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憂沉默不語，那女人又說：“我啊，我是夢仙居的mama，他們都叫我孟姨。小姑娘，你不如跟著我吧，好歹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著，能吃香的喝辣的瞧你這臉蛋，若是好生調(diào)教，將來成為頭牌被達(dá)管貴人看上，那可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豈不是一呼百應(yīng)，為所欲為!可不比流浪街頭要好得多!”

    楚離憂抬頭輕笑：“好，我跟你走便是。”

    一個弱女子想要報仇談何容易?但是若要用自己的臉蛋為代價去讓別人動手，倒也未嘗不可。

    六

    寒來暑往又是幾個秋，時光荏苒。

    最近長安城的街頭巷尾都在討論夢仙居的一名新晉花魁。

    聽聞名為嫣兒，市民都在交談:那嫣兒姑娘相貌比河畔西子還要美上三分，身體輕盈柔軟可比趙飛燕，文學(xué)才識直逼謝靈運(yùn)。更讓人稱妙的是她的一手箜篌聲，讓聽著只能用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來形容了。但令人可惜的是，嫣兒姑娘是個清倌人，僅僅以詩琴會友，只招呼上流賓，奇人異士，尋常人是不用妄想一睹芳容了。

    此時的她已是碧玉年華，身形體量愈發(fā)纖長苗條，腰肢盈盈一握，眉眼全已經(jīng)長開的模樣讓見者傾心。一身素紗衣，烏發(fā)低垂僅用一根絲帶挽起，低頭扶琴的樣子讓人感覺歲月靜好。

    仍然是芊芊細(xì)手扶琴，只是比起幼時，現(xiàn)在的琴聲更加熟練，也更加細(xì)膩，當(dāng)然其中也多了幾分滄桑。

    “我要當(dāng)頭牌，我善文亦通音律。我自己可以不留一文錢，但只賣藝不賣身。成為頭牌有什么要學(xué)的你盡管教我，我若做的不夠不好你便打我罰我。哦對了，今后你給我起個新名字吧?！?/br>
    她還記得當(dāng)時自己是這樣對孟姨說的。

    早應(yīng)該是為人母的孟姨看著楚離憂的臉，想到自己從前也曾幻想過如果自己有個孩子若是個女兒，那便取名為嫣，多么美好的樣子。

    孟姨柔聲說：“那便叫嫣兒吧?！?/br>
    于是從此以后嫣兒便是楚離憂的新名字了。

    與生俱來的美麗和才情，讓她成為了獨(dú)一無二。

    喧鬧之中，她可以與鴻儒貴人笙歌談笑風(fēng)生。

    一人獨(dú)處，她卻總是會夢見那個夜晚，那火光，那雙溫柔的眼睛，那些好時光。

    一去不返的好時光。

    從一個大小姐淪為一個小可憐，命運(yùn)奪去她的一切，只用了短短一夜。

    她想要為家人復(fù)仇，卻不知道還要付出多少個四年。

    楚翹，你在哪里。

    好想你。

    七

    當(dāng)初楚翹出身橫桿救下女童的舉動，被正在外出游歷的天涯閣閣主君柚寒一眼相中。

    那個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是君柚寒的弟子。

    只要他愿意加入那個組織，他們可以出錢為她治病，她就可以活下去。

    但是，在正式出師之前，他必須與往日種種揮刀斷離。他不再能夠陪伴她，甚至，他不能再是楚翹，而是一把劍。

    這就是代價。

    少年猶豫：“什么時候可以出師？”

    對方對楚翹如此的兒女情長不屑一顧：“以你的天賦，若是夠努力，短則四年長則十年。”

    “好，只要能治好她，什么都好?！?/br>
    ……

    ……

    時光匆匆，當(dāng)初瘦弱不堪的小叫花子如今已成為天涯閣最出色的殺手。

    在他又一次完美完成任務(wù)后，同門師兄弟說帶他出去找樂子。

    直到楚翹坐在長安城中最大的青樓看著身邊千嬌百媚的姑娘時他才明白，原來同門說的樂子是為何。

    從未見過如此香艷畫面的楚翹臉紅到脖子根了，卻是冷著臉要往外走。

    同門見狀連忙拉住他“楚翹!你已經(jīng)成人了，每日就只知練劍，你就不想做點(diǎn)正常男人該做的嗎!”

    楚翹冷冷回道“不想?！?/br>
    他正欲轉(zhuǎn)身走的時候，樓上傳來一陣琴聲。

    琴聲里，有小時候的味道，有青荷糯米糕的味道，有滿園花開的味道。

    霓裳曲？

    離憂??！

    想到此，他急忙上樓去尋找聲源，原本在招呼人的孟姨見狀連忙阻攔“哎哎哎!樓上之人可不是想見就能見得!”

    “那要如何才能見得?”

    楚翹的同門適時的擋在孟姨和楚翹之間，從懷中掏出大面額銀票塞到孟姨手中道“哎呀！我兄弟難得有興趣，你就通融一下嘛”說著還給楚翹使了個眼色，楚翹心會意通點(diǎn)頭然后直奔二樓。

    后面還傳來孟姨的“哎哎哎!哪來來的無理小廝...”

    楚翹漫步在二樓樓廊，待確定聲音就是從這間房傳出時，他駐足門前，幾乎沒有開門的勇氣。

    如果不是她呢？

    如果是她呢？

    猶豫半響，最后心一橫，楚翹猛然推開了門。

    一個藍(lán)衣男子正在聽琴，此時回過頭，微微一冷。

    待目光上移到一位姑娘身上，他不由得呼吸一滯。

    楚翹眼睛直直的盯著她身上的每一寸，恨不得將她搜碎到骨子里，又怕是一場夢，他輕微一動她就會散了消失不見。

    嫣兒望著來人的臉，他的眼睛還是那么漂亮，漂亮到可以看到白駒過隙，斗轉(zhuǎn)星移；可以看到那些她錯失過的所有歲月。

    她不止一次地試圖去想象，卻沒想到兩人會在這種情景中相會。

    “咳咳咳...”

    兩人重逢的沉默不語被幾聲咳嗽打斷，藍(lán)衣男子道：“看來兩位是舊相識，那宋某就先告退了”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還幫二人重新把門帶上關(guān)好。

    “你這些年如何?”

    “你過得怎么樣?”

    二人同時開口，聞言，又不禁相視而笑。

    八

    “如你所見，我現(xiàn)在是夢仙居頭牌，吃喝穿都是最好的，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每日便是陪公子們尋歡作樂實在好不快活，你怎么樣?”

    她每說一句話一個字，楚翹的臉色便蒼白一分，楚翹知道她在怨他當(dāng)初在她最需要他陪伴的時候離開。

    楚翹淡淡苦笑，說：“我也還好?！?/br>
    “如此甚好，忘了告訴公子，如今我名為嫣兒。今日我有些乏了，你且先回去吧，走時記得幫我把門帶上。”

    嫣兒已經(jīng)下了逐令，千言萬語的悸動被壓制下來，到嘴邊只成了一個“好”，隨后他便出了門把門帶上。

    從這一天開始，夢仙居里多了一個怪人，不要姑娘不要酒，只要一盤糯米糕，一盞清茶，就可以在嫣兒姑娘的曲子里坐上一天。然后，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