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王宮。

    金殿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他俊秀的臉顯有些冷峻，看著手里已經(jīng)草擬完畢的協(xié)議，宛如星辰的眼中隱隱有些怒意。

    大殿上的群臣低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氣氛壓抑得可怕。

    “梟國王子人呢？”

    “回陛下的話，梟王子殿下一早就已經(jīng)出城了?！?/br>
    男子手里的文書無聲落在地上；旁邊的近身太監(jiān)今天卻不敢去撿。

    他就是東楚國的王，楚君陌。

    楚君陌坐在龍椅上，想著接連數(shù)日的不順，感到十分惱火。他望向眾臣，說：“誰能給我一個解釋？”

    原本負責來簽署盟約的使者，那個梟國的王子突然離去了，那么盟約也就作廢，接下來，所有的軍國大計都將付之東流。

    大臣們屏息凝神，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來觸霉頭。然而，有的事情，終究還是要說的。

    于是，一個大臣走出行列，說：“啟稟陛下，梟王子離開京城，似乎是因為一個女人?！?/br>
    “女人？”

    “是的?！?/br>
    那個大臣壯著膽子繼續(xù)說：“昨天晚上，梟王子從驛館出來，就去了醉夢苑，聽說……”

    楚君陌不耐煩地說：“醉夢苑？什么地方？”

    “呃……是一個青樓所在……”堂堂一個王子來到本國，首先去的地方居然是一個青樓，這個大臣也覺得難以啟齒，“當時，負責接待的禮部官員也有勸說，但是梟王子一意孤行，說……說……”

    “說什么？”

    “他說，久聞醉夢苑花魁清倌海棠姑娘盛名，早就恨無緣得見，這一次來東楚，不想錯過，所以就去了?！?/br>
    “后來呢？”

    “他去了醉夢苑，出手闊綽，隨手就賞了海棠姑娘千兩黃金，南海鮫珠，赤海珊瑚，只求春風一度。當時諸多公子跟他爭風吃醋，卻都敗在了他的金錢攻勢下……可是，誰曾想，到了最后，海棠姑娘她卻以賣藝不賣身為名，毅然拒絕了梟王子的要求。當時梟王子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就被醉夢苑的人痛打一番。那個海棠姑娘還說了，頭可斷，血可流，莫說是他，就算是當今陛下……也休想……奪其志?！?/br>
    楚君陌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頭可斷、血可流、志不能奪……有意思，好吧，既然如此，傳我旨意。醉夢苑海棠，有失國體，輕怠王族，故貶為賤民，終身紅倌，永不可離開醉夢苑半步?！?/br>
    那個大臣出了一身冷汗。

    這次，陛下是真的發(fā)怒了吧。

    只有楚君陌重新看向那地面上的盟約，嘴角微微翹起，喃喃道：“終于，開始露出馬腳了么……”

    ……

    ……

    醉夢苑是整個東楚京城里最大的一家煙花所在，整個醉夢苑的布置并不華麗，卻完全不采取現(xiàn)在最流行的裝飾格局，而是選擇數(shù)百年前的建筑風格，醉夢苑上下全都是以推拉木門為主，以木板鋪地，進入的人都以赤腳行走，完全放松；正因為其精美別樹一幟，這可能也是它成為京中第一的緣故吧。而在醉夢苑里，無論是酒還是茶，也無論是檀香還是女人，也都是最為精致的。

    這里最普通的一個清倌，放在其他任何一家青樓，都是花魁。

    這醉夢苑的花魁，自然毋須再去形容她的美，或許，只能說，她美的像一首贊詠春天的詩。

    她就是海棠。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這樣坦然，不少和她交情很好的姐妹都為她可惜——不論現(xiàn)在是花魁也好，或者一個女樂也罷，都渴望著自由，或者，一個圓滿的前程。

    但是，現(xiàn)在，所有人都看到，她的未來已經(jīng)毫無希望。

    就在這時，一陣清香隨風而入，窗簾微動，復又平靜。

    她熟悉這種香味，于是放下手里的胭脂，對著鏡子說：“下次來的話，提前打個招呼?！?/br>
    鏡子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子——她伴隨著清風來到房間里，款款走向海棠，一手按在了梳妝臺，一手繞過海棠的脖子，按在了她的肩上，嫵媚萬分地說：“jiejie，盈香若是打了招呼，你還愿意見嗎？”

    “你倒也知情識趣?！?/br>
    她站了起來，有意無意地拉開了和她的距離。

    盈香微笑，直起身子，秀乳之間突然爬出了一條七彩小蛇。那條七彩小蛇嘶嘶吐信，順著她的肩胛繞到了她的手臂上，冰冷的眸子注視著海棠。

    海棠淡淡道：“我已經(jīng)照你的吩咐做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所謂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jiejie果然沒有辜負陛下的期望——東楚，向來唯我獨尊，而北涼、南邊梟國，曜國，年年朝貢，都是屬國，他卻偏偏針對北涼，針對你的瑾華哥哥……所以你做這一切，不都是值得的嗎？畢竟，不論是如水一般清澈的你，還是沾滿鮮血的我，都只是這盤棋上的棋子而已，你說對不對？”

    她說著，從身后放下一樣物事放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個冰糖葫蘆。

    “沒錯，所有的事情，都是值得的，為了或多，或少的，獎勵?！?/br>
    盈香伴隨著一陣微風，從窗戶離開了，只留下孑然獨立的海棠。

    海棠拿起那串冰糖葫蘆，漸漸濕了眼眶。

    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喜惡……

    原來，你還記得我喜歡冰糖葫蘆……

    她把那東西攥在手里，猶記起，那個往自己走來的翩翩少年，在那個冬日，對還是乞兒的自己露出的微笑，那個如同春天的微笑。

    她還記得他對自己攤開的手心，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你，可愿意跟我走？”

    她記得自己淺笑，點了頭，從此之后，和他看庭前花落花開，渡過了六年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然而，這一切，終究敵不過他的帝王夢。

    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喜惡……

    原來，你還記得我喜歡冰糖葫蘆……

    她把那東西攥在手里，猶記起，那個往自己走來的翩翩少年，在那個冬日，對還是乞兒的自己露出的微笑，那個如同春天的微笑。

    她還記得他對自己攤開的手心，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你，可愿意跟我走？”

    她記得自己淺笑，點了頭，從此之后，和他看庭前花落花開，渡過了六年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然而，這一切，終究敵不過他的帝王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