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買，滾

    寂靜深夜,被風(fēng)揚(yáng)起的雪白紗簾內(nèi)外?，一?人一貓同時(shí)僵硬住了。

    暫時(shí)占據(jù)喬雙鯉軀殼的王女士率先反應(yīng)過來，他臉上自然露出的微笑,熟稔打了個(gè)招呼。

    “嗨,親愛的你來了?！?/br>
    但大緬因卻不吃他那套,燦金貓瞳死死盯著他,里面是本能的疑惑與戒備。智商掉線的大貓不明白為什么明明人和氣味都是一樣的,但本能的感覺完全不同。思維單純的大貓想不清楚那么多,他一?下子跳上陽臺,弓背撇出飛機(jī)耳，沖著喬雙鯉威懾似的低聲咆哮。

    “嘖?！?/br>
    少年皺了皺眉頭，掩去不耐?？吹酱筘埶查g時(shí)他思緒飛轉(zhuǎn)猜測兩人關(guān)系。對于王女士而?言，會半夜爬窗戶的人只有兩種,一?是殺手,二是情人。他感受到大貓不自主透露出的強(qiáng)勢氣息,以及爬窗戶時(shí)的熟門熟路。這要如果?是刺客估計(jì)喬雙鯉小命早就沒了。

    他主觀以為是第一?種?，誰知道大貓的警覺竟然如此敏銳，完全沒有被他掩飾過去。不，與其說是自己破綻,不如說大貓有種?逼近野性的天賦本能。銳利目光從緬因金棕色被毛以及耳邊尖簇上劃過,少年臉上露出一抹了然,他抬起下巴,傲慢冷笑：

    “我說是誰,原來是顧家小輩。想當(dāng)初顧老太爺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就憑你個(gè)貓崽子，也敢阻攔我？”

    一?縷深淵絕望的氣勢被釋放出來，不同于喬雙鯉還未能完全cao縱散亂不堪的火種,在王女士的cao縱下這漆黑絕望宛如牙尖淬毒的黑曼巴蛇，凝聚了半個(gè)世紀(jì)的硝煙死亡殺戮，僅僅是個(gè)空有其表的外?殼就格外駭人。

    少年眼眸極冷，沉心?以待。他在等，等這只貓變成人。絕望本身就是對人的絕對殺器，更何況他難得想低調(diào)些，不想大動干戈。

    那只緬因貓死死盯著他，良久，它忽地伏低身子，前爪重重拍在地面上。

    來了！

    王女士內(nèi)心?一?緊，隱藏在身后的右手五指微張。

    大貓渾身炸毛，本就體型龐大的緬因看起來又膨脹了一?圈，它仿佛守護(hù)地盤的雄獅，極憤怒極響亮的咆哮了一?聲。

    “喵嗷！”

    “嗯？”

    王女士臉色陰晴變化，她望著擺出攻擊姿勢的大貓，心?中驚疑不定。她竟然完全聽不出剛才那聲喵的含義！獵殺者的語言系統(tǒng)和動物并不相同，即使在外界聽起來都是喵叫，但只有獵殺者才能聽懂獵殺者的語言，遇到真貓他們更多的是從肢體語言和叫聲頻率來判斷它的態(tài)度和意圖，并不能聽到它到底在說些什么。

    而?現(xiàn)在，那只大緬因給她的感覺更像是只貓！

    “野貓？”

    “不，不對?！?/br>
    王女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雙眼死死盯著緬因大貓，眸中竟罕見?顯出幾分驚愕。

    “失心瘋？顧家人怎么會得這種?病？！”

    她不敢置信地喃喃，隨后變成了唇邊一抹諷刺，她低聲嗬嗬笑了起來，其中蘊(yùn)含著無限的嘲諷，以及若有若無的悲涼。大貓不管這些，它見?咆哮威懾?zé)o效，張開尖銳爪牙直接撲了過來，動作迅捷兇猛如一?只撲向獵物的獵豹！而?在即將襲向目標(biāo)的一?瞬間，大貓猛地收爪打停，在半空中硬生生變了個(gè)方向，避開眼前。

    就見剛才人所站的地方，現(xiàn)在只剩下一?只小黑貓。煤球似的折耳小黑貓睜著那雙圓滾滾的鴛鴦眼，有些害怕的瑟縮著。細(xì)聲細(xì)氣喵了一?聲。那樣子一?下子讓大貓迷惑了，它抽了抽鼻子，圍著小黑貓繞了兩圈。毛絨大尾巴在身后疑惑甩動，眼前的小黑貓給他一?種?親切的感覺，相比于之前的兩腳獸更讓貓想要接近。

    但是大貓心中卻有一?分本能的警惕，雖然再嗅不到那令貓戒備的氣息。但它仍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喵？

    它圍著小黑煤團(tuán)繞了兩圈，小黑貓乖巧蹲坐在那里，任由他打量。喵叫聲細(xì)細(xì)的，又?嬌又?軟，還帶了幾分想要接近的怯生生的期望。叫的大貓心都軟了，它忍不住，湊近了兩步，瞳中的戒備漸漸消失。

    不知不覺間他湊地很近了，鼻吻接近小貓毛絨絨的耳畔，輕輕嗅了嗅，尾巴在身后愉悅的豎起，尾巴尖微微向前勾著。

    小黑貓喉嚨里親近發(fā)出呼嚕呼嚕舒適的聲音，黑火一點(diǎn)點(diǎn)凝聚，附著隱藏在每一?根黑毛上，在大貓親近湊過來，想要為他梳理毛發(fā)的時(shí)候，那火焰瞬間扭結(jié)成一?柄尖銳，狠厲隱蔽的沖著大貓要害刺去！

    然而還沒等尖銳接觸到那厚實(shí)的白毛，金紅色火焰轟然燃起，自動護(hù)主似的直接吞噬了尖錐，火浪還直接把小黑貓掀出去幾個(gè)跟頭！

    “喵?！薄静焕⑹穷櫦业男♂套??！?/br>
    小黑貓幾個(gè)翻滾有些狼狽的站穩(wěn)身，毛上還沾染了些火光。看著金紅火焰中的大緬因，他眼中閃過見?獵心喜好戰(zhàn)的光，利爪伸出爪尖，又?被生生壓制收縮了回去。在看不到的地方，半透明的火焰正慢慢纏繞上黑火，仿佛被驚醒的束縛，要將逃犯重新逮捕回牢籠。

    感受到身上的火焰變得不再穩(wěn)定，小黑貓眸中劃過一?抹掃興，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目前為止她確實(shí)已經(jīng)不是絕望的主人，只是借喬雙鯉的身軀施展火焰。一?旦大幅度使用力量喬雙鯉必定醒來，不能酣暢淋漓的戰(zhàn)斗對于王女士來說無異于寡淡無味的菜肴，令人興致全失。

    她無趣的收起火焰，任由自己被回過神來的大貓憤怒撲倒。緬因龐大的身軀完全將小黑貓籠罩在身下，金紅火光灼灼燃燒威勢赫赫，它俯身逼視，強(qiáng)勢掌控，沖著小黑貓的臉壓低喵嗷出聲，那雙燦金色貓眼牢牢盯著身下的黑團(tuán)，眼中憤怒與猶豫交織。

    它想給這個(g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狠狠教訓(xùn)，臨到眼前卻不知怎的又?不忍心?。最后狀若兇狠的張口警告似的咬住了小黑團(tuán)大半個(gè)頭，牙收著，把小貓臉頰毛全都弄濕了，卻半個(gè)牙印也沒有留下?；鹧骐S著大貓的心?情起伏升騰，色厲內(nèi)荏的膨脹翻滾，金紅纏繞上漆黑，火焰交融侵入，似乎在宣誓主權(quán)。

    就在這時(shí)，小黑貓突然變大了，恢復(fù)原形的少年牢牢被大緬因壓在地上，但手卻被解放了出來。就見他抬起右手快準(zhǔn)狠的從大貓頸側(cè)劃過，一?道銀光閃過，龐大毛絨絨的身軀僵持了一?瞬，轟然垮塌。大緬因昏倒在了少年的身上，被用力推開后沉重在地上滾了兩圈。

    坐在地上的少年喘著粗氣，扶著頭，似乎有些痛楚。眼中神色交織，黑火與半透明的火焰暗中交鋒，半晌后他情緒終于穩(wěn)定下來。搖搖晃晃站起身，看著一?旁的大貓他泄憤似的踢了一?腳，沒踹動，大緬因甚至翻了個(gè)身，美滋滋開始打起了呼嚕。

    王女士差點(diǎn)被氣笑，要是放在以前這種?壞了自己事的東西絕活不過第二天，但剛才的眩暈卻讓她知道，自己能夠出來的時(shí)間不多了。少年轉(zhuǎn)身，有些虛弱的扶著墻壁，往陽臺的方向走。半路上卻又轉(zhuǎn)回身來，到大貓身邊蹲下來摸索，手指碰觸到冰涼的金屬，少年眼中劃過一?抹冷笑，用指頭勾了出來。

    “嗤，還是那套老?掉牙的把戲?！?/br>
    黑火在指尖燃起，精密的儀器被全部毀掉。王女士再不停留，直接從窗臺跳下，三樓的半空中他變成只小貓，落到花叢中打了個(gè)滾，甩落滿身草葉如同閃電般躍過黑暗，三兩下離開了住宿區(qū)。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飾，小黑貓?jiān)跇溆爸斜寂?，仿佛對這里的地形完全了熟于心，它并沒有往校外沖，而?是邁著輕盈的步伐熟門熟路的來到了一?片空地前。

    爪尖勾住金屬，矯健攀爬過雕花黑鐵圍欄，小黑貓落地?zé)o聲。星光月輝映照下，墓碑泛著慘白的光芒。沉默矗立著，幾世紀(jì)來旁觀著一?個(gè)個(gè)祭拜者從身邊走過，無論是權(quán)高望重還是一貧如洗，最終都會歸于一抔黃土。

    小黑貓從墓碑間穿梭而過，它目標(biāo)明確，一?路向前。墓園很大，收容了無數(shù)英魂，碑銘上刻著時(shí)間。前面的墓碑是嶄新的，越往后越是老舊，小黑貓一直走到了墓園的最深處，那里種?著一?棵老桂花樹，樹并不算高，沒有過度修剪，自由生長。此時(shí)正值花季，郁郁蔥蔥的枝杈蔓延開來，嫩綠色的葉片舒展，其中點(diǎn)綴著一?簇簇嫩黃色稀碎的小花，香氣撲鼻，天真爛漫。

    在桂花樹下孤零零立著個(gè)墓碑，殘破不堪卻格外干凈，墓碑只剩下了一?半，碎裂的邊緣上還殘存著彈孔，上面刻印的名字也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到幾個(gè)字。

    【……槿之墓】

    【友人童半夏37年12月立】

    小黑貓疲倦又沉默蹲坐在墓碑前，良久，他用臉頰蹭了蹭墓碑。幾星黑火落在土地上，燒出焦黑的紋路，仔細(xì)看來，竟是一簇含苞待放的桂花。

    “這位女士，晚上好?！薄居⒄Z】

    “今晚天氣不錯，不是嗎?！薄居⒄Z】

    忽然，純正地道的牛津腔從旁邊響起，仿若一位彬彬有禮的老?派貴族，小黑貓冷漠面無表情，尾巴在地上一?掃，卷起塊石子‘嗖’地就甩了出去，暗器似的劃過夜幕，極快極準(zhǔn)。不遠(yuǎn)處‘喳！’地一聲驚叫，嘩啦啦枝葉中掉下來一只大黑鳥。

    他慌亂拍動翅膀好歹安穩(wěn)落地，原本梳理?整整齊齊的羽毛支棱起來，看起來很是狼狽。黑色渡鴉拍了拍翅膀，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的，略微彎曲的喙張開，話為出口，就聽小黑貓冷漠道：

    “不買，滾?！?/br>
    “那要不要來一點(diǎn)桂花糕，剛出爐還熱乎的，今年剛下來的桂花，很新鮮的喵。”

    圍墻上跳下來一只貓，他年紀(jì)不輕，動作看起來有些遲緩。老?貓身上掛著一?個(gè)布兜子，隱隱有桂花的香味在其中浮沉，似有似無，若隱若現(xiàn)。浸潤融入在這夜色中。

    “老?東西，這么多年不見?你怎么還這么煩人?！?/br>
    黑貓頭也不回譏諷喵道，面對白天還乖巧聽話的學(xué)生，老?貓毫不生氣。他懶洋洋伸了個(gè)懶腰，蹲坐在地上，尾巴圈過來遮住爪面，愉悅道：

    “盼之，這么多年不見?你依然風(fēng)采如往常啊?！?/br>
    第33章 別上床

    “這?種埋汰人的話少說為妙,讓人聽了直想作嘔?！?/br>
    黑貓輕笑喵道，那雙鴛鴦眼映著?星輝，無比冷漠戲謔：

    “我可不敢當(dāng)你的‘老朋友’,前人之鑒,后人之師啊?！?/br>
    仿佛被戳到了痛處,老貓露出無奈苦笑,感嘆道：

    “你還是這個(gè)脾氣?！?/br>
    “我會離開,就憑你那堆不中用的徒子徒孫,想攔住我癡心妄想?！?/br>
    “我從來沒想過要阻攔,你永遠(yuǎn)是自由的。”

    老貓溫和喵了一聲：

    “但雙鯉明天還要上課。”

    “嘁，我怎么可能帶個(gè)小毛孩子，自找麻煩嗎。”

    黑貓不屑冷笑，眼中閃爍寒光：

    “還有,收起你那套不入流的監(jiān)視手段,真是虛偽至極,我真替被蒙在鼓里?的小貓崽子感到悲哀?！?/br>
    “監(jiān)視？”

    姜黃色老貓困惑眨了眨眼，和渡鴉爵士互看一眼。

    你干的？

    我沒有，你干的？

    渡鴉拍了拍翅膀，同?樣表示疑惑。但他?們都詳知王女士絕無解釋耐心,童校長干脆直入主題。

    “我想知道,魯珀特親王之淚是不是在你那里?！?/br>
    “哦？原來你的目的是這個(gè)。”

    黑貓?zhí)鹣掳?挑釁似的傲慢冷漠道：

    “在又怎么樣,不再又怎么樣。實(shí)話告訴你,這?玩意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你要能承受代價(jià)，自然可搶了去?！?/br>
    “當(dāng)然，就算是我不想要的廢物,想撿走也得看我答不答應(yīng)?！?/br>
    “在你那里就好?！?/br>
    老貓似乎松了口氣，慈祥動了動胡子，和藹道：

    “盼之，你不要總是對我惡意揣測喵，人生有緣才相聚，相伴到老不容易。半個(gè)世紀(jì)都過去了，你我之間還有什么不能和解的呢?！?/br>
    “呸?！?/br>
    黑貓被惡心的夠嗆，差點(diǎn)把毛球都吐出來。她似乎還想說什么，但遮住月亮的濃云散開，月輝灑落。黑貓忽然晃了晃，坐立不穩(wěn)的樣子，動作很微弱，但卻逃不開渡鴉跟老貓敏銳的目光。沒等他?們說什么，黑貓直接站起，三兩下消失在了黑暗中。

    “卡爾托斯，勞煩你今天一直盯著墓園了?！?/br>
    童校長甩了甩尾巴，愉快道：

    “要不要來塊桂花糕？”

    “我也一直對王盼之女士很是好奇，今天終于得以一見。當(dāng)年我外?出北歐找尋靈感錯過了那場焚燒倫敦塔驚天動地的火光，為此我遺憾了數(shù)十年，如今得償所愿，實(shí)在是幸運(yùn)女神眷顧。”

    “呵呵?！?/br>
    聽到渡鴉的感嘆老貓笑而不語，兩人蹲在桂花樹下，迎著飄落的桂花，守在墓碑前，你一塊我一塊把香甜細(xì)膩的桂花糕分了干凈。

    “我們不需要跟上去嗎？”

    忽地，渡鴉提問道。老貓喵了一聲，老神在在：

    “不用，盼之這?個(gè)人很有意思，她從來不求人，也向來不喜歡給人找麻煩的。即使對方實(shí)力不如她或者弱小可憐。既然用了喬雙鯉的身軀，她面上不說，內(nèi)心里?肯定會認(rèn)定自己欠了個(gè)人情。不還絕對渾身不舒服。就說今晚，她就算再累再消耗力量，也絕對會把小喬同?學(xué)送回宿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