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皇帝來說，賈璉是他手里一顆相當(dāng)重要的棋子，其重要性不亞于遠(yuǎn)在嶺南的林如海。別說現(xiàn)在賈母只是病著，就是賈母死了，他也會奪情。

    可是賈璉不這么想。

    賈璉認(rèn)為，皇帝之所以讓他做山東布政使，只是想讓山東變成糧倉，順便把難民留在山東留在京畿之外。而這些事情，就是他不在這官位上也能做。只要他們家的莊子在，山東的糧倉計(jì)劃就不會停止。

    既然這樣，他留在山東做什么？跟這里的士紳豪強(qiáng)唧唧歪歪？順便給人攻訐他不孝的機(jī)會？

    賈璉直接把掛冠而去。

    他把官印掛在了山東布政使衙門的房梁下面，自己帶著幾個人，回京了。

    賈璉回到京中的時候，賈母已經(jīng)難得清醒?？杉幢闳绱?，賈璉來到賈母床前的時候，賈母竟然睜開了眼睛。

    那一天，賈母的精神特別好。

    她不但吃了一碗胭脂米，跟兒子孫子說了一陣子話，甚至還把剛剛開始記事的賈茂抱在懷里好一會兒。

    所有的人都知道，賈母進(jìn)入了回光返照。

    賈母是帶著笑走的。

    她這輩子迷茫過，也犯過錯，曾經(jīng)為著兒孫憂心忡忡，但是，最終還是在兒孫身上看到了希望。

    對于晚年生活在焦慮中的賈母來說，這未嘗不是一種安慰。

    賈母走后，棺材之類的都是現(xiàn)成的，喪葬之時倒是不顯忙亂窘迫。皇帝雖然不滿，但是還是親筆送了挽聯(lián)過來。其余的喪葬之事也無需細(xì)述——雖然賈母的喪事不如當(dāng)年的秦可卿的宏大，卻也十分體面，就是久不跟賈赦這邊往來的四王八公，或者爵主本人，或者是世子，總之，路祭很是體面。

    賈母死后，賈敬出了道觀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把惜春過繼給了賈赦！

    不止如此，他還請了中人和京兆府官吏過來做了見證，把亡妻的嫁妝私房的一半給了惜春，又用自己的私人財(cái)物把這半份嫁妝補(bǔ)足。

    這些東西都是經(jīng)過官府見證、備案了的，絕無問題。

    看著賈赦為惜春取名賈玥記上冊子，惜春的嫁妝也運(yùn)過來、封存好之后，賈敬回到了道觀里。三天后，傳出了他金丹中毒而亡的消息。

    惜春哭得跟淚人一般。

    如果說小時候她一直以為父親不要她甚至因?yàn)榱餮远鴮ψ约旱纳硎来嬉傻脑?，那現(xiàn)在她哪里不懂呢？父親不是不愛她，而是不能。

    賈母賈敬前后腳地死去，又先后出殯，賈赦一家閉門不出。這雖然讓他們淡出了朝堂，卻也躲過了接下來三年里太上皇跟皇帝交鋒的風(fēng)口浪尖。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這一年，無數(shù)的人家倒下。

    甄家便是其中之一。

    賈家，也就是寧國府那邊，也成了殺雞儆猴的雞。其中，王夫人藏匿甄家財(cái)物，更是把丈夫兒子都給卷了進(jìn)去。

    要知道，按照國法，王夫人藏匿甄家財(cái)物等于同罪！

    薛寶釵悔不當(dāng)初。

    因?yàn)橘Z赦出宗了，加上他這邊又從來不跟四王八公這些老親往來，倒是無事，可是他們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除了打發(fā)人去牢里給賈政一家子送飯，他們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年春天，賈家的案子結(jié)了，只是他們還要?dú)w還虧空。

    這里金鑾殿上又鬧了一場。因?yàn)橘Z政王夫人這邊的虧空是用賈母的帖子借的，所以，太上皇就要求讓賈赦歸還，誰讓最后賈母是埋在賈赦這邊的祭田里的呢？

    皇帝雖然不滿，但是刑部和御史們先跳了出來，說，這錢是賈政一家子花掉的，怎么也應(yīng)該是賈政一家先歸還，實(shí)在還不出來了，才能輪到賈赦來還。賈政花掉的銀子怎么他自個兒不用歸還反而全數(shù)上賈赦歸還？

    刑部和御史臺先不干了。

    然后大理寺、京兆府、禮部，先后被扯了進(jìn)來。

    朝堂上吵了三天，最后刑部和御史臺贏了。

    賈政一家子立刻變成了窮光蛋。王夫人李紈積攢了一輩子的嫁妝私房，被全數(shù)沒收?？杉幢闳绱?，她們倆的嫁妝私房也不過頂了三十萬之?dāng)?shù)。

    賈赦最后拿到催繳單子的時候，賈政這邊的虧空還差七十六萬三千，還有寧國府的虧空，用家產(chǎn)抵消之后，還差十二萬七千。

    賈赦就跟兒子兒媳婦商量。

    對此，賈璉和王熙鳳都沒有意見。

    賈赦是長輩，念著舊情，是他心軟的好處。他們?nèi)缃袷掷镉绣X，拿出個一百萬兩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朝廷缺錢，每年的歲入也不過三四千萬兩銀子，若是他們二話不說就拿出近百萬兩銀子，恐怕會惹禍。

    賈璉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希望賈赦能緩緩，至少給他們一個籌措的時間。起碼要讓外頭看到他們籌措艱難、費(fèi)時。

    賈赦自然沒有意見。

    牢里的賈政王夫人得到消息，可說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雖然他們要在牢里多呆上一年半載，可是比起被官賣的甄家來說，他們的結(jié)局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寧國府那邊的虧空先還清楚，因?yàn)樗麄兊臄?shù)量少，容易還。尤氏帶著賈蓉賈薔和賈蓉之妻離開大牢之后，賈赦資助了三千兩銀子，惜春也給了八百兩銀子?？恐@些錢，她們在京畿購買了田地安頓了下來。

    只不過這一次，她們是平民了，而且作為罪人之后，三代以內(nèi)，他們的子孫都不能參加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