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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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位將領立刻圍攏過來,對著兩張表格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總覺得抓住了一些東西,具體是什么卻說不清楚。 樂正冥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正想道出答案,卻見小卷毛沖自己眨了眨眼。 他心領神會,于是保持緘默。 眾將領把腦袋湊在一起,死死盯著兩張表格,卻壓根不敢開腔,唯恐自己說錯話惹來大家的嘲笑。 莊理只好提醒一句:“別盯著數(shù)字看,只比較兩張表格的擊毀率、戰(zhàn)損率、初始兵力和戰(zhàn)爭取得勝利花掉的時序長短。說一說二者有什么區(qū)別,你們就什么都明白了。” 眾人靜默片刻,然后便一個接一個地興奮起來。 “我明白了軍師!蒙古人戰(zhàn)斗力比我們高出一倍,但是在參戰(zhàn)人數(shù)相等的情況下,他們想要干掉我們卻需要花很長時間!您看,第一張表格,他們花十九個時序才把我們殺成零;第二張表格,我們?nèi)偃?,只花四個時序就把他們?nèi)珳缌?!”一名將領舉起手高喊。 “對對對,”旁邊立刻有人附和,“參戰(zhàn)人數(shù)越多,取得勝利的時間就越短!” 又有人忙著補充:“傷亡還會越小!同是100人參戰(zhàn),蒙古人干掉我們死傷了86人;后一個模式,我們比他們多三倍,干掉他們就只死了36個人!” “我明白了,就算蒙古人戰(zhàn)斗力比我們強很多,在我們?nèi)藬?shù)比他們多三倍的情況下,其實我們也能輕而易舉戰(zhàn)勝他們。是這個意思嗎軍師?”淮老二也開了竅,拍著手掌大喊。 莊理輕輕一笑,正待說話。 站在外圍的一名將領忽然興奮難耐地嘶吼:“軍師,我悟出一個道理,很可能就是您要傳授給我們的百戰(zhàn)百勝的秘訣,您要不要聽一聽?” “你說?!鼻f理滿臉期待地看過去。 所有人也都目光灼灼地轉頭。 這人清了清嗓子,快速說道:“結合這兩張表格,我發(fā)現(xiàn)世界上根本沒有什么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zhàn)役!” 這話一出,帳篷內(nèi)頓時響起一片嘩然。 有人立刻反駁:“你放屁,軍師就帶領我們打贏過羯族人!那不是以少勝多嗎?” 莊理止不住地低笑,又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樂正冥環(huán)視這群忽然很愛學習和思考的大老粗,心中頗感安慰。被小卷毛一調(diào).教,他們似乎對打仗產(chǎn)生了十二萬分的熱情。 先前那位將領壯著膽子繼續(xù)往下說:“不是,你們好好想想。軍師教給我們偃月陣,讓我們把羯族人的有效作戰(zhàn)人數(shù)控制在三千左右。實際上,在官渡之戰(zhàn)中,我們與羯族人的兵力之比是四萬對三千。我們的人數(shù)比他們多出十倍不止!” 眾位將領略略一想,頓時若有所悟:對,是這個道理! 見大家點頭,那位將領的音量更高了一些:“然后我又想到了孔明先生最著名的一場高坡戰(zhàn)役。在那場戰(zhàn)役中,孔明先生用十三萬人馬殲滅了敵人三十萬大軍。 他當時用的是八卦陣,可以把敵軍有效分割成六十四份。你們好好算一算,三十萬的六十四分之一是四千六百多人,孔明先生的兵力轉瞬比敵軍多出二十多倍。所以他才會大獲全勝!現(xiàn)在,你們品出一些東西了吧?” “品出來了,品出來了,所有的戰(zhàn)爭其實都是人多的那方勝利,而人多的概念根本不是我們眼睛看見的那樣,是分割出來的,也是計算出來的,更是刻意安排出來的!” 淮老二摸著自己的后腦勺,樂哈哈地說道:“我他媽竟然也能說出這么深奧的話!將軍,您聽見了嗎?” 樂正冥臉上的堅冰在眾位屬下你一句我一句的感言中融化了,只能笑著點頭。 莊理也拍著手掌輕笑道,“大家說得都沒錯,這就是百戰(zhàn)百勝最為基本的一個秘訣——集中優(yōu)勢兵力。只要己方兵力比敵方多出三倍、四倍、五倍甚至是十倍,在武器沒有巨大代差的情況下,此戰(zhàn)必勝。屆時,無論敵方戰(zhàn)斗力多高,射程多遠,他們也很難取得勝利,一切優(yōu)勢都將被我們的人海戰(zhàn)術填平。” 這個戰(zhàn)爭理論曾被華國一位偉人運用到極致。他最著名的一個論調(diào)便是“集中所有優(yōu)勢兵力殲滅敵人”。 所謂“集中所有優(yōu)勢兵力”就是指在短時間內(nèi)調(diào)遣最多的部隊去參戰(zhàn),如果兵力不夠,他寧可避開。于是敵人的飛機、坦.克、機.槍、大.炮,被他的小米加步.槍打得落花流水。 眾人聽見軍師的鼓勵,越發(fā)對戰(zhàn)略戰(zhàn)術產(chǎn)生了興趣,拿出蒙古人的過往戰(zhàn)報好好研究一番,又發(fā)現(xiàn)了新的東西,于是紛紛叫嚷起來。 “軍師,軍師!我知道怎么打贏蒙古人了!” “我也知道!” “我我我,我也知道。”站在最外圍的一名將領跳起來舉手,唯恐軍師看不見。 莊理輕笑道:“那你們就好好幫我分析一下,我們該如何打贏蒙古人?!?/br> 淮老二最先開口,生怕別人搶了自己風頭:“蒙古人看上去似乎不會擺陣法,但其實他們也很懂得分割敵軍的戰(zhàn)爭維,所以總能以少勝多?!?/br> “沒錯!這就是我想說的!” “淮老二,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我也這么想!” 許多將領吊著嗓子高喊,就要搶淮老二的風頭。不就是分析戰(zhàn)略戰(zhàn)策嗎?他們也會! 但是天知道,在小卷毛來之前,這群大老粗每到打仗就用懵逼的眼神看著樂正冥,一副你說什么我們照著做準沒錯的樣子。 他們能有今天這樣大的轉變,全有賴于小卷毛的調(diào).教。 假以時日,樂正冥幾乎能夠想象他們會成長到哪一步。他們一個個放出去,都能成為鎮(zhèn)守一方的猛將。 腦子最愚鈍的淮老二此刻正無比自信地說道:“軍師,蒙古人這種打法其實是跟野狼學的。 “他們慣愛使用sao擾戰(zhàn)術,即利用鐵騎時不時圍攻敵軍步兵。步兵退,他們便追著打;步兵進,他們立刻策馬跑遠,避免傷亡。 “久而久之,敵軍的戰(zhàn)陣在他們不斷地sao擾下被打散,敵軍的將士也變得疲憊不堪,難以組織有效的進攻。他們首先分割敵軍的戰(zhàn)爭維,使敵軍疲憊,再殺回來收割勝利” 眾位將領聽得連連點頭,附和道:“沒錯,就是這樣!蒙古人喜歡搞疲憊戰(zhàn)術!” 淮老二更得意了,拍著桌子說道:“軍師,你見過狼群圍攻羊群嗎?那些畜生就是這么干的。 “它們時不時跑到羊群邊緣,撓某只羊的屁股,等羊群頂著尖角跑過來的時候,它們就四散逃開,如此反復,直至某只羊累到精疲力盡掉了隊,狼群就撲過去,把羊圍殺。 “蒙古大軍其實就是一群野狼,根本不像我們,早已學會熟練地運用戰(zhàn)陣,他們憑的完全是野性的直覺?!?/br> 莊理贊賞地點頭,提點道:“所以呢?我們面對狼群該怎么做?” 淮老二得意地尾巴都快翹起來了,正待開口,卻沒料帳中有人迫不及待地大喊:“在兵力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的情況下,不要掉隊,保持好我們的戰(zhàn)陣,該攻攻,該守守,不要被蒙古人吊著跑!” 淮老二差點沒被堵在喉頭的高談闊論憋死。娘的,誰搶他風頭? 與此同時,還有人喊道:“不要怕蒙古人,他們其實沒那么厲害!上了戰(zhàn)場啥都別想,打他丫的!” 這塊土地深受蒙古鐵騎肆虐。聞聽蒙古人來了,哪個國家的軍隊不感到害怕?甚至還有一些小國直接打開城門,跪著迎接他們?nèi)肭帧?/br> 蒙古人性如豺狼,兇狠異常,就算漢人投了降,他們也是照殺不誤,往往一騎過境,留下滿城尸山血海,就連空中飄蕩的也都是冤魂死氣聚集而成的霧霾。 以往,魏國將士也是怕的,但現(xiàn)在,當他們了解到如何取得一場戰(zhàn)斗的要訣后,這份害怕已完全被迫切的戰(zhàn)斗欲取代。 他們想在戰(zhàn)場上好好跟蒙古人較量較量。 他們總覺得自己的戰(zhàn)斗素養(yǎng)都快趕上孔明先生了。他老人家能用的八卦陣,他們也能用!只要把蒙古人的戰(zhàn)爭維分割成小塊就能輕易取勝,只是具體的方法還得在沙盤上好好推演推演。 以少勝多,以強勝弱,假以時日他們也可以創(chuàng)造那樣的奇跡! 眼看大伙兒眼里冒出狼一般的綠光,樂正冥立刻壓制住他們膨.脹的野心:“都給我老實點,別瞎激動。我不會讓你們?yōu)闀x國流一滴血。我把你們一個不少地帶出來,就得把你們一個不少地帶回去?!?/br> 眾人眼眶一熱,竟差點落下淚來。將軍對他們太好了。軍師也好,軍師都舍不得讓他們?nèi)蜁x國打仗。 感動和歡快的氛圍籠罩著這頂大帳。 莊理心情愉悅地開口,“看來你們都可以出師了。沒錯,戰(zhàn)勝蒙古人只需做到兩點:第一,讓晉國軍隊學會不受蒙古人的sao擾,始終保持整齊堅固的戰(zhàn)陣;第二,教會他們?nèi)绾慰朔闹械目謶?,如此,他們就能把人?shù)眾多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br> 眾位將領連連點頭,直呼高妙。 樂正冥卻在這個時候潑了一瓢冷水:“但是這兩點恰恰是最難辦到的。 “晉國軍隊全由異族殘部組成,根本不懂得團結合作,上了戰(zhàn)場又如何保持整齊堅固的隊形? “而且這些殘部的故國大多是被蒙古人滅掉的,他們對蒙古人心存恐懼,我怕他們一上戰(zhàn)場就會四散逃跑,屆時還得我們自己頂上。” 眾位將領頓時陷入焦灼。將軍說得沒錯,那些異族都挺jian猾,又哪里肯為晉國賣命。他們之中的不少人恐怕還打著反咬一口的主意。 莊理順勢詢問:“所以,你們有什么好的辦法嗎?”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懵。讓晉國這盤散沙凝聚成一塊磐石,讓異族殘部具備悍不畏死的勇氣和決不后退的堅毅,這可不是簡單的任務,這是比登天還難的任務! 大家思來想去,只能搖頭。 淮老二觍著臉說道:“軍師,要不您教我們一個法子?” 莊理環(huán)視眾人,見大家果然都沒主意,這才敲著桌面說道:“聽鼓?!?/br> “什么?”眾人皆是一呆。 莊理指著自己的耳朵,重復一遍:“你們不用激勵他們士氣,也不用調(diào)和他們之間的矛盾,更不用教導他們復雜的戰(zhàn)陣。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你們只需教會他們一點——聽見戰(zhàn)鼓急響的時候埋頭往前沖,不能往后退,這便夠了?!?/br> “就這么簡單?”淮老二確認一遍。 “對,就這么簡單。”莊理篤定點頭,繼而詳細解釋:“經(jīng)過三十天的高強度訓練,晉國士兵會形成‘一聽見戰(zhàn)鼓雷動就往前沖’的條件反射。 “你們無需知道條件反射是什么,只需明白,鼓聲會剝奪這些士兵的思考能力,讓他們僅憑本能去戰(zhàn)斗。戰(zhàn)鼓擂,他們就沖,戰(zhàn)鼓熄,他們就停,恰如你們看見信號兵揮舞旗幟就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轉一樣。 “如此,就算蒙古人再怎么sao擾,進攻的節(jié)奏也會一直掌控在晉軍手里。你們明白了嗎?” 眾位將領都是經(jīng)歷過艱苦訓練的人,在戰(zhàn)場上早已習慣跟隨鼓聲和信號旗去行動,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們?nèi)粲兴?,然后拊掌贊嘆,各自領了幾萬晉國士兵,帶去訓練。 離開營帳的時候,淮老二把簾子甩得劈啪作響,邁著八字步走到外面,舉手向天,極猖狂地高喊,:“假以時日,老子一定能成為戰(zhàn)神!” 眾人全都哄笑起來,心中卻也產(chǎn)生了同樣的野望。在軍師的教導下,他們漸漸發(fā)現(xiàn)其實陣法和兵法并不像書上寫得那么艱澀難懂。只要好好鉆研,終能成為一代名將。 樂正冥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便也跟著笑了幾聲,片刻之后卻又顯出幾分落寞,呢喃道:“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他們跟了我好幾年,一點長進都沒有。你一來,他們卻個個變了模樣,是不是我不太行?” 莊理瞥了他下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我覺得你很行?!?/br> 樂正冥立刻燙紅了耳朵,想瞪眼,卻先抿著薄唇笑了。 莊理站起來,從身后環(huán)住愛人的脖頸,嘴唇輕輕貼著他的發(fā)頂,溫柔低語:“你若是不行,又怎么會讓他們忠心追隨?殺敵的時候你永遠擋在最前面,把危險和死亡留給自己。你不擅長言辭,可你會把所有的責任扛在肩頭,于我來說,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那個人?!?/br> 樂正冥這下不僅耳朵燙,連眼眶、鼻頭、心臟也都跟著燙起來。他的苦累,他的疲憊,他的迷茫無助,終是在這一刻被完全撫平。 莊理微微垂頭,把自己的臉頰貼在愛人鬢邊,噴著灼熱的氣流說道:“我做你的腦,你做我的刀;我為你運籌帷幄,你為我征戰(zhàn)千里。我倆合在一起就是天下無敵,這樣好不好?” “好?!睒氛o比沙啞地開口,素來結著冷霜的眼眸此刻卻化出一汪清亮的淚跡。 莊理咬著他的耳尖,繼續(xù)誘哄:“那我們來玩會兒槍好不好?” 滿心都是感動的樂正冥:“……” 他只呆愣了一瞬便彎腰扛起小卷毛,大步朝內(nèi)室走去。 動腦子的事情他或許不行,但玩槍他最在行! --- 一個月之后,蒙古大軍殺到。 九皇子與莊旭坐在山頂?shù)臎鐾ぶ?,悠閑地眺望被雨霧模糊的遠山。 “我們的軍隊集結完畢了嗎?”九皇子慢條斯理地煎茶。 “已經(jīng)集結完畢,只等晉國大敗便能立刻插.入戰(zhàn)場,收割勝利。我爹讓我?guī)б豢诠撞倪^去,好給莊理收尸。屆時還得勞煩殿下給我撥幾個人手。在偌大的戰(zhàn)場上尋找一具殘破的尸體,著實有些困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