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寧眠掃了眼他手里的筆,初中以后,寧眠就很少見有人會用鋼筆了,每天帶墨水很麻煩不說,要涂改字的話也不方便,她不明白孟祥為什么到這個時候還在用,寧眠搖了下頭。 孟祥轉過身,沒再跟她說話。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寧眠原本就是因為沒帶傘才留在教室里,這會兒抓住機會自然要離開,三下兩下,寧眠已經(jīng)收拾好書包打算回家,在出班門前,寧眠還是猶豫了,退到孟祥的桌子邊上,從筆袋里掏出一支碳素筆,放在了他的桌子邊上。 孟祥始終沒抬頭,書頁翻了一下,說:“謝謝?!?/br> 不清楚為什么,寧眠總覺得這些事情昨天才發(fā)生,沒想到一轉眼,他們真的就要各奔東西。 “唉,女朋友背著我跟其他人溜出來?!敝x應從墻角那邊兒出來,很自然地走到她旁邊,“還挺傷心的吧,表白也聽了,禮物也收了。” 寧眠尷尬極了,謝應好像總能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你.......都聽到了?” “是,發(fā)現(xiàn)你不在,我就來找你?!敝x應承認,他跟其他人說話說一半就沒再看見寧眠,問了下旁邊的人才知道寧眠跟孟祥兩個人走了,“沒想到就聽了這么點兒?!?/br> “小孟他.......我拒絕了?!睂幟呙蛎虼?,“我一開始就拒絕過?!?/br> 謝應淡淡地笑了下:“我知道?!?/br> “禮物,是因為實在沒退回去。”寧眠怕謝應誤會,“我一開始也沒想收?!?/br> “別緊張,我又沒怎么?!敝x應說完,目光還是沒忍住看了眼,多嘴問,“送了你什么?” 寧眠乖乖回答:“鋼筆?!?/br> 謝應臉色頓時變了:“.........” 謝應知道孟祥喜歡寧眠,跟孟祥聊過兩次,那會兒孟祥想跟寧眠說話,怎么都沒有機會,后來有一天下大雨,孟祥注意到寧眠沒有帶傘,就這么一直坐在教室里,他假裝做題,實際上都是在等寧眠的動靜,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孟祥實在沒忍住回過頭,盯了寧眠好一會兒,連寧眠都發(fā)現(xiàn)了。 他原本要說的臺詞是要不要一起打傘回家,又或者是我的傘給你吧,可不知道為什么一開口就是問她有沒有墨水這樣的蠢話。 “小孟好像特別喜歡鋼筆,高一之前一直都在用?!睂幟呋貞浟讼?,“但估計也覺得麻煩吧,有一天他筆袋里就全是黑色碳素筆了。” 謝應哦了一聲:“你還注意過對方的筆袋?!?/br> 寧眠飛快解釋:“不是,我沒有,我就是........隨便看了一眼?!?/br> “隨便看一眼就記住了。”謝應了然,還有點兒醋,“挺好,我女朋友的記性這么好。” 寧眠羞愧到恨不得當場消失。 “那你還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什么?” 寧眠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畢竟她答應謝應的東西太多了。 高考結束要給謝應買好吃的東西。 高考結束要補償謝應的房租。 高考結束........都不是現(xiàn)在可以干的事情,寧眠沉默了下,沒講話。 “這會兒記性就不好了?!敝x應低頭,已經(jīng)在翻聊天記錄了,點到收藏,手機擺放到寧眠眼前,“先來個簡單的吧,不是說要求求小哥哥嗎,先簡單給我轉個圈吧?!?/br> 寧眠被迫轉了個圈,不過謝應的心情倒是轉好不少,兩個人在教學樓背面又拉扯一會兒,寧眠才紅了臉,跟謝應一塊兒出來。 云初早就拍了不少照片,還差跟寧眠的合照:“小眠,你都去哪兒了,我找你半天,臉怎么還這么紅?你化妝了?打了多少腮紅?!?/br> 謝應沖云初笑了下,幫寧眠開脫:“跟她談了點兒事,時間有點兒長了?!?/br> “你們怎么談?嘴對嘴談?”何星雨在一邊喝飲料,開了個玩笑,“你看看小學霸哪兒是光臉紅,這嘴不也挺紅?!?/br> 寧眠徹底崩潰了。 她知道何星雨是句玩笑話,但........他的第六感是真的好準。 謝應敲了下何星雨的腦袋,讓他別再說了。 寧眠的臉色好不容易緩過來,幾個人就談起畢業(yè)典禮的事情,畢業(yè)典禮在高考之前,開完畢業(yè)典禮就意味高三正式結束了。 明德一中的畢業(yè)典禮不光會有優(yōu)秀代表講話,還會邀請許多家長來參加。 “nb爸媽肯定不來,不過小起也會到,算半個家長吧。云初爸媽肯定來,然后就是我爸媽,我爸這會兒才好沒多久,估計是來不了了,不過我可以錄視頻給他看。”何星雨盤算了下,“應哥,你爸媽呢?叔叔阿姨來的話,你和小學霸這算是見家長了吧?” 寧眠:“........” 其實上次家長會他們已經(jīng)算是見過了,只不過那會兒兩個人還沒正式確定關系,她當時心情又不好,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嗯了一聲。 “哦,不對,上次家長會就應該見過阿姨了?!焙涡怯晗肫饋砹肆?,“這次估計是看到叔叔阿姨的合體,小學霸,你是沒見過,太膩了,說實話哈,就應哥身上這點兒,百分之一萬是遺傳了叔叔阿姨?!?/br> 謝應面無表情地又敲了下何星雨。 因為時間有限,拍完畢業(yè)照,高三還要回班里上課,云初他們也沒太多停留,幾個人各回各班,寧眠跟在謝應后邊,小心地扯了下他的衣角:“謝應?!?/br> 謝應停了下,轉頭:“嗯,怎么了?” “就是,阿姨和叔叔.......” 謝應忍不住笑了起來,唇角一勾:“我爸媽?怎么了?這會兒開始擔心見家長的事情了?又不是沒見過,跟上次一樣就行?!?/br> 寧眠咳嗽一聲:“上次是上次,而且何星雨他說.........我想知道叔叔阿姨是什么樣的?!?/br> 但凡和謝應沾邊的,寧眠都想多了解一點兒。 “行,那我給你講講?!敝x應挑眉,思考一會兒,說,“我媽就不說了,你都見過。我爸,怎么說呢,一副老干部做派,有點兒嚴肅,喜歡喝茶和遛鳥,平常也養(yǎng)養(yǎng)花,十點睡,六點起。他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特別怕我媽?!?/br> 寧眠完全想不出。 “小時候,他不小心摔碎了我媽幾根口紅,倒不是多貴重,但他就怕我媽跟他生氣,一邊兒讓秘書再去買一套一樣的,另一邊兒把我喊過去,跟我說這個東西我可以隨便拿著玩。我那會兒能有多大,哪知道這個是什么,打開蓋子就往地下摁,結果我爸就去喊我媽了。”謝應想起來都覺得好笑,“那是我頭一次知道什么叫男女混合雙打,分明是我爸做錯了事兒,就往我身上按?!?/br> “后來秘書買好了禮物,我爸又轉手送給我媽,我媽當時開心極了。你知道被混合雙打完最慘的是什么嗎?”謝應搖搖頭,無奈,“是我壓根兒沒辦法動,只能爬在床上,任憑我媽拿著口紅禮盒一支一支在我面前試色,一點兒一點兒教我什么色號是什么色號。” 寧眠忍俊不禁。 怪不得謝應也會做這些事情,也怪不得何星雨會說謝應遺傳了父母,原來到底是這樣。 “其實原先我還挺接受不了他們這樣的,總把我一個人晾一邊,也不帶我玩,只有頂鍋的時候能想起來,還挺慘,那會兒覺得不就是戀愛結婚,都多少年了還這樣,至不至于?”教室要到了,謝應回過頭,笑了:“但遇到你以后,我知道,真至于,特別至于?!?/br> 謝應眨眨眼,理所當然:“唉,我這個人家教好,自己有過什么,小孩也得有什么。別擔心這點,這以后,我一定會讓我們的小孩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感受的。” 寧眠:“……” 第78章 . [最新] 正文完 他不是救贖,他只是來愛她?!?/br> 寧眠怔了下, 她沒有想到過謝應已經(jīng)規(guī)劃了兩個人的未來。 “怎么又臉紅了?”謝應下意識就抬手,碰了下她的臉,還是燙的, “我也沒說什么吧?” 寧眠心虛地瞥開眼, 啊了一聲:“是......是沒說什么。” 只是有一瞬間, 寧眠腦袋里竟然真的幻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 謝應, 她, 還有.......一個孩子。 “如果我們有了小孩, 你真的會這么對他嗎?”寧眠抬起眼,小聲問。 在過去,寧眠總是聽人說小孩以后的戀愛態(tài)度會跟父母極其相似,她知道自己家庭不好,所以很少去想結婚, 也很抵觸和孩子有關的東西,但在謝應口中,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發(fā)生的, 他不需要考慮,就可以說出來。 “當然, 我們以后的小孩一定會很好看, 智商也很高,學習成績肯定差不了,不像他爸爸,也得像點兒他mama吧?到時候我還會教他樂器, 他就可以用這個去追他喜歡的人。”謝應繼續(xù), 說,“他會記得另一半的喜好,時刻關心對方, 當另一半忍不住了就會問他,你怎么對我這么好呀?” 寧眠還真的把自己代入了那個場景,輕聲:“我們的小孩會怎么說?” “我們的小孩會很驕傲,他會說,因為在家的時候,我爸爸很愛我mama,他就對我mama很好,所以我覺得我也應該對你這么好?!?/br> 寧眠低落下眼,嗯了一聲。 她心里忽然酸脹的厲害。 其實她是能感覺到的,在任何的關系之中,因為缺少良好的摹本,她不知道如何愛人,也不知道如何愛自己,她孤獨又焦慮,她遇到了太多的困難,都想一個人努力去扛,可跟謝應在一起以后,她漸漸開始放松。 她總以為謝應是救贖,但并沒有。 他不是救贖,他只是來愛她。 在過去,她置身黑暗,看不見光,也從未見到她的傷痕累累。 而如今,因為光亮的照射,她不想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不想滿身都是問題,于是,她才會這么努力,拯救自己,把細碎的裂痕變成閃耀的光。 “怎么了?”謝應用胳膊碰了下寧眠,覺得她心情不太對,低聲問,“不喜歡這樣?” 寧眠搖頭:“沒,沒有不喜歡?!?/br> “我們的小孩,你有想過長什么樣嗎?”謝應想了想,“你說,長得像你好一點兒,還是像我好一點兒?” 寧眠小聲喃喃:“.......像你吧?!?/br> 謝應怔了下,印象里,父母總希望小孩更像自己一點兒。 “我不太好,要真的像我,太孤單了?!睂幟呤钦娴倪@么想,在下一秒就回答了,她眨了眨眼,聲音有些小,“像你。他.......一定會很好的?!?/br> 謝應有點兒說不出話了。 六月初,明德一中提前放了假,當作給高三緩沖幾天。 放假的前一天是畢業(yè)典禮,陸勝利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特意讓班上的同學把座位調成了高三開學的樣子,不再是分開坐,而是又有同桌的擺放方式。 云初又坐在了她后邊,用手戳了戳她的背:“小眠,小眠?!?/br> 就像是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她也是坐在她身后,用手戳了下她的背,笑瞇瞇地沖她彎眼睛,很親切地喊了她的名字,兩個人就這樣變成了好朋友,沒有任何征兆。 “一會兒畢業(yè)的發(fā)言稿你背下來了嗎?”云初問,“你再涂個唇膏吧,我要在下邊拍你呢,要拍好多好多,必須好看?!?/br> 一邊的同學沒忍住接話:“哎呀,云初,這話要是讓應哥聽到了,應哥會說什么?我女朋友什么時候就不好看了?” 寧眠臉騰一下紅了。 “對了,謝應怎么還沒來?”馬上就要一塊兒出去了,陸勝利還等著拍照,“一會兒陸老師還讓我們組團拍照片呢,他不會睡過了吧?” 早上寧眠要早走到學校做準備,兩個人沒有一塊兒來,寧眠從抽屜里掏出手機,想給謝應發(fā)個消息。 陸勝利已經(jīng)進來了,他帶過一屆又一屆的學生,按道理早就該對這樣分別的時候無感,但每次又頗為感傷,他拿著名單,卷成長條,敲了下黑板:“最后一天了,雖然沒來齊人,我們還是照例點個道。” 高一入學,陸勝利是這樣點到。 高二分班,陸勝利是這樣點到。 高三進班,陸勝利也是這樣點到。 每一次考試,每一次分班,陸勝利都是如此,日子好像就是在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點到中流逝,在寧眠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一下子到了頭。 “寧眠?!标憚倮戳搜圩弧?/br> 寧眠抬起頭,嗯了一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