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節(jié)
他聲音落時,海中黑霧涌現(xiàn),凝成?喬雙鯉的身形。 “我來?了。” 第435章 最后一程 “你來殺我。” 李仲卿亦如初見的時候,眼眸純黑,對視時像是能將人的靈魂吸進去一樣。和初見時相比,喬雙鯉倒是年輕很多。喬白淼的殼子畢竟是他用噩夢權(quán)柄與火焰制造的,喬雙鯉是正主,在里?面待得就了就會?像他同化。 此時畫面恰如李仲卿與年輕時的喬雙鯉對視,人世間的幸福相似,悲慘卻各不?相同。喬雙鯉沒有答話,在現(xiàn)身時他便?感?覺手指不?自覺抽動起來,似有一股躁火燃燒,喉頭干啞。 引起毒癮的寄生火種?雖然被消滅了,但?是心癮難消。牧羊人最擅長偽裝和謀劃人心,眼前的究竟是李仲卿還是牧羊人,喬雙鯉不?能輕易下決定。 “牧羊人在我的腦子里?。” 喬雙鯉沉默,李仲卿卻沒有停下,語出驚人:“他掌控我的身體,一路逃到這里?。” 顧隊說的沒錯,在南海這個特殊的地方牧羊人無法自由轉(zhuǎn)換化身,只能寄身于李仲卿體內(nèi)。 “老師你會?遲疑也?是正常的,畢竟就連我也?不?清楚,現(xiàn)在和你說話的究竟是李仲卿還是牧羊人——” “仲卿?!?/br> 喬雙鯉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還記得最初我同你說的嗎?!?/br> 少年一愣:“嗯?” “在你拜我為師前,我勸過你許多次。以你的情況當一名普通人遠比獵殺者輕松,但?那?時你執(zhí)拗的很。” “因為我別無選擇。” 李仲卿面無表情:“是牧羊人命令我——” “‘喬教授,請您幫幫我。’” 喬雙鯉緊緊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那?天我把你從湖中?撈起后,你這么說。” “我不?信這是牧羊人的指使?。” “……” 李仲卿沒有說話,他也?想起了那?天。毒癮劇烈發(fā)作,每夜都只能靠湖水冷卻,雖然有黑珍珠不?怕窒息,但?李家?人對水的恐懼可?能是從牧羊人傳下來的,世世代代。水底黑暗冰冷,就如他這個人一樣,在陰暗中?扭曲生長出來的畸形植物。 當喬雙鯉毫不?猶豫將他從湖底拉起時,李仲卿看到了漫天星光。原來夜晚不?只代表這毒癮發(fā)作的痛苦以及沉入水底后絕望孤獨,它是靜謐的,美的,有星輝與月光。 牧羊人在他體內(nèi)寄生了火種?,只要他愿意能看到李仲卿一舉一動,能隨時隨地控制李仲卿的身體,影響他的決策,這種?感?覺非??植?,很多時候李仲卿都會?恍惚,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人,還是只是牧羊人閑來無事臆想出來的人格。 唯有在當世最強幾人面前時,牧羊人才?會?略微收斂。 顧臨安。 那?日喬雙鯉將他從湖中?救出后帶回了家?里?,顧臨安正巧也?在。牧羊人意識完全隱沒,身體第一次完全歸于自己。李仲卿還記得那?晚他吃了喬雙鯉親手煮的雞胸rou,明明過去很久,那?日場景仍舊歷歷在目,清晰如昨。 ‘李家?這一代,只有我和我哥是獵殺者,我不?能讓傳承在我這里?斷絕?!?/br> 有時候人被控制的久了,就會?產(chǎn)生奴性,像機器一樣,即使?控制員走了也?只會?按照設(shè)置好的程序去回答。李仲卿看起來認真冷靜,實則已麻木到無所謂。那?晚他深深看向喬雙鯉,這位雖然年輕卻功勛累累的教授,聲音微不?可?聞。 ‘喬教授,請您幫幫我。’ 這句話究竟是慣性索然,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就連李仲卿也?分辨不?清了。他只覺得那?晚格外美好。 “就當是我說的吧。” 他黑眸中?多了一分溫度,不?再冰冷如永夜。 “老師,謝謝您。” “等把牧羊人殺了再謝我?!?/br> 喬雙鯉手一抖,燃燒起來的金紅火焰如一條明艷瑰麗的長鞭。 “跟我回去?!?/br> 牧羊人主體被唐月涼所殺,損傷慘重,再加上南皇海域束縛,實力跌落了十之八九,想要戰(zhàn)勝他并不?難,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何將他徹底殺死。 將牧羊人捆在李仲卿體內(nèi),帶回去由顧隊王前輩他們親自動手,是最為保險的辦法。面前的無論是牧羊人還是李仲卿都無所謂,剛才?的談話為喬雙鯉爭取到時間。和顧臨安再見面,火焰連線上的枷鎖自然斷裂。喬白淼相當于喬雙鯉的化身,格外純粹,接納火焰事半功倍。 這就像是捆仙鎖,困龍鞭,是束縛牧羊人最好的枷鎖。 “牧羊人現(xiàn)在出不?來?!?/br> 李仲卿淡淡微笑,他略低下頭。前一秒喬雙鯉還在警惕困惑,后一秒他呼吸一滯,愕然道:“你的耳朵——為很么半折耳還在?” “一直都在,只是之前我收了起來。” 在李仲卿頭頂上的,正是初見時那?對軟塌塌的黑色貓耳。起初李仲卿就是以半折耳為由,被李伯光求到了童半夏身前,最后拜擬態(tài)為折耳的喬雙鯉為師。 看過牧羊人的回憶,喬雙鯉本以為這只是李仲卿接近的借口?,尤其?是在海市二次見面的時候李仲卿頭頂已無折耳,更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現(xiàn)在,喬雙鯉卻對他的判斷產(chǎn)生了懷疑。 “毒癮是真,半折耳也?是真?!?/br> 李仲卿平靜道:“盜火者研究折耳很久,我確實是其?中?最成功的一個。畢竟我擁有悲哀火焰?!?/br> “是掌管盜火者的‘另一人’做的?” 看過牧羊人記憶,喬雙鯉知道從許久之前牧羊人被囚于唐公館地下,最后拋下尊嚴向東皇祈求后,盜火者便?一直和東族有牽扯,其?中?更是有東皇親自派去的下屬。 “沒人會?相信牧羊人?!?/br> 李仲卿似乎勾了勾嘴角:“我沒有見過那?人,倒是牧羊人對東皇從來忌憚很深,他沒有讓我接觸過盜火者深層?!?/br> “若不?是他決定將我送到特戰(zhàn),送到老師你的身邊,我也?不?會?有機會??!?/br> 特戰(zhàn)里?有童校長,有時不?時來做客的姜大校和顧隊,就算是牧羊人也?會?忌憚。當他沉睡的時候,李仲卿就能進行?自己的計劃。 喬雙鯉瞬間便?想明白了,他心尖像是被誰掐了一下,說不?出的酸澀。許多話梗在喉頭,看到李仲卿那?雙黑沉卻明亮的眼時卻再說不?出口?,最后,他沉聲慎重道:“我尊重你做出的決定?!?/br> 時至今日,喬雙鯉不?會?再追問‘值得嗎’。因為他知道許多情況下人是身不?由己的,李仲卿從一條死路走到另一條死路,看起來決絕不?留后路,不?過是因為他別無選擇。 “螳螂捕蟬的時候,誰能想到黃雀在后。” 聽到喬雙鯉的話,李仲卿勾起唇角,露出一絲短暫笑意。 “我就是陷阱,一旦他進入我的體內(nèi),就再也?出不?來了。” 牧羊人為了擺脫東皇掌控,以南皇壽典為機引來唐月涼,想趁機奪取西皇心臟。誰知道東皇也?覺得棋盤上某枚棋子太過跳脫,想換一枚更聽話的來。 一斟一酌,皆是天定。人生如棋,踏錯一步就再不?能悔改。 這一瞬間喬雙鯉想到很多,情形向更糟糕的地方滑落,如果李仲卿今日投向東皇,那?今日他必死無疑,遠比被牧羊人cao控更要嚴峻。 “老師……現(xiàn)在你想殺了我嗎?!?/br> 像是在說無關(guān)?緊要人的生死,李仲卿語氣很平靜,饒有興致望向年輕的老師,像第一次掙脫囚牢,肆意生長的植物,追問時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你還認我這個學(xué)生嗎。” “你當然是我的學(xué)生,我不?會?不?認你。” 喬雙鯉收起金紅火鞭,龍鱗長刀出鞘。他望向李仲卿,目光坦誠堅定:“所以當事不?可?挽回,我會?親手殺了李仲卿。 是李仲卿,而不?是牧羊人或者東皇走狗。 這是隱藏在決裂話語背后,喬雙鯉給他的承諾。 “真好,真好。” 李仲卿低低笑了起來,笑聲病態(tài),他笑的喘不?過氣來,笑的開始咳嗽。 “真好,老師你從來不?對我說謊,真好?!?/br> 他劇烈咳嗽,幾乎說不?出話,喬雙鯉嗅到海中?彌漫起血腥味。血腥彌漫同時他心臟劇烈跳動,狂躁感?瞬間上涌要占據(jù)他全部神經(jīng)。窮途末路下牧羊人妄圖引起喬雙鯉毒癮反復(fù),搏條生路。只可?惜這是喬白淼的身體,喬雙鯉的火種?也?早被他融了個一干二凈。 相比自己他更擔(dān)心李仲卿,必死的牧羊人絕會?破釜沉舟,他被李仲卿身體困著,反抗時的破壞全都反應(yīng)到李仲卿的身上。 但?面對現(xiàn)在的狀況,李仲卿卻像是早有預(yù)料,他還在大口?大口?吐血,微笑望向喬雙鯉,眸光熠熠生輝。 “我不?能決定我的生,但?我能決定我的死?!?/br> 生在李家?,他無從選擇。 “這種?骯臟悲哀的血脈應(yīng)當毀滅?!?/br> 他是李仲卿,永遠不?會?成為下一個牧羊人。 “師父,麻煩你了?!?/br> “送我最后一程吧?!?/br> 話音落后,李仲卿身體散發(fā)出瑩瑩輝光,是美麗純粹的翠綠色,像一枚翡翠,悲哀火焰在燃燒,將周圍海水都暈染成了碧翠的海洋,就像那?天初燃時一樣。在他心口?燃燒的火焰中?纏繞著一絲幽綠火光。 這縷火焰隱隱成型,燃燒時像是個痛苦不?甘的蒼老人臉,拼命想要掙脫悲哀火焰的纏繞。 牧羊人垂涎七情火焰,李仲卿又是最年輕也?最有天賦的李家?人,是他物色的下一具主體。寄生火種?早就跟悲哀火種?糾纏到難以分開,再加上半折耳的純粹化,更讓悲哀火焰成了囚牢。 埋葬牧羊人的囚牢。 他從李家?來,也?該在李家?死。 完全釋放火焰,獵殺者必死于反噬,李仲卿決絕沒給自己留半分退路。 喬雙鯉短暫閉了閉眼,再睜開。他來到李仲卿身旁,像抱孩子一般將他摟住,低聲道:“仲卿,閉上眼?!?/br> 李仲卿依戀將頭埋在喬雙鯉頸側(cè),聞言乖巧點了點頭。 利刃泯滅火焰,金紅烈焰燃燒,徹底絕了后路。 李仲卿的身體很輕,也?很瘦,喬雙鯉再看時發(fā)現(xiàn)他眼沒閉上,失去光彩的瞳孔中?映著他的身影,似乎想要將他長長久久永遠記住。 喬雙鯉親手幫他合上了眼。 轟??! 海中?忽然掀起波瀾,似是極遙遠的地方發(fā)生巨震。喬雙鯉突地心悸,冥冥中?一股與他同源的恐怖氣息蘇醒,情緒傳到他心底。那?是極端的瘋狂,暴戾與冰冷,仿佛徹底墜入黑暗,再沒有半分光亮。 王盼之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