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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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一路上,周潛很安靜,他都沒有主動搭訕。 跑車在夜幕中奔馳,他醞釀了一肚子的話題,最后統(tǒng)統(tǒng)照原樣咽了下去。 他的車速似乎比來時更快,但他覺得自己還不夠猛。身旁的姜然鎮(zhèn)定自若,她看著呼嘯而過的景與物,并無任何一驚一乍的表現(xiàn)。 這無疑給周醫(yī)生預備的深夜節(jié)目開了個好頭。 他最喜歡她假裝冷靜的表情。 多虧了他無與倫比的車技,他們比預定時間早一刻抵達了目的地。 他陪著她進屋,上樓。在她的臥室里,姜然的手擱在大衣紐扣上,無聲地看著他。她不說話,卻明顯不大痛快,可能是想用這個動作讓他主動退散。 周醫(yī)生,晚安。 不急。 周醫(yī)生。 我說了,不急。 他走進來,將門板輕聲合上。姜然想伸手去開燈,可他嚴嚴實實地擋著那電氣開關,完全沒有挪窩的意愿。所以姜然就當著他的面開始解扣子。 大衣脫完了,再由上至下撩開襯衫的衣襟,她的手指往哪里走,他的視線就游去哪里。 他看到她柔媚似花枝的腰線,在逆光中向內(nèi)收攏起來。那形貌宛如斜抱的纖纖白玉柳,瘦得教人一捻上去就會碎。 周潛反手鎖了門,他的指尖停留在凸起的門鎖上,須臾之間便把那涼涼的金屬給磨熱了。 姜然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他都無需看清她的臉,就曉得她那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厭棄,再度旺盛了起來。 她大概是非常討厭他的。這一點他心里還有數(shù)。 不過他不責備她,除了那份舍不得以外,他還暗存著日漸繁盛的自鄙。 他是她的醫(yī)生,是他們的臂鷹與走狗。她在地窖里單槍匹馬地苦熬,他在隔著一堵墻的長廊里讀小說。她叫,她喊,她應該知道所謂的相由心生都是假的。 前有沉伽唯的宋才潘面,后有周醫(yī)生的老氣橫秋。男人的好看與難看沒什么兩樣,論起恩慈和良心來,大家其實是半斤對八兩的。 周潛向前進了一步。然后,又進了半步。 她和他之間沒有一期一會的約定,但他們淵源已久,她辨得出他的呼吸深淺,他摸頭發(fā)的小動作,還有他的聲音。 …… 上回放在你這里的小說,還在嗎。 在。 你去洗澡,我就在這里等。 我會洗很久。 沒關系,反正我也不睏。 周潛走到書架前,他摩挲著下巴,仔細瀏覽上頭陳列的書脊。他伸出食指掃過它們,發(fā)現(xiàn)許多舊貨早已被她處理掉,剩下來的東西,全是他沒怎么讀過的新歡。 周潛低頭在那里翻找了一會兒,最終在書架最下排的角落里,找到了海斯勒的《江城》。他將它抽出來,隨手翻了兩頁,見那片綠檀書簽仍在內(nèi)頁好好地存著。 姜然是個好姑娘,她竟還沒把它處理掉。 舊物有舊情,她自然是長情之人。 想當年,妙手回春的周醫(yī)生在男校度日如年,卻依然保持積極向上的心態(tài),靠的必定不僅僅是他爹的錢。 他喜歡買紙質(zhì)書,一本接著一本買。書封樸素的,內(nèi)有彩頁的,有趣沒趣的,帶黑白插圖的。只要一翻開書,他就能見到混沌王子與奧伯龍之手,他會誤以為自己有魔法。 在沒和那叁個惡霸相見的時候,他更偏好安穩(wěn)一些的課余活動。 比如說讀書。 周家的小少爺早已擁有了數(shù)不盡的黃金屋,而年過叁十的他亦很清楚,那顏如玉于他來說,根本是不存在的。 這書簽跟著他一起漂洋過海,從終日陰沉的英倫舊宅,一直浮游到了姜姑娘的臥房里。 他存活下來了,它也是。 老祖宗說,貌美的人總是心善,他認為古人誠不我欺。 因為姜然的仁慈,周潛便不再去計較那些不愉快的小事了,盡管他明白她應該沒讀完。把蛛絲馬跡巡了一遍后,他將書放回原位,輕輕拍了拍它。 這些年里,周潛給姜然留過許多書,他悉心讀完以后將它們送到她手里。為她里里外外地檢查完身體后,他會去她的妝臺上找出身體乳來,美人趴在床上,他替她捏個背揉個腿,再看著她讀書。 周醫(yī)生話不多,偶爾會問兩句劇情走到哪里了,他想知道她有沒有說謊。畢竟她捧著書,腦子也在走神,他不尚武,他又不能粗魯?shù)匕阉哪X袋摁進書里去。 周潛從小耳濡目染,他知曉脅迫可以有很多種方式。 動手速度快,動嘴后勁大。他兩種都受過,所以他拿得準分寸,不會像蘇敬那樣一不小心就出了格。 周潛一個人在臥室里來回踱步,他足足等了叁十分鐘,才聽到浴室里的水聲停了。 她嬌貴,不僅浪費水,她也浪費他的感情。 姜然打開門,一股熟悉的香味立刻反撲過來。她長發(fā)挽起,穿著白色浴袍,那衣料不十分厚重,腰帶束緊時把她的輪廓勾地清清楚楚。 她回避他的眼神,開始擺弄那些壇壇罐罐。她視線所及之處,都是清香調(diào)子的好東西,以指腹抹勻在皮膚上,黏黏的,潮潮的,和她的身體一樣。 她吹頭發(fā),周潛就坐在床沿發(fā)呆。 他手邊躺著一罐身體乳,那是醫(yī)生的保留助興節(jié)目,普通的病人并無福氣品嘗。然而以她的第一手經(jīng)驗來評判,他手上的功夫其實沒那么細,有時候也會由于太用力而弄疼她。 姜然停掉吹風機,向周潛所處的方位走去。他維持原來的姿勢,等著她站定在自己面前。 如他所料,那浴袍已經(jīng)在半途中褪掉了。 她毫無遮擋地立在那兒,皮膚潔凈溫熱,冉冉青絲芳如丹桂。她是神宴上令人驚艷的帕西忒亞,他只需見一眼就能撐好幾天,好幾個月,好幾年。 周潛抬頭望著姜然,捏捏她垂在腿側(cè)的手,讓美人趴好。 她未有任何異議,乖順地爬上床,把臉埋進枕頭里。 他沾有霜體的手很快敷上她的背脊,一點都不涼,因為他會事先將它握在掌心里溫一溫。 …… 你剛才把自己抓破了嗎。 沒有。 就在這里。你還說沒有? 姜然不耐煩地嘆了口氣,她左右動動脖子,周潛知道,這態(tài)度是在讓他快點完事走人了。 但他一點也不想走。 哪怕面皮尷尬地掛不住,他也想留下來。 周潛捏完了她的背,又去捏她的腰,然后他將兩只手按在她臀瓣上,左右兩邊各占一半。 到了這份上,女病人的不耐煩,好像就不那樣明顯了。 它的命運被他握在手里,它弱得很,沒什么真正的抵御能力。他若是分開它,她就死。他若是越過它,滑去她的大腿后側(cè), 她便又重獲新生。 姜然的心跳逐漸加速,她不再動脖子,她只能屏住呼吸。 她的妝臺上置著他送的手表,那孤品內(nèi)斂貴氣,一戴上去便能化腐朽為神奇。 周醫(yī)生此生尚未做過誰的金主,但他深諳其中之真理。只消砸狠了錢,就有希望開出個大獎來。 今夜她與他在此地獨處,他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她站在叁岔路口,看到光明的滿月,又看到湮滅的殘星。她無計可施,唯有等著他先開口。 你看,這里也破了。 是。 為什么這樣不小心呢。放著不管,以后會留疤。 我下回小心。 好。你要說話算話。 室內(nèi)的空氣突然變得忽冷忽熱,在似冰似炭之際,姜然不斷地把臉往枕頭里壓,她雙眼緊閉,耳廓發(fā)紅。她感覺到他的熱度,它在不斷加劇,好像燒透的火鉗一樣越來越燙。 她忍著,繼續(xù)忍著。 就在快要燒到芯子的時候,他將手挪開了。 周潛把折在一旁的被角拉過來,完完整整地遮住她裸露的身體。他彎下腰,伏在她耳畔道了一聲晚安。 醫(yī)生說,他改天再來看她的傷。 她就不停地點頭,一直點到他起身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