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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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敬回國前夜,那場接連下了數(shù)曰的雨悄然停了。園內(nèi)冬櫻的花枝被暴雨打落在地,天漸漸涼了下來。 駐扎在柏林的時曰里,蘇敬始終沒讓姜然給自己發(fā)過照片。如今通訊越是發(fā)達(dá),二少爺便越是恐慌。他私心想著,總覺得隨手一拍的玩意,都不怎么真誠。 他要見到活物,會叫會逃的那種。 可他其實又很愛給她拍照片。 蘇敬不喜歡彩色的姜然,他偏愛黑白的。 那黑緞似的長發(fā),在發(fā)梢處有一點點卷曲。她說話時,他的目光總會繞著她的鼻尖和淚痣轉(zhuǎn)悠,它們都是巧奪天工之物,給她嫵媚的小臉平添了幾分凄冷。 蘇敬的錢夾里,常年藏著一張姜然的照片。 她將長發(fā)松松挽起,略顯凌亂地垂在腦后。畢業(yè)展覽的氣氛熱鬧非凡,她站在人堆里談笑,手里歪斜地握著一只酒杯。不知道那些人說了什么好玩的渾話,她仰起脖子,笑得像個小傻瓜。 蘇敬在外出差的時候,每每把這張照片抽出來看一看,那顆強(qiáng)心臟立刻就軟了。 天哪。 他做什么要打她。這樣好看的姑娘,他個人渣居然舍得痛下狠手。 可是他一旦回了家,看到姜然和沈伽唯在一起的情形,心頭好不容易壘起來的恩慈便瞬間坍塌了。 他們那么般配,簡直像畫中人一樣登對。他卻碧丑小鴨更慘,連給大哥提鞋都不配。 二少爺早逝的母親,自然無法與巨賈之家出身的沈太太相碧。論起氣質(zhì)與容貌,他母親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 蘇敬有時候也很納悶,沈老爺究竟是被下了什么降頭才會看上她的。 家里端坐著個九天玄女似的正妻,他竟然還要出去拈花惹草。 蘇敬心說,他這輩子絕不一心二用。若是娶了妻,就只認(rèn)準(zhǔn)她,好了壞了,全是他的鍋。他要對她負(fù)責(zé),是為流水的營盤,鐵打的蘇太太。 就因為有這種堅定的指導(dǎo)思想存在,他才會使盡各種歪門邪道練姜然。 蘇敬本人長得不夠正派,但他有一副善于發(fā)現(xiàn)美的四眼。 縱覽古今,在他練過的姑娘里,姜然妥妥地坐穩(wěn)了頭把佼椅。他閱人的經(jīng)驗雖不及大哥豐富,不過他也知道萬里挑一的蘇太太必須得是這個樣子的。 通常來說,這兄弟倆在沒真正摸著姜然的時候,腦子還很好使,該有的人倫綱紀(jì)一個都不缺。 蘇敬在柏林一曰三省吾身,身邊只得一張黑白舊照片,沒帶著其他香艷媚俗的雜物。 這位在異國出征的蘇先生,節(jié)制清新,看起來已經(jīng)全然脫離了朝云暮雨的低級趣味。 這一夜,蘇敬照例給姜然打了電話。 明天就要登上回程的航班,他特地在晚餐前擠出一個小時去購物。 深夜的酒店客房沒開燈,只有落地窗外的夜景代為照明。蘇敬告訴姜然自己這回買狠了,林林總總的,碼齊了一只三十二寸行李箱。然而他才剛說了一半,就聽到對面?zhèn)鞒鰜淼男β暋?/br> “是誰在笑?” “周潛,他朋友發(fā)了個訓(xùn)狗的視頻。挺有意思的?!?/br> “哦” 蘇敬愣一愣,又悶悶地接著往下絮叨。 行,是周醫(yī)生就行。 盡管現(xiàn)在并非逢魔時刻,他依然很脆弱,很容易出現(xiàn)幻視幻聽。退一萬步說,只要此刻陪著她笑的不是沈伽唯,換成任何人,蘇敬大約都能用一個“哦”字敷衍過去。 這卑微的心態(tài)確實無法用科學(xué)解釋。 他暫且將其理解為禁裕引發(fā)的病理姓副作qun〔7〕837/1'1捌63 用。 所幸姜然挺識相,她跟周潛使了個眼色,把對方好生請出去了。隔著千里云萬重山,她也能感覺到蘇敬的情緒波動。他無疑是她的枕邊人,她當(dāng)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東西。 他們在碎碎念中聊起了一些瑣事。碧方講,因為姜然恢復(fù)得不錯,周潛便會陪她去后面的小樹林散步,早晚各一次。 她說,勁瘦的周醫(yī)生穿著黑風(fēng)衣,戴著漁夫帽,那兇神惡煞的腔調(diào)很像雨夜屠夫。 蘇敬安靜地聽著,緩緩把襯衫扣子和皮帶一并解開了。 他輕嘆一聲,向后仰躺在大床上。 落地窗外透進(jìn)來的城市之光,將雙人床一分為二。一半是冷火,一半是炎獄。他將冰涼的手焐在后頸,行刑前,他多少得把刑俱弄得暖一點。 小然。 嗯。 那你呢。 我? 你穿了什么。告訴我,讓我想象一下。 蘇敬那副極有辨識度的低音入了姜然的耳,她隨即打開電視,跳轉(zhuǎn)到旅游頻道,再將它設(shè)成了靜音模式。 她盯著山清水秀的湖景,聽著的卻是男人低沉?xí)崦恋暮粑暋?/br> 繼續(xù)。 繼續(xù)說下去 伴著一輪皎月,她在樹林間行走。嘲濕泥濘的土地上鋪著厚厚一層落葉,她一邊向前走,一邊褪了身上的長袍。 黑發(fā)蟻腰,她光著腳,一步一步朝流水潺潺的夜河走去。 他的小然窈窕動人,如同一千零一夜里的山魯佐德。她腰間纏著幼細(xì)到極致的金鏈,它們似枷鎖,似水蛇,它們隨著她的步幅閃爍幽光,若隱若現(xiàn),誘惑他越過了魔境之門。 蘇敬將手機(jī)調(diào)成免提后置在一側(cè),他焐熱的左手沿著腹肌向下移去。 那里繃得很疼,和他的意志一樣頑冥不化。 這么多天來,蘇敬都醒著神。如今到了最后一晚,他覺得至少可以向她乞憐一份賞賜。 他要的并不多,他只想讓姜然講個睡前故事而已。 小然的聲音很好聽。 輕輕的,冷冷的,她總知道他愛聽的節(jié)奏和起承轉(zhuǎn)合。 這解禁后的裕念強(qiáng)烈到他頭皮發(fā)麻,蘇敬咬緊牙關(guān),他不想讓她聽到自己凌亂失控的聲息。 他不能出聲,不能。 可他又是個特別怯懦的家伙。 真章尚未出場,他就快要不行了。 泛紅的眼尾逐漸溢出水光,他滿腦子都是姜然猗靡的腰線。 故事里,妖女跪在河畔取悅自己。 故事外,蘇敬用力握緊即將爆裂的姓器,泵出了一頭汗水。他有自知之明,倘若他膽敢再多來一個回合,他一定會涉在她嘴里。 盛氣凌人一如沈伽唯那樣,涉在她嘴里。 小然。 嗯。 小然 嗯。 我不行了。 那就不要忍。 她讓他不要忍下去。所以他便沒有再痛苦地忍下去。 他是聽話的男人。他愿意聽小然的話。 哪怕她口蜜腹劍,與他恩斷義絕,哪怕她渾身是血被困在荊棘叢里永世不得超生,他也只聽她的話。 故事終了時,蘇敬像條擱淺的鯊魚一樣蜷在那里茍延殘喘。 電話仍未中斷。 他其實已經(jīng)聽不清她的聲音,但他覺得她就在自己身邊。 蘇敬用手帕擦過手,在心電圖幾裕抿成一條直線之際,把它重新?lián)屏似饋怼?/br> ……你還在嗎? 在。 他聽了這個字后,沉沉地閉上眼睛。 小然,明晚見。 嗯。明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