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br>
    “還是喜歡吧？”

    “我們快點去看看藤原兼家在不在吧。”梨子掩飾般地岔開話題。

    “看來還是喜歡啊，我明白該怎么做了?！?/br>
    “你明白什么了？”梨子有些不解。

    “明白該怎么做，大人才會高興?！本仆萄垌辛鬓D(zhuǎn)著淺淡的看不清的情緒，“我是大人的式神，會竭力像保護你一樣保護他的?！?/br>
    梨子微怔，有點不明白酒吞為什么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快點去藤原兼家的家啦?！彼D(zhuǎn)過身率先朝府邸走去。

    酒吞輕輕抿抿唇，跟了上去。

    藤原府邸一路進去都是空蕩蕩的。無論仆人還是主人都不見人影。甚至連院子里的擺設都亂七八糟。

    可以看出來，沒有出這件事之前，這里布置得十分雅致。而如今，石桌都傾倒了，漂亮的灌木也被踩踏得看不出形狀。就連那些糊著彩色畫紙的推門，都滿是大洞。

    梨子一路尋找，就快放棄的時候聽到了很小聲的對話聲。

    “美素子，歇一歇吧，吃點東西。你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東西了?！?/br>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梨子剛要往聲音的地方走，酒吞就拉住了她。他把手指豎在唇邊，又指了指房頂。接著帶著她悄無聲息地飛到房頂上。

    梨子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掀開一個瓦片后，蹲了下來。在那個小小的洞里，很清楚地望見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正對著個女人說話。

    那個女人身形苗條，正對著梨子坐在紡機前織布。她垂著頭看不清神情。但是即便隔著空氣，梨子都能感到她身上死氣沉沉的味道。

    藤原兼家端著一碗飯遞過去。被稱為美素子的女人接了過去，緩慢地抬起臉。

    蹲在屋頂?shù)睦孀与U些驚呼出聲。那張臉就像她的加強版紙人似得，根本沒有五官。光滑的就像一顆大鴨蛋。

    她要怎么吃飯呢？梨子皺起眉。

    下一秒，她再次驚訝地睜大眼。

    美素子的臉上裂開了一條口子。那條口子越扯越大，直接扯到了耳根。里面是漆黑的洞。那晚飯也不是飯，而是一碗香灰。

    美素子就這么一把一把抓著香灰往嘴里填。

    藤原兼家在她身側(cè)表情悲傷地說，“慢點吃美素子，慢點吃。很餓吧？我聽說即便把東西燒過去，也會有收不到的情況。那里會有餓鬼搶奪其他鬼魂的食物。”

    “沒有想到竟會是這樣，”他輕輕撫摸著美素子的頭發(fā)，“我背叛了平安京，最后換來的卻是這樣的你。沒有臉孔，沒有記憶，甚至連鬼魂都不算。八岐大蛇用了秘術(shù)把你從黃泉之國帶來。但是隔了陰間和陽世，哪有那么的容易。是我太貪心了?！?/br>
    藤原兼家垂下眼簾，鬢角的頭發(fā)一夜之間變白了?！拔乙褜懴赂孀飼绻桨簿┠馨具^這場劫難，那么就讓它替我懺悔吧。但是可能連陛下都難以活下來吧?！?/br>
    美素子已經(jīng)吃完了香灰。似乎她還是很餓，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尋找食物。

    藤原兼家神色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你小的時候，我就沒讓你受過委屈。我總是用盡全力地保護你。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想方設法找來給你。那個時候我也不過只比你大兩歲。還是個娃娃啊。”

    “可我只想讓我的美素子開心快樂。別的都顧不上了?！彼闷鹨慌缘牡对谧约侯i側(cè)劃了一下，血噴涌而出，散發(fā)出濃重的血腥味。

    美素子聞到了味道，歡快地抱住他。在她鵝蛋般的臉上，重新出現(xiàn)了一張裂開的嘴。她把嘴靠了過去在藤原兼家的傷口上死勁地吸吮。

    “就這樣結(jié)束吧，”藤原兼家閉上眼睛，“讓我成為你的食物。我們就會永遠不用分開了。早該這樣了。從你離開的那天我就該追隨你而去。如果那天我這樣做了，是不是就不會有后來這些事了？”

    “真的很抱歉，美素子。真的很抱歉，平安京。”

    梨子沒想到找到藤原兼家后竟然會是這樣的展開。

    “我們下去吧?！本仆梯p聲說。他帶著梨子跳下去，從正門走進去。

    藤原兼家已經(jīng)被吸得只剩一張皮。衣服和皮都堆在一起，一張潔白的信封露了出來。

    美素子沒了食物又重新陷入迷茫，四下環(huán)顧著找食物。

    梨子走過去，將信封撿起來，上面寫著告罪書?？磥砭褪沁@個了，寫著平安京大陣的整個始末。有了這個東西，益材大人的罪名就會被洗清了。

    “就怕沒機會洗清。”酒吞在旁說，“看外面這些血柱的架勢，用不了多久就會把平安京都占據(jù)了?！?/br>
    “先收起來吧?！崩孀影研欧夥胚M挎包里。

    “大人現(xiàn)在要去陣眼嗎？”酒吞又問。

    “要去?！崩孀狱c點頭。

    “她怎么辦呢？”酒吞又指著美素子問，“是殺掉還是？”

    “我不知道，留給陰陽寮吧。這不是單純的妖怪，而是八岐大蛇的杰作?！崩孀拥卣f。

    “這種就是強行從冥界帶過來的皮囊，”酒吞說，“既不能像人一樣活著，也不能像鬼魂一樣投胎。藤原兼家以為自己死了就能和他妻子在黃泉國見面。其實他的妻子已經(jīng)連成為鬼魂的資格都沒有了?！?/br>
    梨子的目光投在藤原兼家的皮囊上，“賭上平安京的一切，最后得到的是這樣的結(jié)果，我一點都不同情他。因為我們什么都沒有做，卻要陪他一起承擔自私的后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