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理拿起筆，開始慢慢旋轉，語氣也變得更愜意了一點：“噪音的本質是什么？”

    7480沒敢開腔。

    莊理繼續(xù)道：“是空氣的震動?！?/br>
    7480：“？”

    莊理：“所以它是物理性的，而物理性的攻擊必然涉及到能量的互相轉換。系統(tǒng)，如果我記得沒錯，你的能量已經耗盡了吧？那你怎么震動空氣進而形成噪音？”

    7480：“?。?！”

    宣冥低頭忍笑。

    這種扒皮的場面好熟悉。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沒有辦法制造噪音，你只能用自己的精神力模擬出噪音的信號，傳輸進我的神經元，讓我產生被噪音攻擊的幻覺?；糜X對人體的傷害是緩慢的，不同于次聲波可以在幾秒鐘內殺死一個人。”

    “你所謂的給我十天時間考慮不是你的仁慈，而是你無能為力。瞬時將我殺死，你倒是想，但你做不到。”說到這里，莊理輕輕笑出了聲，仿佛在回味系統(tǒng)的蠢樣。

    7480如遭雷擊。

    宣冥很想笑，看見小卷毛閉著眼睛的愜意模樣，又忍住了。

    電閃雷鳴之間，7480想起了什么，猝然叫道：“你你你，你用緩沖區(qū)溢出的方法攻擊我……”

    莊理截斷了它的話：“沒錯，我是故意的。計算機離不開命令行，命令行就是在windowscao作系統(tǒng)中打開dos窗口，以字符串形式執(zhí)行windows的管理程序?！?/br>
    “原始計算機的命令行是字符串，dna計算機的命令行是dna序列，量子計算機的命令行是電子自旋，可想而知生物計算機的命令行必然是特殊的生物波動?！?/br>
    莊理內視自己的意識海，篤定道：“系統(tǒng)，你是生物計算機的一種，所以我大膽地猜測——進入你的管理后臺的命令行應該就是你的精神力。”

    “那么我該如何得到你的精神力呢？”莊理饒有興致地問。

    7480崩潰了：“所以你用緩沖區(qū)溢出的方式攻擊我，并誘導我采用同樣的方式回擊！你好陰險啊！”

    莊理睜開眼，目中是全然的趣味：“是啊，從一開始我想要的就是你的精神力樣本，而且不是一個，是數(shù)十萬個，唯有如此我才能從中分析出你的精神力的基本參數(shù)和模型。我沒想到你會那么配合?！?/br>
    他端起水杯一飲而盡，殷紅的唇染上一層濡濕的色澤，“我說過，我會親手拆了你，入侵你的管理后臺僅僅是第一步而已?！?/br>
    7480一面發(fā)出滋滋滋的急鳴一面痛徹心扉地哭喊：“你故意激怒我，故意攻擊我，故意誘導我泄露精神力樣本，你好卑鄙??！”

    莊理放下圓珠筆，對著反光的電腦屏幕仔細整理額角的卷發(fā)，腦海中的聲音懶懶散散：“現(xiàn)在你明白你輸在哪里了吧？”

    7480只是嗚嗚地哭，根本沒功夫說話。

    宣冥看向小卷毛的目光已經完全挪不開了。系統(tǒng)剛才說的那些事他半點也不知情，想來應該發(fā)生在小卷毛離開他的視線之后。

    錯過了那么多精彩的交鋒，他心里難受得厲害，忍不住便興起了把小卷毛時時刻刻綁在身邊的沖動。

    莊理反問系統(tǒng)：“先機和優(yōu)勢這兩個玩意兒你有過嗎？”

    7480：“……”

    莊理搖頭嘆息：“你只是我摁在手心里的一只螞蟻。”

    7480既崩潰又憤怒，同時還很焦躁。它想翻盤卻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它雖然是強智能機器人，論起思維的敏捷度，卻連莊理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或許從強行綁定的那一刻開始，這人就已經設定好了拆除系統(tǒng)的每一個步驟。早知道會這樣，它當初就應該跑得遠遠的，誰能想到一個低級世界里竟然會誕生這樣的怪物！

    7480沉浸在懊悔的情緒中無可自拔。

    莊理卻又輕笑著說道：“抓到你了?！?/br>
    什，什么抓到？抓到什么？

    7480猛然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由于太過激動，竟促使核心程序出現(xiàn)了跳躍和散亂。而莊理的精神力正循著跳躍的頻率找過來，并緊緊纏附。

    入侵了系統(tǒng)的管理后臺，他的精神力已恢復成原本的模樣。7480的防御體系立刻識別出異物，并拉響警報。

    殺毒程序被釋放，然后強力攻擊入侵者，而入侵者卻緊緊纏繞在7480的核心程序上。一場“我打我自己”的戰(zhàn)爭開始了。

    7480被殺毒程序一遍一遍掃描，一遍一遍格式化，簡直痛不欲生。而莊理的精神力卻在受到攻擊的一瞬間馬上轉換成7480的精神力，避免了一次次的絞殺。

    還未完全搞清楚系統(tǒng)的運作方式，他就已經制定出了行之有效的作戰(zhàn)計劃，那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否則他可能會浪費掉幾年的時間去破解系統(tǒng)的編碼。

    “你讓殺毒程序停下！我認輸還不行嗎？主人，主人，我求你了！”7480徹底跪了。

    莊理卻樂此不疲地調戲著系統(tǒng)和殺毒軟件。雖然只是幻覺，但他受過的苦必須加倍討回來。

    “系統(tǒng)，這才只是剛開始而已，接下來的游戲會更好玩?！彼p手搭成塔尖，輕輕碰自己的額頭，狹長雙目閃爍著興致盎然的光芒?？吹贸鰜?，他很享受這個過程。

    7480：“……主人我錯了！”

    宣冥cao控輪椅飛快滑向實驗室大門，還未走到僻靜的地方就已經笑出了聲。活了二十多年，他從未這么爽過！

    第28章 莊理：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沒有秘密。

    宣冥在實驗室門口足足笑了好幾分鐘，怕自己錯過更多精彩的交鋒，這才清了清嗓子，擺出嚴肅的表情，重新cao控輪椅回到小卷毛身邊。

    莊理正把一張張電極片往自己腦門、眉心、太陽xue等地方貼。

    誘導殺毒程序對系統(tǒng)的意識體展開攻擊只不過是一種掩人耳目的戰(zhàn)術。他真正想要的不是折磨系統(tǒng)，而是每一次格式化之后，在系統(tǒng)的管理后臺顯現(xiàn)的一串串指令。

    無需做更多的破譯工作他已經猜到，這些指令就是系統(tǒng)賴以cao控所有程序的編碼，與運行電腦的c語言是同種類型的產物。

    它們是一幅幅波形圖，只不過波峰和波谷的位置與莊理掌握的那幅圖略有不同，很像某種古國的楔形文字。

    與之前一樣，莊理在冥想中把這些圖形用自己的腦電波一一模擬出來，導入eeg的屏幕并記住。

    他無需知道它們之間的邏輯關系和語法連接，更不需要破譯它們的深層含義，只簡單的復制成一長串無意義的字符把系統(tǒng)原有的核心指令覆蓋掉就行了。

    超長數(shù)據會完全侵占系統(tǒng)的存儲空間，并把它擠出核心區(qū)域，這是黑客入侵一臺計算機常用的手段，名為植入法。于是上一秒還哭哭啼啼裝可憐的7480，下一秒就被關進了小黑屋。

    “啊啊??！燈怎么滅了？主人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我怎么會離開主神空間，這不可能！”它嚇得連連尖叫。

    莊理閉著眼躺在沙發(fā)上，一桿圓珠筆在他指尖旋轉跳躍，仿佛完全脫離了地心引力的控制，無論什么角度都不會掉下來。

    宣冥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目光專注地看著小卷毛。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正顯現(xiàn)出一個富麗堂皇的空間，里面擺放著各種豪華家具，還掛著嵌金絲的歐式窗簾，有一個視覺帶著他在這處空間里走動，鼻端下方偶爾伸出一只白皙的手，隨意地拉扯窗簾，發(fā)出嫌棄的嘖嘖聲。

    毫無疑問，這視覺是屬于小卷毛的，他的意識體已經占據了系統(tǒng)原本的住所，也就是所謂的主神空間。

    不過是一個休息的地方，沒什么好看的，莊理很快就撤出來，繼續(xù)接管別的程序。

    “嗯？”他在腦海中發(fā)出一聲低吟。

    宣冥的手背立刻浮起一層雞皮疙瘩。直到這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小卷毛不但腦力性感，連聲音都透著一種慵懶的魔力。

    “這個界面似乎是一個即時通訊器？”莊理仔細瀏覽著一個陌生的版面。

    與此同時，宣冥的腦海中也浮現(xiàn)出一個窗口，窗口上方標注著系統(tǒng)的編號7480，下方是一個聊天框，框的左側排列著三個編號，分別是169、248、367。

    莊理嘗試著點擊這些編號，漫不經心地問：“系統(tǒng)，這是什么？”

    7480靜悄悄地躲在黑暗里。

    “這是你們系統(tǒng)之間的聯(lián)絡器？三個編號代表著三個系統(tǒng)，你還有同伴？”莊理根據眼前的一切慢慢分析著。

    宣冥精神大振。

    他沒想到小卷毛連這個秘密都能發(fā)現(xiàn)。世界萬物對他來說仿佛透明的一樣。

    7480捂住嘴，往更黑的角落里縮了縮。

    莊理輕笑道，“不，不是同伴。你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應該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攻略宣冥。”

    宣冥既無奈又好笑地想道：難得你還記得我。

    莊理很快下了判定：“所以你們是競爭者的關系。不過主神既然讓你們了解到彼此的存在，并且給你們安裝了互相聯(lián)絡的工具，某種程度上來說應該也是允許你們合作的?！?/br>
    宣冥在心里默默鼓掌。

    7480挫敗地說道：“你都猜到了還問什么問！”

    “我沒有把握在保證自己的大腦完全不受傷害的前提下把你拆除?！鼻f理閉著眼睛愜意地嘆息：“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我正好缺幾個試驗品?！?/br>
    7480立刻急喊：“你不要搞我們，主神會知道的！他神通廣大，肯定會派任務者來殺你！”

    “他不會?！鼻f理反問：“供養(yǎng)一位神明需要怎么去做？”

    7480吭吭哧哧沒敢答話。宿主一提問他就嚇得發(fā)抖，這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宣冥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卻毫無頭緒。

    莊理笑著嘆息：“供養(yǎng)一位神明需要信徒啊，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千千萬萬，甚至遍布整個宇宙。你們這些系統(tǒng)就是主神的信徒，被你們控制的宿主則是他的奴隸。你們每一個都身處于一座金字塔里，嚴明的階層是絕無可能跨越的，而塔尖上只允許站立主神一人?！?/br>
    莊理睜開眼，徐徐問道：“系統(tǒng)你可以猜一猜，在金字塔的底端，像你們這樣的信徒和奴隸還有多少？”

    系統(tǒng)悲哀地嗚咽了一聲。

    莊理把圓珠筆擺放在桌上，雙手搭成塔尖，抵住自己下頜，輕緩的嗓音里充滿憐憫：“系統(tǒng)，像你這樣的小玩意兒，主神手里還有無數(shù)個。人類信仰上帝，但人類禱告的聲音上帝真的能聽見嗎？”

    系統(tǒng)跪地求饒：“主人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撒謊了！”

    莊理溫柔地說道：“沒關系，你可以盡情撒謊，我很喜歡你自以為能騙過我的蠢樣?！?/br>
    系統(tǒng)頓時哭到崩潰。

    宣冥：“……咳咳咳，咳咳咳！”

    忍笑的時候他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莊理瞥他一眼，細長的眉梢半挑著，仿佛也在嫌棄他的蠢樣。

    宣冥臉頰微微一紅，竟罕見地感覺到一絲羞澀。

    他連忙拿起杯子去一旁的飲水機打水。

    莊理這才收回視線，支著額頭看向虛空。他似乎在發(fā)呆，但離他沒超過十米遠的宣冥卻能看見他腦海中的畫面。

    他正在給那三個系統(tǒng)發(fā)送郵件，內容由一連串之前已經掌握的波形圖組成，具體的含義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其性質大概與亂碼差不多。不過沒關系，只要對面的系統(tǒng)感興趣就會給予回應。

    7480呢喃道：“它們不會理你的。系統(tǒng)之間雖然可以互相聯(lián)絡，但具體情況必須由主神來判定?！?/br>
    莊理一面摘掉滿腦袋的電極片，一面漫不經心地說道：“主神不會親自來判定你們的情況。他頂多在你們的程序里設置一些場景，當你們的處境符合這些場景，你們就達到了可以互相聯(lián)絡的標準?！?/br>
    莊理瞥了宣冥一眼，語氣篤定：“四個系統(tǒng)潛伏在身邊，宣冥卻還是沒有被攻略，我想這種情況應該符合主神的判定。”

    7480捂住臉，滿心都是絕望。宿主這么聰明，分分鐘破解所有秘密，它還有什么好說的！他媽的，要不是宣冥太難攻略，這個世界也不會同時進來四個系統(tǒng)！

    思忖間，罪魁禍首宣冥捧著兩杯熱水滑過來，溫聲道：“休息一會兒吧，做實驗不急于一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