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梅封吃水果一樣，他打算把梅承腳部的魂魄看作一整份水果，然后把昭公主切成片片薄刃，就同海吹紗提到的蟬翼那樣，一點點把感應(yīng)到的妖魂一份份剝除，如果有人魂能夠補上妖魂的空缺，就證明梅承的人魂是完整且足夠支撐身體的。

    這樣，他就可以放心的斬斷妖魂，讓海吹紗進行表皮剝離手術(shù)，推進下一步。

    夷光合掌拔刀。

    千張符箓斷下，昭公主碎為翩翩蝴蝶，一點點抽割走梅承腳部的妖魂。

    妖魂斬了三分之一后，夷光歇了口氣，開眼看梅承的腳。

    空缺之處，魂魄慢慢的流淌運轉(zhuǎn)了起來，盡管魂魄虛弱，但卻如他所料，是完整的。

    夷光大口喘著氣，笑了起來。

    海吹紗：“有完整的人魂嗎？！”

    夷光點頭：“我們的猜想是正確的，他的身體里，妖魂和人魂都是完整的?！?/br>
    他放開了膽，抽了龍爪下全部的妖魂。

    虛弱的人魂終于得意舒展，盡管還畏畏縮縮，很是虛弱，但足以撐起腳內(nèi)這方天地。

    梅承在沉睡中痛吟了起來，他龍爪漸漸縮小，就像風(fēng)干的死尸。

    等龍爪能依稀看出人腳的形狀，比人腳稍微大一圈后，終于停止了萎縮。

    海吹紗叫來護士，切割了一點龍爪組織，化驗結(jié)果，果然如死皮一樣，是已經(jīng)壞死的皮膚組織了。

    “你們，對朕的，龍足，做了什么……”梅承醒了，很大可能是被疼醒的。

    “爺爺，你現(xiàn)在什么感覺？！”海吹紗問。

    “疼。”梅承說。

    “是什么樣的疼痛？”

    “腳被塞進梅封的刷牙杯里，憋得慌的那種疼?！?/br>
    “形象生動！”海吹紗道，“那很有可能，你這層龍皮下，是人身?！?/br>
    梅承努力坐起了身，大口吸著氧，說道：“寶貝，你可別哄你爺爺，你可是說真的？”

    “極大可能，極大可能，可能！”海吹紗仰著笑臉半瞇著眼，不敢看梅承，她怕流淚。

    夷光催刀：“那我，繼續(xù)了?！?/br>
    梅承：“你這狐貍，是想把爺爺我給疼昏過去嗎？”

    夷光：“得罪了?！?/br>
    他翻手下指，剎那功夫，薄刃抽妖魂。

    小腿的妖魂抽走后，被擠壓人魂也慢慢接管了小腿部位。

    梅承疼得滿頭是汗，可卻肆意的笑了起來，笑聲像哭聲，還夾雜著幾聲龍哼。

    “好……好得很！”梅承說，“我今天就臉大一回，夷光，我代表小紗的父母，我同意你跟小紗的婚事?！?/br>
    夷光低頭一笑，輕聲道：“多謝?！?/br>
    “大腿……快，大腿，我好像……”他正說著，身體突然暴走了。

    原來，體內(nèi)妖魂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威脅，反抗了。

    繼承自老龍的龍魂釋放出了十方威壓，壓的海吹紗雙耳嗡鳴，顱頂似被一條巨龍按壓著，馬上就要窒息了。

    海吹紗兩眼一抹黑，聽不到也看不到，難受的扼住自己的脖子，想要讓空氣進來。

    她就似被巨浪突然掀在岸上離水的魚，烈陽下煎熬著，下一秒似乎就能死掉。

    只是眉心，一直有個堅毅溫柔的存在，像一雙舉起天的手，讓她不要垮。

    身體撞進了熟悉的包裹氣息中，眼前的黑霧散去，海吹紗見自己被夷光抱起，尾巴做擋。

    狐貍抱著她跳上欄桿，向后一仰，墜向地面，又迅速翻了個身，敏捷地跳起，把她放下，匆匆扔下一句：“讓他們都離遠(yuǎn)些?！?/br>
    其實不必海吹紗多說，醫(yī)院里的非人類們，都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了危險。一個個像逃離火災(zāi)現(xiàn)場，拉拽著人類醫(yī)生跑。

    海吹紗被黑盼一把夾起，另一側(cè)還夾著五十八歲的姚醫(yī)生，往東院跑去。

    夷光收回薄刃刀，重新召喚昭公主，提刀在穹頂畫陣，借天壓龍。

    妖魂龍首噴著氣，從病房飛出，向夷光撲來。

    夷光：“邪龍莫狂！”

    源自錯因，結(jié)生錯果，讓我來了結(jié)你吧。

    昆侖八尾，狐耳爆出，妖尾烈風(fēng)中飄動。他眼睛黑亮，刀身金黃。

    “你只是得了龍形，并非真龍，死心吧，你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把他的身體，還給他?！?/br>
    老龍化了人形，使梅承的母親受孕。

    產(chǎn)子，應(yīng)天生就有人身才對。

    可憐，老龍想要個龍子，而梅承的母親，懷胎時，心中每日祈禱著，不要是個怪物。

    不要是個怪物。

    于是，父母的“心愿和祝?！?，梅承全都聽從了。他擁有了雙魂，哪一個魂魄都無法全部占據(jù)身體，也不舍得放棄。

    夷光：“不認(rèn)命嗎？他要你離開。他選擇了他的歸屬。他是誰，他已有了決定。他要做個人，他選擇留下的，是作為人的部分。你……該離開了?！?/br>
    昭公主斬去了龍首。

    妖魂殘念迸散到結(jié)界上，像在西院的天花板放了陣盛大的煙花。

    夷光瀟灑收刀，收了陣，把倒在病房外的梅承抱了回去。

    “接下來，就交給海吹紗了?！?/br>
    梅承耷拉在他的肩膀上，有氣無力道：“我這一把老骨頭，折騰到現(xiàn)在還不死，我可真是苦命啊……”

    “這就是你的命，受著吧?！币墓馕⑿?。

    梅承閉著那只本是妖瞳的眼睛，流淌出了一行淡淡的紅淚。

    “眼睛睜不開……”他說。

    夷光看了他的魂魄，輕聲安慰道：“人魂在慢慢接管你的身體，但它很虛弱，你耐心等等自己，會好起來的。”

    ---

    “七點零五分，手術(shù)開始?！焙４导喌馈?/br>
    歷時四個小時，梅承卸去了半身龍皮。

    海吹紗沒繃住，當(dāng)場就哭了。

    因為梅承的龍皮下，包裹住完好的人身……是他本該作為人，出生的身體。

    是個人。

    臘月二十七那天，梅承醒來，問了日子后，梅承說：“二十七宰只雞……我想喝雞湯了?！?/br>
    雞湯端上，鏡子也一并拿了來。

    梅承不敢照，足足拖了半個多小時，才將早已捂熱的鏡子反過來，小心翼翼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

    他恢復(fù)最慢的那只眼睛，已經(jīng)趨于正常。那一半重現(xiàn)人世的皮膚嬌嫩嶄新，與他另一半皮膚之間仿佛有一道分割線。

    梅承：“真好啊……今天。”

    最令他欣喜的，是他花白的頭發(fā)中，已然能見到新生的黑發(fā)根了。

    “你之前一體兩魂，魂魄吸收著雙倍營養(yǎng)，現(xiàn)在妖魂不在了，你的身體會慢慢恢復(fù)健康?！币墓庹f。

    海吹紗也道：“這么看，祖宗你還有得活呢！”

    梅承道：“今天之后，活一天，賺一天。”

    “祖宗說吧，現(xiàn)在最想干什么？”

    “想……回到小時候?！泵烦写怪^，好久，他輕輕吸了口氣，才說，“告訴那時的我自己……不要怕，不要哭，將來……你會作為一個人，安享晚年?！?/br>
    第91章 勛章   這一天終于到來

    海吹紗安排好了行程, 臘月三十夜，到達(dá)了首都。

    出了站夷光哈了口白氣，搓了搓修長的手, 歪頭問道：“住哪里呀？”

    海吹紗帶他乘地鐵, 約車, 又走了一段路, 七拐八拐, 來到了一個小區(qū)外。

    “是個家庭式賓館, 特案處的處長推薦的，說是非人類開的，你行動起來更方便些。”

    小區(qū)掛燈昏暗，房型也老，臺階扁矮。

    海吹紗拉著夷光上樓, 嘟囔著：“也不知道這里供熱如何?！?/br>
    接待處在三樓，敲開門, 撲面而來nongnong的妖氣和食物的香味。

    “來入住嗎？”開門的是個小黑狗, 夾著餃子吹氣。

    “對，之前訂了房。”

    “身份證?！毙『诠返怯浐? 測了體溫。

    “一個是狐貍, 一個是人嗎？”

    “嗯。”海吹紗點頭。

    “哦……是來辦結(jié)婚證的吧？民政處今年不放假？”小黑狗問，“還是說趁春假來北京玩？”

    “辦-證，特案處給辦?！焙４导喗忉尅?/br>
    “身體沒有不適吧？”小黑狗終于把餃子吹涼了，一口吞, 拿起姓名冊自言自語, “海吹紗……這個名字，怎么有點熟悉？在哪聽過來著？”

    口罩下，海吹紗的嘴角抑制不住地?fù)P了起來。

    看來她在妖鬼圈名氣出人意料的高??！

    小黑狗：“海吹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