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他又握住了沈瞿晚的肩頭,用力,“小晚,我是個男人,我知道男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br> 似乎是有些諷笑,“趙侍新……” “他趙侍新……就是個混蛋!” 一個有病到搞不清楚自己的混蛋。 沈瞿晚已經(jīng)有些無力,勉強才能站穩(wěn),但孫承卻還是不肯放過她,他握著她肩道:“小晚,你離開他吧,離開他,不要再留在他身邊折磨你自己了……” “不然……我只有……”說著,孫承眸光一閃,融著情義,但卻又隱含威脅。 沈瞿晚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他方才想說的是什么,因為,自在京城見到他以來,她心里從來就沒安心過,“你想干什么?!” 孫承不愿這么逼她的,但他沒辦法了,他便只能道:“小晚,當(dāng)年……老師告訴我的某些真相,你說我若是告訴了趙侍新,你覺得他會怎么樣?” 似乎是刻意提起,孫承又道:“他對那位公主殿下,又會怎么樣?” 反應(yīng)了許久,沈瞿晚一把抓住了孫承的一側(cè)手臂低聲道:“不……不可以……孫大哥,你不要,你也不能告訴侍新——” 孫承卻緩緩拿下了她的手,松了開來,道:“你好好考慮一下吧,考慮離開他,不然我恐怕只能這樣做了,就看趙侍新到時會如何反應(yīng)了?!?/br> “小晚,我不想逼你?!?/br> 第65章 玄簾繡金線的馬車內(nèi),車廂寬敞,內(nèi)飾精致而富華。 坐在車廂內(nèi)靠東側(cè)的年輕男人,手里拿著張摩羅鬼面具,修長的指節(jié)落在朱紅白三色相間的漆面上,越發(fā)襯的指骨素白分明。 坐在一旁的謝玉京瞧眼對面人手中一直摩挲著的面具,他唇角勾抹笑,想到自巷外上了這人的馬車之后,便一直沒見到人的真面目,也沒聽人說過一句話的,直到——馬車跟了某個女人一路,到得某處停下時,這人才終于揭下了面具,然后挑開車簾的開口說了那么第一句話。 當(dāng)時謝玉京面上是了然的笑,這位皇帝陛下今晚……這是終于肯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秦昭自回到了車上之后,馬車便掉轉(zhuǎn)了馬頭,等車頭的廂簾終于在夜色下停止了晃動,謝玉京未及開口,蕭秦昭便撫著摩羅鬼面具,輕描淡寫的看著他突然道:“竇靈國的三皇子。” 謝玉京不著痕跡的挑眉,沉默幾息后便不卑不亢的微微笑道:“玉京就知——今晚突然出現(xiàn)跟在我們身后的人是陛下你派來的。” 蕭秦昭拇指在鬼面上滑動,他垂眸看著膝上面具,勾唇笑道:“三皇子自然是知道的,因為你接近阿姐……” 蕭秦昭說著,視線突然投向了謝玉京,看著他:“不就是為著接近朕來的嗎?!?/br> “三皇子,你說朕說的這是也不是?” 謝玉京本是懶洋洋的靠在車廂內(nèi),聽了這話,他漸漸坐直了些,卻未回這句,而且撫著下頜,好奇的問道:“不知皇上……是如何瞧出在下的這身份的?” 偏頭抬手挑開東側(cè)廂簾,蕭秦昭看眼外間,視線投向半空,他道:“最近,朕在阿姐府上時,偶爾……總會瞧見那么幾只長得特別別致的白色透明蝴蝶,這種蝴蝶……” 蕭秦昭將頭轉(zhuǎn)了回來,似是詢問般饒有興趣的看向謝玉京問道:“三皇子你要不要說說看,都有些什么有趣的地方?” 謝玉京有點明白了,但卻也有些不可思議,他道:“想不到,大陳國的皇上竟還會認(rèn)得本國這種小壤之國內(nèi)……并且還早已被列為了禁物的東西……” 蕭秦昭又偏頭看向外間,道:“聞香蝶……本該是竇靈國皇室血脈的標(biāo)志,只是可惜,最后卻也成了這血脈殺手的幫兇?!?/br> “據(jù)說竇靈國皇室之人,皆身帶異香,具體是什么樣的香,朕不太怎么清楚,想必旁人定也是不怎么清楚的,而竇靈國中原生一蝶,專辨此香,擁簇皇室血脈,便命名為聞香……” 說著,蕭秦昭突然仔細(xì)的盯著謝玉京的臉,似乎意有所指的又道:“而竇靈國中善奇技yin巧者眾,高明而毫不露破綻的矯飾之法雖屬罕見卻也并不是沒有,所以聞香蝶這可無視一切矯飾的作用,才顯得尤為重要了……” “三皇子,不知這話朕說的又對嗎?” 謝玉京看著蕭秦昭,想到在他們皇族之中,聞香蝶本該是為圣物的,因為不論謝氏一脈,皇族之人身在何處,此種聞香蝶都能循著這股異香而找到他們,在人的身邊翩躚起舞。 只是后來……沒料,卻也因這本能而淪為了亂臣賊子追殺皇室子弟的幫兇,所以在他皇爺爺?shù)哪且惠?,便下令將此種聞香蝶盡數(shù)撲剿,只是這世上畢竟存著不少有心人,哪能容忍此蝶這么容易的就被滅絕了,所以即使聞香蝶成為了竇靈國的禁物,一直以來也都是皇室成員們引以為患的一重大危險因素。 而在他這一代,他的師傅才終于培養(yǎng)出了一種安全的蠱蟲能反過來感應(yīng)聞香蝶,只要在方圓幾里之內(nèi),有聞香蝶的存在,蠱蟲便會立即示警,所以前幾月在大陳國親蠶與親耕的祭祀活動上,在那南稽山的腳下,他本是掩飾周全,同嚴(yán)府上的那位公子出門游賞一趟的,卻也就這么倒霉,遇上了殺手專放出,來尋找他的聞香蝶。 謝玉京見人打量他,也不在意,鎮(zhèn)定自若的道:“真是想不到,皇上原來……對本國的禁物也這么了解啊?!?/br> 蕭秦昭面上漸漸帶上了絲溫柔,他微笑道:“只是碰巧……朕的母妃便是竇靈國中一個小小的巫女而已……” 謝玉京眸色閃動,道:“原來這樣……” “不過玉京還是好奇,那陛下又是如何會認(rèn)為我……想接近的人是陛下你的?” 蕭秦昭微闔眼,似是在回想,“三皇子的背景來歷,掩飾的干凈,朕其實也查不到什么,不過,朕唯一查到了的……卻是你曾在六科給事中嚴(yán)胥的府上住過一陣子,跟他家那位公子,有過一段,對吧。” 謝玉京神色鎮(zhèn)定,道:“呃……只是小住過一陣兒而已……” 眸光轉(zhuǎn)了轉(zhuǎn),他又唇角帶笑的道:“不過……皇上說這,又是想說明什么呢?” 蕭秦昭便道:“六科給事中,位卑而職重,是天子近臣,所以想來,三皇子會選擇嚴(yán)卿府上,應(yīng)該……也是有些考慮的吧?” 他看向謝玉京,一笑,“想了解朕的為人,又不愿太引人注目,這難道不算是個比較合適的去處?” 謝玉京挑唇,半晌笑道:“皇上果然聰敏過人?!?/br> 蕭秦昭看著他,很快嘴角的笑卻收了收,突然輕緩的道:“三皇子,你想靠著阿姐來接近朕,朕不同你計較,但是……” “這不該有的心思,還是不要有,大陳國目前還并不想同貴國結(jié)親,不知三皇子可明白?” 謝玉京眉目深沉,他打趣道:“皇上原來這是瞧不起我們竇靈小國啊……” 秦昭卻不再與他兜圈子,直接道:“三皇子,朕會助你回歸故土,所以皇子最好……還是不要讓朕最后只能收回了這話。” 謝玉京懶洋洋的又靠回了車廂,抬頭望著車頂?shù)牡溃骸坝谢噬系倪@句話,玉京也就安心了,禮尚往來,皇上自然……也就無需擔(dān)心。” 蕭秦昭坐在車內(nèi),并不在意身旁人懶散的行止,他許久才又啟唇問道:“阿姐應(yīng)該向你討要了什么吧?” 謝玉京坐直了些身子,還未回應(yīng),又聽人接著緩慢道:“她可是要求……要你助她去到哪里……?” 謝玉京有點奇怪,面上也就表露了出來,“倒也不是……” 似乎是對吐露這約定有些為難,謝玉京微蹙眉,反問道:“皇上為何會如此問,難道長公主殿下將來……是打算去到何處地方的?” 蕭秦昭面容放松了下來,“既不是這樣,那其他要求,便都隨了阿姐吧?!?/br> 謝玉京沉默,半晌道:“陛下與長公主殿下的這般情誼還真是令人生羨?!?/br> 蕭秦昭似是回想起了什么,面容柔暖,微微笑著低喃了一句,“其實一開始,朕也是挺討厭我這位阿姐的。” 謝玉京挑了挑眉,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到某位盯了他許久的大人,又有意思的道:“陛下,貴國臣子恪守盡忠的態(tài)度實在是令玉京好生的佩服,尤其是那位趙大人……他既一直懷疑在下是異國的jian細(xì),想必定也查到了嚴(yán)大人府上,只是卻不知,他是否也同陛下一般知曉那聞香蝶的秘密了……” 思索著,他突然又搖了搖頭道:“……想來應(yīng)該是不知曉的,不然也不可能會等到皇上你今晚親自出馬了?!?/br> “那陛下,可會將此事告訴那位趙大人,讓他不必再如此辛苦的盯著在下了?”謝玉京瞧著蕭秦昭,湊近了些。 蕭秦昭又挑開了側(cè)邊廂簾,淡淡道:“此事就不必勞煩趙卿了,朕派人安排了便是。” 謝玉京許久,低聲笑道:“皇上看來也不是全然的信任……貴國的這位趙大人呢……” 看著外間,蕭秦昭沒回頭,話卻傳到了謝玉京耳邊:“你一個異國皇子,可別挑撥我們君臣之間的關(guān)系?!?/br> 緩緩的,秦昭又道:“趙大人……可是深得朕心的?!?/br> 謝玉京“哦”了一聲,便抿唇,沒再多說什么。 此時,馬車已遠離了喧鬧的長街,越往宮城的方向行進,周遭越清寂冷囂。 蕭秦昭看著外間宮墻上檐廊覆下而現(xiàn)的陰影,緩緩放下了車簾,眸中一點暗芒劃過。 第66章 回到公主府,謝玉京此時剛走到公主府的正院內(nèi),往西繞過主院,那里才是他住的地方,此時看向主院,謝玉京知曉蕭辰意應(yīng)該還未回到公主府內(nèi),他駐足瞧了兩眼,突然想到方才那位陛下說的某句話,謝玉京挑唇笑笑,他想,可不是他先找上這位殿下的,而是這位殿下……先找上他的才對。 恍惚腦中突然躥出了某些記憶,看著主院瑩亮的光輝,謝玉京多停留了一會兒才往自己的小院方向走去。 趙侍新踏進府門后,早已候在府門前等著向他稟報今晚情況的傅疾便趕緊迎上了前來,道:“大人。” 看傅疾一眼,趙侍新便領(lǐng)著人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書房內(nèi),傅疾朝正背身站在南窗前看著窗外的人拱手道:“大人,今晚那人,自從長公主府上出來之后,又遇上了彎刀月組織的人追殺,你只叫我們看著他,所以我們便一直都未出手,直到另一隊今晚突然出現(xiàn)的人馬現(xiàn)身救人……” 語氣微停,傅疾想到那隊人馬最后在石橋邊已證明了是誰的人,他又接著道:“屬下當(dāng)時瞧著好像是大內(nèi)人的身手,便很快隱去了身形,所以也不知,他們到底有沒有發(fā)現(xiàn)……” 想了想,傅疾又道:“但大人,他們即使發(fā)現(xiàn)了,應(yīng)該也認(rèn)不出是大人您的人才對……” “我們并未現(xiàn)身也并未出手……” 傅疾覺著若是被那位皇帝陛下知曉了大人其實一直都派人盯著那位公主府上的人,應(yīng)該是不大妥當(dāng)?shù)模氵@樣斟酌著說道。 趙侍新很快卻道:“即使知曉了也沒關(guān)系,陛下那里,我自有分說。” 傅疾放心了一些,便又接著問道,“那大人,長公主殿下那里……”傅疾想問的自然是這段時間是不是就應(yīng)該暫時撤回關(guān)注那位長公主殿下的人馬了。 趙侍新看他一眼,緩慢道:“你安排一下,不必完全撤回,剩下的人小心點就好?!?/br> 傅疾應(yīng)了聲是,便屏息等著大人接下來還可能的吩咐,但過了許久,卻也沒聽見聲音,只有遠處大街上偶爾躥上半空的煙火傳出稍顯沉悶的聲響。 傅疾又等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輕聲喚道:“大人?” 前方人這才沒回頭的道:“沒事了,你們先下去吧?!?/br> 傅疾與長業(yè)看一眼前方長身玉立的背影,這才安靜的退了下去。 趙侍新注視著空中璀璨耀目的煙火,他腦中控制不住的又現(xiàn)出了一張笑顏,一張同樣映照著火光,朝他方向看來的笑顏,趙侍新眉宇漸漸深擰,轉(zhuǎn)身走向了桌案,手肘撐在面上,按住額角,閉上眼,陰沉的氣息籠罩全身。 很快睜了眼,男人面容冷硬,唇角抿成一條線,腦中卻只余一個念頭。 ——趙侍新,你要不要清醒一點。 乞巧節(jié)那夜,回到府中時已經(jīng)很晚了,蕭辰意見謝玉京并未在正院里等她,已回到了自己房中,便也沒急著去找他問話,等到了第二日,謝玉京才告訴她,說是那晚他被人追殺,慌不擇路之際,所幸上天眷顧遇上了皇帝陛下微服出宮的車架,被秦昭隨侍的暗衛(wèi)給救了,才能僥幸逃過一劫,蕭辰意見他面無異色,狐疑瞧他兩眼,想著也說得過去,便也就信了他這說辭。 那日,謝玉京還告訴她,很快應(yīng)該就可以再去一趟蘭夜寺了,蕭辰意便一直等著他消息,結(jié)果過了好幾日,這男人還沒半點聲響,而且,這幾日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都關(guān)在屋子里搗鼓些什么東西,都沒怎么見人。 這夜,蕭辰意無聊便主動的走到了謝玉京的房門外,此時才剛過二更,而這男人的房間內(nèi)卻就熄了燈火,蕭辰意本欲離去,卻還是有些好奇的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屋內(nèi)有什么聲音,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時,耳邊卻突然聽得“咯吱”的開門聲,蕭辰意本已側(cè)過的身子又轉(zhuǎn)了回去。 卻立時被眼前的一幕,不,應(yīng)該說是一人給驚愣住的站在了原地。 蕭辰意看著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一身黑衣,幾乎令她移不開眼的男人,她盯著那張精瓷無暇如神造的臉,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你是誰?” “謝玉京呢?” 那男人身量高大,與謝玉京相差無幾,此時垂眼看她,即使沒什么表情,那張臉卻也仿佛自帶著股無可匹敵的優(yōu)越,卻又神奇的令人反感不起來,就這么盯著她看了兩眼,那男人才開口簡短的道:“你等會兒?!?/br> 聲音有絲喑啞,像是染了風(fēng)寒,或是其他什么緣故的有點奇怪,但還是能聽出正常聲線應(yīng)該是會挺好聽的。 說完這句,那男人就毫不猶豫的關(guān)上了房門。 蕭辰意呆愣的瞧著眼前關(guān)上的房門,腦中一時還在回味著方才男人那張驚為天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