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前三?!?/br> 顧臨安指了指,剩下的小貓就幾乎被溫教授全都拎了出去,只剩下樓鴻風和樸元青。樓鴻風身上燃燒著金黃色的火焰,時不時爆裂蹦出一兩個火星,讓他仿若是只純金烈焰鑄就的幼豹,而樸元青身上的火則是烏青色的,沉默徐徐溢了出來,與其說是火焰,倒是更像水流。 訓練室大門再度緊閉,就見高臺之上,顧臨安抬起手,把左臉頰上的抑制貼完全撕下。霎時間被壓制的火焰巨獸轟然而起,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所有老師的火焰全都被壓制住了,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被完成染成了金紅!轟然而起的火焰直沖天際,壓迫的人骨頭咯吱作響,樸元青撐不住了,幾近昏迷。樓鴻風咬緊牙關(guān),只多撐了半分鐘。就都被帶了出去。 穿著隔離服的溫成斐擔憂目光從橋雙鯉身上移到高臺上,那無邊無際的金紅仿若滿天霞光,竟然將隔離服的邊角也染成了火紅。就連用特殊材料建筑的訓練室墻壁也開始咯咯作響,似是受到極大威壓。漫天火光中,所有視線關(guān)注全部被投注到喬雙鯉的身上,那個看起來矮小瘦弱的少年。 噗通。 噗通。 噗通。 耳邊只有心跳,急促的,鼓點一般的,又像沖鋒馬蹄落地,急促如狂風暴雨。這一刻喬雙鯉的世界完全靜止了,烈焰火光將他整個人淹沒,再無一絲阻攔蠻橫霸道的全然侵入到他體內(nèi),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強橫揪出隱藏最深的那縷沉睡著的火光。 噗通。 天旋地轉(zhuǎn),世界翻轉(zhuǎn),喬雙鯉似乎進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那里是全然的黑暗,沒有半分光。無窮無盡的黑暗宛如污泥般壓逼上來,將一切全部吞沒,只留下最中央那塊極小的空間。那里蹲著一個哭泣的小孩。 四歲的喬雙鯉,永遠都在哭泣。他被滿世界的惡念絕望包圍,不會反抗,不能逃避,只能無助啜泣,不敢出聲,牢牢捂著自己的嘴,蜷縮成一團。 王多為什么沒有回來。 爸爸mama到底去哪里了。 那些老鼠好可怕。 有誰能聽到我。 有誰能抱抱我。 有誰能救救我。 有誰能—— 咔嚓。 一瞬間黑暗堅實的墻壁被金紅火焰強勢撕裂,積壓了十二年的漆黑絕望噴涌而出,宛如海嘯浪潮,世界天翻地覆,大廈將傾。絕望,痛苦,迷茫,黑暗,窒息,無窮無盡的黑將喬雙鯉吞沒,他仿佛墜入北極深海,不斷地下墜,冰冷苦咸的海水灌入他的鼻腔喉嚨,蒙蔽他的雙眼,他無助的下沉,直到最后一絲光,也完全消失了。 轟! 黑色火焰轟然而起,漆黑火焰仿佛來自地獄死亡似的席卷而上,冰冷沉寂燃燒著,漫無邊際的深沉黑暗翻滾蒸騰,絕望森寒如同死域絕境,直沖散了那金紅火光!兩股強悍靈魂力量互相沖擊對抗,壓迫的訓練室嘎吱作響,一紅一黑的火柱宛如兩條巨龍,互相撕咬搏殺,誰也抗不住這強悍無朋的力量! 貓老師們急匆匆從通道撤離了,到了外面。室外訓練場中之前初燃的同學們已經(jīng)恢復過來,變成了人形,全都一瞬不眨地注視著寂靜無聲的訓練場。忽然,沈逸飛痛苦捂住了耳朵,抑制不住的喃喃道: “他在哭?!?/br> 訓練室內(nèi),只剩下顧臨安和喬雙鯉兩人。在漫天黑紅火焰中顧臨安跳下高臺,緩步走進?;鹧孀冯S著他向前,在接近到十米的時候,漆黑烈火宛若荊棘屏障,將他阻攔在外。 “嘖,暴走了,麻煩。” 顧臨安皺眉,抬手撕拉右臉頰上的抑制劑貼紙。金紅烈焰再也無人可以壓制,漫天席卷而來的火焰洶涌燃起,短暫幾秒僵持后從勢均力敵轉(zhuǎn)為壓制,威勢赫赫兇殘碾過,黑火終于再也不能阻止,妥協(xié)地讓出了一條通道來。他拱起背,轉(zhuǎn)變成了一只大貓。踏入黑火之中。 在火焰的中央蜷縮著一只小黑團子,比其余幼貓還要小,沉浸在恐懼與絕望當中,嗚嗚喵喵的啜泣。幾乎由火焰組成的大貓優(yōu)雅踱步到他身邊,金紅色毛發(fā)蓬松柔軟。 “喵?!啊菊瓶厮琧ao控它】 大貓拱了拱小團子,低沉喵嗚道。 【絕望就是你的力量】 “咪嗚。”【我做不到】 小小的泣音悶悶傳來,帶著奶貓?zhí)赜械娜崮奂饧?,可憐無助。 【我做不到……】 【嘖,小貓】 大貓用臉頰蹭他的頭頂,從胸膛發(fā)出如鳥般啾啾的鳴聲,沉悶安撫。把小貓藏到了自己的肚子下。金紅色的火焰將他包圍,熾熱溫暖又霸道。 【我說你能做到,你就能做到】 【乖孩子】 第19章 折耳貓 “你們看到那個學生的火焰……” 室外訓練場,七八十只或大或小毛色各異的貓整齊蹲坐在外,貓瞳如出一轍地盯著室內(nèi)訓練場的墻壁。原本隔音厚重的墻壁出現(xiàn)裂縫,火光跟轟隆聲溢出,宛如平地驚起風暴,能量流肆意洶涌,宛如惡龍般騰空而起,卻在距離眾貓五米的位置被阻擋在外,仿佛撞上了什么堅不可摧的半透明墻壁 一只深棕色的虎斑貓抖了抖胡須,橙黃色貓眼閃著冷靜警戒的光。 “老魏,能量溢出達到多少了?” “都特么快飚出警戒線了!今年的學生是怪物嗎,動靜這么大,難道連顧隊都壓不???!” 一只胖墩墩的灰貓驚詫扯著嗓子喵嗷,仔細看有rou眼幾不可見的火焰從他身上溢出,自動擴散開來將那暴虐泄露的能量流完全抵抗住了。 “主任,風緊扯呼,咱帶學生趕緊轉(zhuǎn)移吧,我怕這訓練室都得被他倆弄塌了!” “黑色火焰,錯不了。” 位于最前方的漆黑大貓喝道,他體型龐大,在貓中尤為突出,身形矯健沒有半分贅rou,兇悍地像只黑豹。大貓左眼被狠厲疤痕貫穿,一對貓耳也有多處撕裂,仿佛剛經(jīng)歷過硝煙戰(zhàn)火般冷冽粗獷,金色貓瞳冷硬老辣。 “1952……哼,那個老瘋子終于死了?!?/br> “里面的應(yīng)該是這屆第一名吧……不得了,也不知道他會是什么樣的貓?!?/br> 被稱為‘主任’的深棕色虎斑貓饒有興致地甩了甩尾巴,眼中劃過幾分好奇。 “你說……” “我說老大們咱先撤吧,扛不住了?。 ?/br> 苦苦支撐的胖灰貓苦著臉喵嗚,而就在他喵音落下的瞬間,就聽砰地一聲劇烈炸響,長蛇蜈蚣般肆意蔓延的裂縫中央被轟出了個大洞,火光裹挾著威壓噴涌而出,滾滾煙塵中一只大貓叼著只小貓崽矯健躍了出來,踩著碎石如履平地,將不斷健身的裂縫及灰土塵埃全都拋到身后。 特殊材質(zhì)建立多年的室內(nèi)訓練場這次算是徹底報廢了,好在顧臨安收斂了力量,沒讓火焰溢出坍塌更進一步,室外訓練場基本沒有受到影響。 被放下的喬雙鯉落地沒站穩(wěn),滾了一圈,惶然無措的喵喵直叫。他第一次變貓還不能完全掌控身體,像個肚皮朝天的小烏龜似的四肢劃動半天才翻過來。 喬雙鯉被煙塵嗆得打了個噴嚏,他有些惴惴不安,小黑尾巴蓋住了同樣黑漆漆毛絨絨的小爪。周圍無數(shù)視線投射了過來,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就想往大貓肚子底下藏。然而身后卻沒有了火焰形成的大貓,只有高大冷硬的顧臨安抱臂而立,皺眉俯視他,仿佛看到個什么小麻煩似的。 “嘶——折耳?” “我沒看錯吧?!?/br> “這個學生竟然是折耳?” 旁邊有貓們圍了過來,喵喵竊竊私語,那些打量過來的目光驚愕不敢置信,甚至隱約還有幾分諱莫如深,喬雙鯉心中惶恐不安,困惑的咪嗚咪嗚,小小一團蹲坐在地上。力量仿佛完全被抽空,四肢軟的幾乎抬不起來,饑餓,困頓接連傳來。他現(xiàn)在極為疲倦不堪,只是勉強睜著眼。 喬雙鯉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頭忽地一重,仿若靈魂落地的感覺,用手支地撐住后仰的身體,喬雙鯉這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恢復成了人形,只是灰頭土臉的,看起來有些狼狽。身體的疲憊似乎令大腦都混混沌沌的,有些不聽使喚,周圍是聲音仿佛都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喬雙鯉,對吧?!?/br> 喬雙鯉茫然看過去,就見顧臨安蹲下來,目光同他平視,態(tài)度難得和顏悅色。說出的話卻好似平地一聲驚雷,直直把喬雙鯉炸了個昏頭轉(zhuǎn)向。 “退學吧?!?/br> “你不該來特戰(zhàn)?!?/br> 喬雙鯉懵然怔愣,一時間完全無法理解,剛才把他帶出來的男人挑眉望著他,似乎已經(jīng)盡力想好聲好氣的,但積年累月下來出鞘刀鋒般冷硬與威懾卻宛如兜頭一盆冷水,直接潑到了喬雙鯉的頭上。三伏天里他竟感到跟掉到冰窟窿里似的,徹骨寒冷。 “……放心,特戰(zhàn)會給你安排同等層次的軍?;蛘叽髮W轉(zhuǎn)過去,總不會讓你沒學上……” 顧臨安還在說,見喬雙鯉似完全失了神般他利落剎住了車,‘嘖’了聲站起身,不再看他,自顧自安排: “行吧,送佛送到西。那個李主任啊,幫忙給這個小同學辦下轉(zhuǎn)學。他這樣……” “……不?!?/br> “嗯?”顧臨安撓了撓耳朵,側(cè)過頭看來。那目光仿佛在看撒潑打滾要買玩具的小孩,漫不經(jīng)心,還帶了點不耐。顧隊向來是個暴脾氣,剛才久違釋放壓抑力量差點暴走更令他情緒躁動不快,費老大力氣才能把強悍到頂點都快要不收控制的力量壓制下來。僅剩的那點耐心全消耗殆盡了。 男人居高臨下,似笑非笑,眼中卻全是冰冷的光,無半分情緒,浸得人心冰涼,再無半分委婉。 那一個不字似乎耗盡了喬雙鯉最后的力氣,眼前一陣陣發(fā)黑,透支的身體叫囂著讓他滾去休息。顧臨安帶來的壓力更是雪上加霜。直到這時喬雙鯉才發(fā)現(xiàn)男人剛才仍是收斂了,如崇山峻嶺般赫赫威壓令空氣都幾近凝固,喬雙鯉脊背彎曲,冷汗直冒,幾乎要哭出來,畏懼本能幾乎讓他就要點頭。 不能點頭。 不能再回去過無能為力的生活。 不能。 從心生出的力量支撐著喬雙鯉,讓他梗著脖子,手指卻一根根攥緊,幾乎要把掌心刺破出血來也要硬生生撐著。他不敢與顧臨安那雙銳利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對視,就只低著頭,汗水滴落到地上。 “……不,” “嗤?!?/br> 一聲冷笑,喬雙鯉頓覺渾身一輕,冷汗如漿幾乎浸透了衣衫,驟然從高度緊繃狀態(tài)松弛下來,身體恍惚晃了晃,幾乎就要昏倒。有人及時攙住了他,溫柔輕緩的動作,熟悉平和的聲音,卻也染了憂慮。 “……我先帶他去做個全方面的檢測?!?/br> 他被背了起來,趴在溫熱有力的肩背上,眼皮仿佛有千鈞重,視線模糊,昏暗目光的盡頭將他從深淵般絕望無助中救出來的男人已走遠,只留個看不清的背影。 為什么會這樣。 喬雙鯉渾渾噩噩的想,困惑,又隱隱有些委屈。 折耳……到底怎么了。 …… “嗡——嗡——” 打印機運轉(zhuǎn),盡職盡責的接連吐出紙張。溫成斐拿起來那一沓數(shù)據(jù)表,整理訂好后挨個看過去,平靜的表情卻越來越嚴肅。身后似乎傳來模糊囈語,溫成斐暫且放下手中的東西,轉(zhuǎn)身走到側(cè)間,那里是個簡單的醫(yī)療休息室,拉開床簾,躺在床上昏睡的男生似乎正在做什么噩夢,額發(fā)浸濕凌亂,平整的床單全是掙扎帶來的褶皺。 溫成斐從窗臺上拿下來個小盒,打開來看里面全是乳白色的毛球。他挑了顆最圓的放到喬雙鯉的枕邊,見他神色舒緩下來后動作輕柔地拿下來之前夾上去的溫度計,看了眼后神色一松。 “燒已經(jīng)退了?!?/br> “喵嗚~” 柔和貓叫聲傳來,一只白貓輕巧頂開窗戶躍了進來,后爪一蹬又把窗戶關(guān)上。她叼著一只布縫的鴿子,小巧可愛,布料被洗的發(fā)白,看起來有些時候了。 “麻煩了。” 溫成斐接過來,用它取代了毛球放到喬雙鯉枕邊,看他表情徹底松弛下來,陷入平靜的深眠之中。 “撫慰物都用光了,只能先借一下你的了。” 白貓搖搖頭,細聲細氣的喵了一聲。她有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只是顯得霧蒙蒙的,更多是側(cè)過頭來,用耳朵來聽溫成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