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瀟瀟。

    誰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是剛剛還是炎日烈烈，卻突然下起雨來。很快，瓢潑大雨混雜著狂風(fēng)就將河岸邊的一個垂釣少年打了一個濕透。

    少年皺眉，看向天空。天空之中的烏云密布，仿佛是天帝將墨硯打翻了似的，看不到一絲光亮。原本烈日當(dāng)空，晴空萬里，但是轉(zhuǎn)瞬間就變得如此風(fēng)雨交加，實(shí)在是天意難測。

    十六歲的少年王殊將魚竿、魚簍收好，戴上了斗笠，想了想，又將魚簍里的那條魚拋進(jìn)了河里，看著它在水中一瞬不見了，轉(zhuǎn)身就走。雨水打在他的斗笠上，也很快就浸透了他的衣服。他原本走得極快，但是想到反正自己也已經(jīng)濕透了，干脆連躲雨的心思都沒有了，繼續(xù)在雨中行走。不過，這樣一來，連日來積攢在體內(nèi)的暑氣也消散了不少，身心清涼。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陣怪聲。那聲音仿佛某種怪物的怒吼，有些低沉，像是風(fēng)聲，很容易被忽略。

    他轉(zhuǎn)過身子，握緊了手里的魚竿，心中暗想：難道是妖物作祟？

    近來妖物橫行，長安城里到處都是妖物殺人的傳聞。

    他繼續(xù)往前走，偏偏在這時，那個沉悶的吼聲突然變得綿長起來，仿佛輕吟。

    他聽到了身后的河岸水里傳來的嘩啦啦巨響，仿佛有一條大魚在撲打水面！

    王殊回過頭，眸子陡然睜大。

    這個畫面，他一生也不會忘記；而這個畫面，他的前半生之中也從未想像！

    天空中的烏云被某個力量攪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甚至還像漏斗一樣，漩渦的中心低垂下來，仿佛要接近翻滾的水面。

    而遼闊的河面之上，仿佛煮開水了的水鍋一樣，翻涌不定。

    王殊站著的地方地勢較高，他遠(yuǎn)遠(yuǎn)看去，自然也能看一個大概。

    他不看還好，一看，整個人都感覺心驚膽戰(zhàn)。因?yàn)?，就在他的視野之中，河里有一條巨大的魚正在攪動個不停。它在那漏斗云下方不停地地打轉(zhuǎn)，游動，水面因?yàn)樗薮蟮纳碥|攪得翻騰，漸漸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與那天空的烏云漩渦正好一上一下，仿佛兩扇門遙遙呼應(yīng)。

    驟然間，狂風(fēng)怒卷，仿佛天怒，仿佛要滅絕一切，烏云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粗長的閃電，在云中一閃而逝；而它帶來的巨大雷響甚至讓王殊腳下的土地都隱隱不安，發(fā)出了震顫！

    就在這時，那條魚陡然間飛了起來！

    它的雙鰭在空中舒展開來，而它紅色的身體也開始慢慢變長；從一開始的鯉魚模樣，漸漸地舒展，化為了纖長的蛇形，漸漸的，它的身體里也開始露出了四個突起，仿佛要化為四只利爪。而最怪異的是，它的頭顱開始變得異常猙獰，仿佛洪荒兇獸！

    王殊在書中看過，他知道，這條鯉魚，竟然是要在這雨天之中，要化龍！

    可就在這時，云中的閃電突然打在了魚身上，它被閃電一劈，頓時萎頓了不少，蛇形開始萎縮，爪牙也開始慢慢褪去，仿佛要變回鯉魚。但是它在空中仍然向上騰飛，沒有絲毫要放棄的感覺。它在空中游走著，從一開始的方向偏離，似乎是企圖先遠(yuǎn)離雷電再說。

    可是，老天爺又豈會讓凡間之物輕而易舉地接近自己？

    即使是人，又哪里有資格，親近上天？！

    更何況，它只是一條卑微的魚！

    又是幾道閃電，猛然間打在了魚身上！它終于支持不住，頹然落下。那些閃電卻沒有放過它，再一次，不，是一次次地打在它的身上。

    轟！它在巨響之中落下，砸在距離水面不遠(yuǎn)處的一處草地上。

    風(fēng)繼續(xù)吼著，雷電似乎是滿意了，縮了回去，沒有繼續(xù)降下。

    那條魚撲騰著，仿佛要跳回水里；可是剛剛的登天似乎已經(jīng)耗盡了它全部的力量，所以它只是在地面上撲騰了幾下，然后便動彈不得地躺在了草地上，在風(fēng)雨中，它的腮張翕不定，艱難地呼吸著。

    王殊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立刻往那條魚跑了過去。

    他想近距離看看所謂的妖物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那條魚看到了有人靠近，更加激烈地在原地?fù)潋v，魚尾濺起的水花砸在王殊的臉上，生疼。他連忙停住腳步，安慰道：“你別怕，我是幫你的。我?guī)湍慊氐剿??！?/br>
    那條魚竟然真的能聽懂他的話，居然也真的不動了——也可能是動不了了。

    王殊舒了口氣，抱起了它。不過這條魚很奇怪，它的身上并沒有腥味，反而是有一種淡淡的幽香，混著風(fēng)雨的味道，格外沁人心脾。

    王殊正在想這是什么緣故，突然他分心的時候，手被魚腮邊的某處尖刺劃到，露出了一個血口。他的血立刻流進(jìn)了魚腮之中。

    那條魚的尾巴動彈了一下，似乎是收到了某種刺激，又似乎是突然間得到了什么力量，開始劇烈彈動起來。

    “說好了不動??！”

    魚反抗的力氣好大，他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沒有力氣把它送到河里了，于是抓緊了它，趕緊了幾步，往前狂奔。就在他即將脫力的一剎那，他豁然將那條魚扔進(jìn)了水中。

    就在這時，那條魚突然飛出了水面，準(zhǔn)確地說，它居然在一瞬間就變成了一條紅色的巨龍！那些閃電打在它身上，卻也已經(jīng)無法對它造成任何的傷害！

    它在天空之中翱翔，卷起了層層狂風(fēng)，將風(fēng)雨都逆轉(zhuǎn)開來！一掃之前的頹然之氣，仰天發(fā)出一聲清越的龍吟！

    王殊抬頭看著它，看著它如今肆意放縱心情，也不由得快活地笑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那條巨龍突然俯沖下來。它的身形停住，巨大的頭顱停在了王殊的面前，巨大的龍眼看著王殊，沉重的呼吸讓王殊有些緊張。雖然知道對方不會傷害自己，但是王殊不知道對方想干什么？

    突然，它的利爪在腹部一劃，竟然流出了一滴鮮血！

    王殊正在愕然，突然，對方身形猛然抬高，往烏云之中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