨卻干啞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噠、噠、噠…… 高跟鞋敲擊地面,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弗雷德無言的低下頭去,看著那雙漆黑的幾乎和陰影融為一處的靴子,心口翻涌的厲害。 她曾經(jīng)……參加舞會也要把鞋跟下調(diào)叁分之二…… “好久不見呀,弗~雷~德~”舒曼笑吟吟的開口,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母被她念得一波叁折,攪得他胸腔里也波濤起伏,喉頭連連滾動,卻更加干澀。 她變得厲害。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似的。但就只這樣看著她,看著她這樣笑盈盈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就又覺得,她沒有變。 還是那么美。 “弗雷德……”她又喚了他一聲。 弗雷德猛的一震,心臟酸澀的像擠進(jìn)了一整顆檸檬,酸得他無法開口,澀得他眼眶通紅。 這次分明是她曾經(jīng)最常用的語調(diào)。柔軟的、溫順的、帶了四分欣喜和叁分小心,還有叁分?jǐn)囍鴲勰降谋扒印?/br> “弗雷德……” 他仰著頭,看著她面容半邊隱入黑暗,剩余半天勾起嘲諷撩人的笑。她還捏著曾經(jīng)細(xì)弱的腔調(diào),嘴角卻掛著那種輕蔑的笑容。 舒曼蹲了下來,精致的面龐放大在他眼前,秀美的指尖冷冰冰的撫上他的臉頰,“弗雷德呀……” 她聲調(diào)楚楚,面上的笑容卻愈發(fā)譏諷,“現(xiàn)在的你,該不會還天真的以為我喜歡你吧?” 弗雷德不言,只是細(xì)細(xì)的近乎饑渴的打量她,用目光不斷描摹著她五官的每一寸,根本沒有心思去聽她說什么。 原來,他比他想象的還要想她。 舒曼、舒曼…… 他的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了起來,原本被緊緊捆綁的雙手似乎一下就掙脫了束縛,他立刻就用力的把她抱進(jìn)懷里,鼻尖幽幽繚繞著熟悉的甜香,是他每日都能在迷情劑里嗅到的味道。 舒曼、舒曼…… 弗雷德閉上眼,心尖也在隨身體一起顫抖著,喉嚨沙啞的終于吐出了第一句話:“我好想你……” “哈,想我?”懷里的佳人突然化成了虛無的煙霧,又在不遠(yuǎn)處緩緩凝聚成形,原本對上他總是柔和含情的面容擰成扭曲的冷笑,“你是在想怎么殺了我這個惡心的食死徒為你的校長和弟媳報仇嗎?” 弗雷德看向自己已經(jīng)空空的雙手,怔怔握起。原本能言善辯的靈巧喉舌徹底失去了它的一切功能,只能無盡的沉默下去。 “哈。你現(xiàn)在這副表情……”清脆的咔噠聲再一次響起,宛轉(zhuǎn)的余音未落,冰涼涼的指尖再次摸上了他的下巴,“弗雷德呀……” 這次不管是她的嗓音還是笑容都表達(dá)了十足的嘲諷,“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不說話?”她挑起秀麗的眉梢,嘴角不愉快的卷起,“你這是默認(rèn)嗎?” 弗雷德抿著唇,還是一言不發(fā)的沉默著。 舒曼睜大眼睛,仔仔細(xì)細(xì)的打量著他,目光所過之處撩起細(xì)碎的癢。停滯半分,她突然尖聲大笑起來。 “你居然真的現(xiàn)在喜歡我?”她哈哈笑著,伸手隨意抹去眼角的水光,“我上趕著追著你跑的時候你連多看我一眼都嫌煩,現(xiàn)在我把你綁起來了你告訴我你喜歡我?” 她止了笑,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碧眸半瞇起,像一只冷淡淡的貓,“還是你真正喜歡的是食死徒這個身份?賤得慌?” “可是怎么辦呢?”她突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為難的皺起眉頭,“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呀?!?/br> “!”心口處似乎被迎面重?fù)?,痛得他幾乎喘不上氣,面色寸寸慘白下去。 舒曼嘴角的笑容又?jǐn)U大了幾分,她隨意的甩了下手,另一個人影漸漸自陰影中浮現(xiàn)。烏色的發(fā),淺灰的眸,打著墨綠色的領(lǐng)帶。她偎上去,露出甜蜜而柔軟的笑意。 刺眼的痛。 這個表情弗雷德其實(shí)很熟悉,或者可以說是刻骨銘心。那分明是舒曼面對他時最常流露出的神情。但儼然他已經(jīng)失去了這個的獨(dú)屬地位。 那屬于另一個人的了。 手指分開,手掌柔情蜜意般的貼在一起,交纏著相扣。 “你不是看見了嗎?”她用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說,冷的像冬日里黑湖上漂著浮冰,“我和他在一起了?!?/br> 說著他們又相視一笑,“我們很相愛?!?/br> 弗雷德終于垂下了眼簾,縱使再不舍視網(wǎng)膜前不能再映上她的身影,但他真的怕再看下去他會控制不住的沖上去把她搶過來。 然而那只會是自取其辱。 他已經(jīng)失去她了。早就已經(jīng)完完全全的失去她了。 這個念頭一起,原本就劇痛無比的心臟又涌起陣陣酸澀,喉口都是苦的。 “弗雷德,你怎么了?”柔軟又擔(dān)憂的嗓音突然響起,下一秒,一個同樣柔軟的小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之上。 弗雷德猛的抬頭,舒曼擔(dān)心的面容就在眼前,他睜大眼睛,心跳和思緒都幾乎停止。 “身體不舒服嗎?”她微微顰蹙著眉,碧眸里是真心實(shí)意的關(guān)心,“臉色怎么白成這個樣子,要不要去醫(yī)療翼找龐弗雷夫人看一看?” 弗雷德訥訥張了下口,心臟從停滯中蘇醒,漸漸加速起來,他抿了下唇,指尖都在顫抖。 “……小青蛇?” “嗯?” 真的、真的是她……他的胸口大幅度起伏起來,他幾乎是要立刻握住她的手腕…… “我騙你的?!彼闹艿墓庠僖淮魏诎迪氯?,她同時彎起眉眼和唇角,只是冷冰冰的沒有一點(diǎn)溫度。 “我一直都在騙你。偷看你也好、喜歡你也好……都是騙你的?!彼噶酥缸约旱男乜冢厦婧杖挥≈咝偷幕照?,“我可是個斯萊特林啊。” “你該不會是對斯萊特林有什么誤解吧?”她半分嘲弄半分好笑的說,“怎么可能會喜歡你這種格蘭芬多?”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彼浅G逦囊ё?,“弗雷德·韋斯萊?!?/br> 弗雷德慢慢伸出手,輕輕貼上她近在咫尺的臉頰,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那又怎么樣呢,”他低聲說,嗓音沙啞,“我已經(jīng)愛上你了。” 他看見她微微睜大了點(diǎn)眼睛,那一瞬的呆傻和當(dāng)年的她沒有任何分別。周邊的黑暗寸寸剝離,散漫清淡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照進(jìn)來。 現(xiàn)在他們就站在霍格沃茲,變形課的教室門口。周圍開始有了嬉嬉鬧鬧的人群,擠擠挨挨的從旁邊涌去。 他們都穿著校服,舒曼懷里抱著大大扁扁的包,面上的表情無措又呆傻,帶著極力克制的委屈,睜大的碧眸里滿是晃動的淚水。 “你、你是說……” “跟我走好不好?”弗雷德握住她的手腕,無比順暢的說了下去,“我不想跟你道別,不想和你分離……跟我一起退學(xué)好不好?” 他看著她頰邊滾落的串串淚珠,喉間也帶了哽咽。 “為什么……我當(dāng)初沒有這樣跟你說呢……” “……明明這才是我真正的想法啊……小青蛇……” 他試圖抱住她,卻只觸到了冰涼的空氣。 世界開始分崩離析。 弗雷德睜開眼,濃稠的黑暗侵占視野。他又閉了閉眼,緩緩坐了起來。 原本急促的心跳正逐漸回歸正常,他摸到魔杖輕輕一揮,淺淡的光點(diǎn)組成的數(shù)字跳動在空氣中。 一點(diǎn)二十。 根本沒有睡多久??墒撬坪跻呀?jīng)沒有了什么睡意。 他緩慢的從被子里脫身,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毛孔瑟縮而起,他卻沒有什么明顯的情緒。 拉開門,柔和的光從對面門底淡淡透出。弗雷德挑了下眉。 這個點(diǎn)還在折騰? 自己兄弟和陶瓷親昵的畫面模糊的閃過,他甩了甩頭,除去多了的冷意再沒有多余的情緒。 抬腳,繼續(xù)下樓。準(zhǔn)確的自貨架上拿下一瓶迷情劑。 夢中出現(xiàn)的幽幽甜香擴(kuò)散在空氣中,是甜點(diǎn)的溫暖馥郁的味道。弗雷德深深吸嗅了一口,卻只吸入了冰冷的空氣。 涼入肺腑。 2. 天好像要亮了。 弗雷德皺了兩下眉頭,翻身要把妻子攬入懷中。 “小青蛇……”他迷迷糊糊的喚,“今天你想吃什么……是……” 他的話音突然停在了那里,因?yàn)樗斐鋈サ氖致淞丝铡?/br> 哦對。 他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空蕩蕩的另一邊床鋪,近乎冷漠的想。 舒曼已經(jīng)死了。 昨天才下的葬。 舒曼已經(jīng)死了。 她已經(jīng)死了。 弗雷德伸手把被子拉過頭頂,把自己埋進(jìn)這溫暖的黑暗里,可還是凍的瑟瑟發(fā)抖。 舒曼已經(jīng)死了。 她怎么會死了呢。 他固執(zhí)的躺在黑暗里一動不動,好像這樣就能等來另一個人柔軟又無奈的嘆息,然后他就可以突然把頭伸出來嚇?biāo)惶?,接著拉下她擁吻,兩個人一起賴會兒床,等著自己活潑的小女兒推開門撲過來,用繼承自她的甜軟口音嘲笑這么大還賴床的父母。 可是,沒有了。 不會再有了。 他固執(zhí)的一遍又一遍的把過去的甜蜜回憶從腦海中挖出來細(xì)細(xì)品味,但每次不由自主微笑的時候唇角提到一半就落了下去。 舒曼死了。 這幾個簡簡單單的字像龍卷風(fēng)一樣在他的大腦里橫沖直撞,把所有甜蜜都刮的七零八落一干二凈,只剩下漫長而無盡的痛苦。 他慢慢坐起身,捧著放在一旁的舒曼的衣服,把臉埋了進(jìn)去,好像還能聞見她身上的甜香。 他又無法控制的回憶起了自己當(dāng)年硬塞進(jìn)她手里的那瓶迷情劑,那股撲面而來濃郁到嗆鼻子的蛋糕甜香。 那是她的味道。 回憶峰迭而至,弗雷德慢慢閉上了眼睛。 他突然第一次覺得人生是如此的漫長。他還不到四十歲就已經(jīng)失去了大半靈魂,要怎么渾渾噩噩混過剩下的幾十年。 在一分鐘都變得如此漫長的情況下。 直至中午,弗雷德終于肯起了床。然而就算他現(xiàn)在做的再過分,也不會有人來管他了。 他們的一雙兒女都不在。 挺好的。 明知道他們是無辜的,他還是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對他們產(chǎn)生一絲怨懟。 如果當(dāng)初不要孩子……舒曼一定是健健康康的陪在他身邊。 他做了兩份午飯,一份擺在旁邊,慢慢的吃著。味如嚼蠟,他都要不知道自己吃進(jìn)了什么。 飯后他倚在沙發(fā)上,望著這格外空蕩的房子。 舒曼活著的時候并不是一個很有存在感的人,白白長了一副艷光四射的容貌,卻經(jīng)常沉默的坐在角落。只有在碰見他之后才慢慢有了些活潑氣。 現(xiàn)在她離開了,卻好像全世界都留有她的影子。猛一抬頭,好像還能看見她溫軟的笑。 弗雷德?lián)巫☆~頭,明明什么酒都沒有喝,他卻好像已經(jīng)醉了,醉的厲害。 舒曼活著的時候不許他碰酒,說他平日應(yīng)酬已經(jīng)喝的夠多,早年做了過多實(shí)驗(yàn)已經(jīng)傷了胃,不能再多喝了。 他還記得她對他提要求的模樣。微仰著頭,雙手叉腰,理直氣壯中還夾著幾分忐忑,說完之后還小心湊過來軟聲說希望能和他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可是你這個大騙子。 我已經(jīng)聽你的話了,盡量滴酒不碰,想和你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可是為什么,率先離開的是你呢? 下午的時候喬治過來敲門,把兩個眼眶通紅的孩子送了回來。 他給了弗雷德一個擁抱。 “時間會沖淡一切的,兄弟?!彼谅曊f,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我知道你并不愿意被沖淡。” 弗雷德勉強(qiáng)笑了笑,目光掃到一旁同樣眼眶通紅的陶瓷時心里突然涌出幾分嫉妒。 他把喬治夫妻送走,重新癱回沙發(fā)上,用手遮住眼睛。 喬治等了十幾年終于等到妻子回來的那一天,那他呢?他要等多少年才能再見到他的小青蛇? 人生居然如此漫長。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理所當(dāng)然的夢見了她。 舒曼不再是最近幾年病懨懨的模樣,穿著斯萊特林學(xué)院的校服,分明是她十六七歲的模樣。她在朝他慢慢走過來。 碧綠的眼睛里永遠(yuǎn)都只盛了他一個人,靦腆羞澀的朝他微笑著,手指緊張的蜷在一起。 “弗雷德,”她輕輕喚他,嗓子里像是偷偷含了蜜,“弗雷德……” 她緊緊揪住自己的裙擺,眼睛明亮,像含了一汪湖水,嘴角是甜美又羞澀的笑意,“弗雷德,你喜歡我嗎?” 弗雷德閉上眼,一把把她緊緊抱住,那滴在眼眶堅持很久的淚水終于滾了下來。 “小青蛇……”他緊緊的抱著她,恨不得把她揉進(jìn)自己身體再不分離,“你不要離開我……” 不要離開我…… 夢醒之后,他懷里永遠(yuǎn)都只是一團(tuán)冷凄凄的空氣。弗雷德攤平身子撈過舒曼的衣服閉上眼,忍受這漫漫長夜。 他似乎已經(jīng)沒有再看見過光了。他的世界已然熄滅,進(jìn)入黑暗又冰冷的時代。 也許喬治說的沒錯,時間是真的能沖淡一切。他已經(jīng)可以在白天的時候微笑,扮演好盡職的兒子、兄弟、父親的角色。 但喬治似乎又說錯了,每當(dāng)夜晚降臨,凄清的空氣就會從他的每一個毛孔擠進(jìn)去,占據(jù)他身體里的每一個角落。 但他又是如此的期盼夜晚,畢竟只有在黑夜里,她才肯出來沖他笑。 他閉上眼,等待夢里的相會。 然而這次的夢境卻不同以往,真實(shí)的令人可怕。他好像真的重新站在了霍格沃茲,身邊是其他小巫師嘰嘰喳喳的討論聲。 他突然聽見一個稚嫩的、細(xì)小的聲音。 “這里就是……霍格沃茲?” 聲音里是和別人毫無二致的期待與興奮。他驟然回頭,仔細(xì)看著那張雖還小,但仍能看出將來光芒會有多盛的臉龐。 這是……十一歲的舒曼。 他的妻子。 他看著舒曼細(xì)嫩的手指緊緊扒在船沿上向遠(yuǎn)處的城堡張望,碧綠的眼睛熠熠生輝。 他很想揉揉她那頭淡金色的長卷發(fā)抬起手卻穿了過去,他收回手苦笑。 果然只是個……旁觀者的夢嗎? 這也不錯。至少他可以……彌補(bǔ)一下那些他錯過的風(fēng)景。 這個夢似乎是連續(xù)性的。 他就這樣一夜夜看著小舒曼入學(xué),看著她仰著臉偷偷觀察他的模樣。 果然啊……她剛?cè)雽W(xué)就盯上他們了。 小舒曼是個矛盾的孩子。他發(fā)現(xiàn)她明明不止一次想加入舍友的對話中去,最后卻都緊緊捏著書頁選擇放棄,默默抱著書縮進(jìn)了自己的床幔里。 她明明非常非常非常想擁有朋友,卻總是習(xí)慣性拒絕別人的好意,然后轉(zhuǎn)過身懊惱的皺起小臉。 慢慢的,沒有人再想找她做朋友了。 她卻好像又自在了不少。 第一次見她捧著臉盯著格蘭芬多長桌上的自己看的時候,弗雷德飄到她身前去看她的眼神。 里面寫滿了羨慕。 羨慕……嗎? 看著她一日日盯著他們看,偶爾他的目光會無意掃過這里,她又會立刻低下頭去,臉頰上浮起嫣紅,比任何一天的霞光都要美。 看著她有意無意的想和他們偶遇,把小小的自己藏在人群之中,碧綠的眼睛里盛滿他的身影。 也看著她……猶豫的接過他遞來的加滿了料的糖果。 看著對面十叁歲他自己的壞笑,第一次有了想揍自己一頓的沖動。 看著舒曼一路緊緊攥著那顆糖果,時不時微笑??粗阉⌒牡牟卦谡硐?,看著她一大早捧著它猶豫許久,最后剝開糖紙,還把那片簡陋又劣質(zhì)的糖紙藏進(jìn)她寶貝的小盒子里才一口吞下。 看著她原本就雪白的臉變得更加沒有血色,接著泛起一片又一片難看的紅腫,眼淚欲落未落,她居然一閉眼把整顆糖都吞了下去,才捂著臉跌跌撞撞往醫(yī)療翼跑。 弗雷德閉上眼,還在霍格沃茲的自己……真是個混球。 看著舒曼在醫(yī)療翼上吐下瀉,依舊不肯對龐弗雷夫人說出他的名字,只是一味的抿著唇笑。 弗雷德一顆心又酸又痛,他浮空著想摸她的頭發(fā),“不值得的,小青蛇,不值得的……” 他不值得你這樣對他…… 舒曼二年級的時候,他們撿回了瓷娃娃。她眉眼間又落寞了幾分。 等到她叁年級,石化事件發(fā)生了。她站在人群中對上他懷疑的眼神渾身僵硬,眼神無措又彷徨。 弗雷德知道他接下來會怎么對她。 所有想出來的惡作劇點(diǎn)子,都幾乎在無辜的她身上實(shí)驗(yàn)了一番。 舒曼本就喜歡一個人安靜呆著,他成功讓她再次成為眾人眼光追隨嘲弄的對象。 看著她一張素白的面孔一次次尷尬的漲的通紅,一次次艱難洗凈頭發(fā)或者身上的奇怪東西??粗蛩哪抗庖稽c(diǎn)點(diǎn)暗淡下去,直至再也不愿默默注視著他。 其實(shí)這樣也好。 如果她就此停止對他的喜歡……也好。至少……她會一直活著,長命百歲。 但弗雷德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一直知道舒曼愛他,從很早以前就愛他。 但他不知道她對他的愛那么深……他不知道自己居然辜負(fù)了她那么多次…… 從她一年級開始……直到她畢業(yè)留校結(jié)束,弗雷德陪她走了一次。 看著她會因?yàn)樽约憾嗪退f了幾句話高興的睡不著覺,看著她一遍又一遍的讀著自己寄來的每一封信…… 看著她和自己決裂后痛苦的哭泣,看著她一個人艱難在食死徒和學(xué)生之間輾轉(zhuǎn)……看著她整日失眠,對著放滿了與自己有關(guān)的小箱子枯坐整晚…… 看著她在大戰(zhàn)中毫不顧忌四處的惡咒與混戰(zhàn),撕心裂肺的呼喊他的名字…… 自己就是這樣……把她小心掏出來的心臟,一掌揮落在灰塵里摔碎的。 她自己撿起來吹掉灰拼好再捧給他,又被他輕易摔落…… 一而再再而叁,她終于再也拼不好了。 后來他自己努力拼了一半,想著一輩子那么長,他總有一天會把它完完整整的拼好再抹去裂痕,還她一顆完整的心。 她卻沒有給他這個機(jī)會。 自己是能有多混賬? 看著后知后覺的自己終于攔住她告白,寥寥幾句話就輕易換得她的原諒…… 弗雷德慢慢走到舒曼面前,與過去的自己重合,盯著她碧綠瞳孔里映出的身影。 “小青蛇……”他輕輕喚她,“你問了我那么多次喜不喜歡你,現(xiàn)在我突然也很想問一次了?!?/br> 他努力微笑,“你真的愛我嗎?” 如果你真的愛……為什么要這么狠心獨(dú)留我一個人,活在這空蕩蕩的世界里。 世界這么大,人生這么長。 沒有了你,清醒的每一瞬都成了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