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節(jié)
喬雙鯉囑咐道:“找到海星即刻返回?!?/br> “吾王,那小殿下——” “白淼跟著你們。” 喬雙鯉沉吟片刻,斷然下了決心。牧羊人雖然說了很多狗屁話,但有一點說的對。喬雙鯉只呆在國內(nèi)和蠻荒,無異于閉耳塞聽,消息極端不流通。他必須走出去看,才能最快洞察形勢走向,獲得各種重要信息。這也是喬雙鯉想要組建商隊的初心。 “下午就出發(fā)?!?/br> “是?!?/br> 等霧凇離開后,獨自留在神殿中的喬雙鯉陷入沉思。筆尖在給上?面匯報的文件上停留,虛著點了無數(shù)個點。 有王隕落,人類也要提前準備,提防將來可能遇到的危機。 弒王者。 喬雙鯉心中‘嘖’了聲,繪出那人的大致形象。頭發(fā)胡須亂成這個樣子,他也認不出來,干脆交給那些專門搞刑偵比對的,說不定還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死的究竟是哪位王。 * * “咳,咳咳咳咳——” 噗! 一口刺目猩紅吐在雪沙上?,轉(zhuǎn)眼就滲進沙中。裹著破爛駝馬皮斗篷的三人擠擠挨挨藏在雪沙窩里,最中央瘦高的那個猛地吐出一口血,緊接著就是一連串撕心裂肺地咳嗽,咳到最后都讓人害怕他要把肺咳出來。 抱膝坐在他旁邊的少年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從懷中取出水囊遞到他的嘴邊。但他咳嗽的實在太厲害,渾身都在顫抖痙攣,差點把水囊打飛。就在這時,呆在沙窩邊緣,身材較為嬌小的人控制住了他亂揮的胳膊。 “快跟我一起讓他安靜下來?!?/br> 她小聲快速道,聲音輕柔急切:“我們不能被他們發(fā)現(xiàn)!” 少年慌忙點頭,放下水囊一個縱身撲到那人懷中,拼盡全力用體重壓制著他的掙扎。那人掙扎的勁非常大,像一頭被逼到極致的野獸,瘋狂想要沖向外面。嘴里還發(fā)出似哭非哭的狂亂叫嚷聲,像是得了瘋病一般。少年害怕暴露,下意識捂住他的嘴,手被咬了個鮮血淋漓。疼的倒吸一口冷氣,卻不敢松開。 沙窩外狂暴的風聲如怪獸嘶吼般恐怖,但最令少年感到恐懼地卻是距離沙窩后不遠的廝殺戰(zhàn)斗聲,如果被那群人發(fā)現(xiàn)…… 想到這,他渾身一抖,捂著的手沒松開,反而捂得?更緊了。三人在窄小的沙窩中來回翻滾,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的掙扎終于漸漸弱了下來,躺在地上,不再動彈。 “松開,我要喝水?!?/br> 聲音沙啞疲憊,帶著nongnong厭倦的意味。少年還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保持著原本姿勢沒動。直到那人不耐‘嘖’了聲。 “你還要在我身上待多久?” “抱,抱歉。” 少年匆匆滾下來,跪坐在一旁雪沙地上,看到他起身,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忙到處找在剛才混亂中,不知道被丟到哪去的水囊。 “水囊,水囊……” “這里?!?/br> “謝謝?!?/br> 從女子?手中接過水囊,少年拘謹笑了笑,轉(zhuǎn)手遞到年輕人的嘴邊。 “哥,給?!?/br> 琥珀石接過水囊,目光在沾上?的淡金色血跡上停頓一下,沒說話,沙窩中寂靜無聲,只有外面狂風咆哮。少女又坐到了沙窩邊緣,距離二人最遠的地方,沉默打理身上的破皮袍。剛才的翻滾讓他們?nèi)藴喩頋L滿了雪沙,滿身狼藉。 在她小心將披風肩膀破舊出的毛絮塞回去時,兜帽滑落,露出一頭雪白發(fā)絲,以及被壓的有些趴趴的柔軟白色兔耳。 “哥哥,剛才是怎么回事啊?!?/br> 少年眼里只看得?到琥珀石,擔憂不安追問道:“你還好嗎。” 琥珀石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喝了一半的水,然后隨手把水囊放到一邊,向少年伸出手。 “把手給我。” “?。俊?/br> 少年一愣,沒反應(yīng)過來,傻乎乎聽話伸手過去。結(jié)果看到自己滿手血的時候突然驚醒,下意識一縮,卻被琥珀石牢牢攥住了手腕,硬是強迫掰開他的手指,露出鮮血淋漓的手掌。少年修長白皙的手指間有如淡金色薄紗般的蹼,其中多處也被撕裂了,慘不忍睹。 北族人的牙非常厲害,甚至可以咬斷荒獸骨頭。剛才琥珀石還是口下留情了,否則他的手恐怕都保持不了完整。 “沒什么?的?!?/br> 少年不自在地小聲道,試圖把手縮回來。 “過幾分?鐘就能長好。” “別亂動?!?/br> 琥珀石呵斥道,板著臉拿出藥瓶,咬開蓋子?把藥粉全都灑在了咬痕上?。疼的少年一哆嗦,在琥珀石的目光下卻也不敢收手,淚眼汪汪看著他不耐煩又仔細地給自己包扎傷口。 “雪沙暴里有一種飛蟲,通體潔白,比雪花還小,它們會成群結(jié)隊藏在沙暴中。對血極度敏感,只要有一點傷口就能順著鉆進獵物體內(nèi),將它們吞噬殆盡。所以雪沙漠中,一定不能讓自己流血?!?/br> 琥珀石淡淡道:“這是父王告訴我——” 他的話突兀停了,良久,繼續(xù)包扎少年手上?的傷口。 “要在這場雪沙暴停止前逃出去,多聞樓的人現(xiàn)在只是憑借沙暴勉強抵抗,等沙暴一停,就再也抵擋不了匪徒,被屠光只是時間問題。 琥珀石冷淡道:“順利的話,日落前能逃到西北方一處雪絨樹林,那里還算安全。等到了那,我們就分?道揚鑣?!?/br> “啊,三個人的話比較安全……” 少年無措地看了看柔弱的白發(fā)女人,又看了看琥珀石,最后抿緊嘴:“我聽琥珀石大哥的?!?/br> “是我,跟你們分道揚鑣?!?/br> 琥珀石冷酷道,草草將紗布打了個結(jié),然后一把將少年推到了白發(fā)女人身邊,擰眉望著一直沉默的少女,冷聲道:“喂,白族的,我們救了你,帶著這個小子?走。有機會的話把他送到南邊,那群魚人們會好好報答你的。” 白發(fā)少女動作一頓,但還沒等她開口,少年倒是先急了。他顧不得?琥珀石冷淡的態(tài)度,急急撲到他身邊攥住他的袖子?:“我要跟琥珀石大哥一起走!” 他急得不行,除了重復(fù)這句外說不出話來。他看出來琥珀石是認真?的,而且這個人從不會輕易改變主意,到最后少年急的一扭身,刷地一下,一條燦金色魚尾從他兜袍下擺亮了出來,在雪沙上?一甩,金燦燦鱗片映著雪白沙粒,登時映的整個沙窩都流光溢彩。 “白癡!你想缺水死嗎!” 琥珀石急了,直接摘下自己的披風將他魚尾一裹,抱在懷里。少年順勢緊緊摟住琥珀石的胳膊,被他嫌棄推開又湊過來,態(tài)度堅定:“剛才哥哥那樣子,我怎么放心讓你一個人走!是琥珀石大哥救了我,我不會放手的?!?/br> “混賬,傻子,你難道看不出來,匪徒是沖著我來的嗎!” 琥珀石怒火攻心,壓低聲音咆哮道:“你跟著我就是廢物,累贅!我跟你說過,我不可能就這樣逃走!我要回去,回安哥拉,跟那群廢物叛徒斗到底!” “可你這樣回去是送死啊?!?/br> 海星焦急道:“等找到哥哥,和我們一起回南海,然后我讓父王出兵幫助你不好嗎。我們一起把安哥拉叔叔救出來?!?/br> “救出來?!?/br> 琥珀石咧開嘴笑了,笑容卻格外苦澀,哭似的:“救出來,哈,救出來……”有那么一瞬間,他像是要崩潰了,雙眼通紅,面容扭曲,到最后卻又閉上眼,神情恢復(fù)冷漠。盯著海星,目光中只剩不耐,讓小鮫人心生?畏懼。 “你……” “沙暴進入最后一次停息期了,只有半小時的時間?!?/br> 就在這時白族少女輕柔聲音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的交流,她兔耳豎立,緊緊貼在沙壁上?,傾聽外面的聲音。 “我們該走了?!?/br> 琥珀石聲音一滯,垂眸和海星對視一眼,最后哼了一聲。 “變回腿,要趕路了?!?/br> “半小時內(nèi),我們必須穿過這片沙暴區(qū)?!?/br> 沒有人多說話,三人利落披上駝馬皮斗篷,在雪沙暴的掩飾下悄然離開。他們不知道的是,二十分?鐘后,一個足有百人的精銳軍團來到了這里。 “有海星的氣息。” 海月披著雪獸皮制成的毛絨大氅,只露出一張小臉來,擔憂望向前方戰(zhàn)場,揪緊夢魘獸的韁繩。 “就在這里?!?/br> “嗯?!?/br> 和他同騎的霧凇頷首,喚來副手:“雪松,去讓他們停下,找個知道的人來?!?/br> “是?!?/br> 跟在他身后的雪族人應(yīng)道,剛要拍馬上前。 “喵嗚?!?/br> 一聲貓叫忽然從海月懷中響起,緊接著黑色貓貓頭從雪白絨毛中探了出來。那是一只渾身漆黑的貓,身上毛發(fā)似火焰又似霧氣,給人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貓的眼睛漆黑透亮,深處時不時閃過一絲金光。當和黑貓對視時,霧凇下意識低下頭,而雪松和戰(zhàn)團里其他雪族山族戰(zhàn)士們,則是略帶好奇地望向這只黑貓。 “喵嗷,呼嚕咕嚕?!?/br> 黑貓倨傲冷漠沖著霧凇喵了聲,緊接著化作一道黑霧竄進雪風暴中,只留下軍團眾人愣在原地。等黑貓的身影消失時,雪松眨了眨眼,策馬走到霧凇身旁,即是好奇又擔憂道:“首領(lǐng),那就是小殿下?” “嗯。” “他剛才說了什么?啊。” 雪松撓了撓臉,懨懨道:“人話實在太難懂了,咱們以后不會還要學人話吧?!?/br> “這是王的語言,也是我們父的語言,雪松,如果你想成為十二近身侍衛(wèi)之一的話,你就必須學會?!?/br> 霧凇嚴肅道:“小殿下的意思是,他去對付那些人?!?/br> “那我們還上?嗎?” “掠陣即可?!?/br> “明白了?!?/br> 停息期的雪沙暴不復(fù)剛才暴虐,不算小的風中雖然還裹著沙粒,卻沒有了那種如冰刀般鋒利的銳風。這對于在沙暴中艱難求生?的生?物來說,無疑是難得的喘息之機,但對憑借沙暴來抵御匪徒的多聞樓捕奴隊而言,卻是雪上加霜。 當霧凇帶領(lǐng)的軍團到來時,多聞樓的人已是強弩之末,只依靠殘存的兩頭雪絨獸王勉力支撐。而那些從各族捕到的奴隸們也在戰(zhàn)斗開始后就逃得?逃,死的死了。眼看著同伴越來越少,多聞樓捕奴隊的首領(lǐng)咽下一口血,咬牙仇恨看向肆意屠殺的匪徒,死死攥著手里的紅火魂。 恐怕是回不去樓里了,但這些匪徒必須付出代價! “敢屠殺多聞樓的人,你們一定會被刑樓的殺手追殺到死!” 前面被匪徒挑在槍尖的人在臨死前憤怒吼道,下一刻就被貫穿了心臟。鮮血噴涌而出,灑在雪沙上?,痛苦直接哀嚎戛然而止。同一時間,捕奴隊首領(lǐng)終于被發(fā)現(xiàn),十數(shù)把利劍同時向他斬來。 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捕奴隊首領(lǐng)心中一橫,決絕閉上眼,手狠狠一攥—— 他攥了個空! 明明剛才還握在手里的東西,卻突然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