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是你的式神， 但關于大天狗閣下的秉性，你難道一點也不知道嗎？那你還敢這樣堂而皇之地召過來？真以為妖怪都是好相與的家伙嗎？”

    “不過說到底，我還是有些好奇的，為什么大天狗閣下會聽這種家伙的差使出現(xiàn)在了這兒？”

    “是我?！?/br>
    耳邊忽的傳來了一個溫潤而帶著些許狡黠的聲音， 接著， 我終于感受到了那個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了很近的人類的氣息。

    盡管我注意力并不集中，可能將氣息掩藏得這樣好，終究實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好在來人應該并不是敵人，至少我愿意這么相信著。

    順著聲音的方向， 我轉(zhuǎn)過頭， 莞爾道：“看來今夜的風光委實不錯，連晴明大人您也特意跑到這種地方來欣賞了。”

    “是啊， 可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風光呢?！鼻缑靼颜凵仁赵谑种校抗鈪s是落在了瑟縮在一旁幾乎完全被無視掉的小陰陽師身上：“原來與一向我求援卻是為了這個啊?！?/br>
    “晴、晴明大人……”與一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縫里擠出來的。

    “晴明大人可真是壞心眼，既然都肯請大天狗閣下來護著他，難道會不知道他的目的嗎？”我抬眼，直截了當?shù)刂赋觯骸爸皇俏沂钦娴挠行┮馔猓斑@孩子與我說他是你弟子的時候我還不信，卻沒想到您真的會出現(xiàn)在他背后啊——”

    “那么您究竟是來做什么的呢？”

    “在下是盼著雅小姐您可以看在在下的薄面上不再與這孩子為難。”晴明也并不繞圈子，單刀直入地這樣說著。

    “這可真是?！蔽倚α诵Γ骸扒缑鞔笕藢ψ约业牡茏涌梢沧銐虮M心竭力了?？杉热皇沁@樣，為什么不早做約束呢？”

    “況且一直以來也并不是我們在為難他不是嗎——”我看著小陰陽師與一：“分明是他一直在糾纏著我跟月彥?；蛘吒鼫蚀_地說是他背后的產(chǎn)屋敷家不肯放過月彥，才會牽扯出來這些東西。”

    晴明微頷首，眸光也微暗了些許，他沉默著，良久才說了句：“在下并不能約束他。”

    “他終究不是在下寮中的弟子，只是受了故人的托付?！彼终f：“況且在下的話，這孩子也委實不肯聽從呢。”

    “這樣可是不行的呀?！蔽艺f：“若他執(zhí)意走上死路，那大人可也算是辜負了故友的托付了不是嗎？”

    晴明依然揚著唇角，只是眼中的情緒略有些復雜，終于，他似嘆息般地說了句：“這是他的緣法。”

    “雅小姐不也說過，命運這東西可不是知道了就能避開的?！?/br>
    “原來那時晴明大人也在啊?！蔽掖寡郏骸翱磥硪捕嗵澚水敃r我沒有動手的意思，不然怕是此刻就沒辦法站在這兒與大人您這樣對談了。”

    我與晴明這樣一來一回對話的空檔，那個被喚作“與一”的少年卻像是又有了底氣一般，原本已經(jīng)帶了些驚懼的臉上霎時也換了一副嬌縱的神情。

    想來晴明是真的曾把他保護得很好。而人類總是對親近的人才會露出一種特別的鋒芒。

    “晴明大人是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是不是？”小陰陽師的聲音因為心里的情緒而顯得有點嘶?。骸澳缇椭?，卻也不告知我，也不阻止我是嗎？”

    “是?！卑脖肚缑鞣€(wěn)聲說。

    “那個時候也是的吧，你明知道她選的那條路是錯的，明知道她會因此而死，卻偏不阻止她，眼看著她一點一點地走進深淵里——”與一愈發(fā)放肆：“虧你還聲稱她是你的故友，可她被那個妖怪蒙騙的時候你在哪兒？她在平安京惹出是非的時候你又在做什么？”

    “我以前真以為你是無能為力，可你根本就知道，你從頭到尾都很清楚！”情緒漸漸上涌，與一幾近聲嘶力竭地嘶吼：“我不會感謝你，這些都是你虧欠我的，是你虧欠我母親的！你就該教我通靈，就該給我那些人間罕有的藥劑，而拿著這些，我便能把我看到的命運扭轉(zhuǎn)給你看！”

    “是嗎?！卑脖肚缑鞯囊暰€斜向下低垂著，似是在端詳自己手中的折扇，神情多少有點落寞：“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啊?！?/br>
    “可你終究……什么也沒能完成不是嗎？”

    與一被噎了一下，隨即情緒更加失控起來。他冷笑了一聲，接著變成了狂笑：“是啊，我是什么都沒做到，說到底是我力量太弱小了。”

    “可眼下有晴明大人你在，我卻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彼f著，竟是從懷中抽出了把匕首，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上：“晴明大人，請您替我動手可好，否則你便再不需照看我了，而去了那邊之后，我也會好好與我母親說明，我究竟是怎么死的?！?/br>
    “況且你不是素來看重無可更改的天命？那在你能看到的地方，我可是該死在這里？”

    他這一招委實有點無賴，至少我是有點震驚的。拿自己的性命做要挾，卻是在逼晴明與我為敵。

    晴明臉上的情緒也十分復雜。他抬頭看著與一手里那一刃寒芒，良久，才幽幽嘆了口氣。

    “與一，你知道如果你真的要違背天道，會招徠什么后果嗎?！?/br>
    與一只是撇著嘴，卻沒有理會他。

    “雅小姐。”晴明又別過頭：“我是無意與小姐為敵的，但有些東西在下非得給這孩子看不可。等下大約要得罪了，希望小姐莫要受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