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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她看向外面這冷寂的長夜,上京的寒夜并不凄苦,隔著飛雪依然有笙簫聲隱隱傳來。

    倒不是她吃飽了撐著,悲天憫人。

    只是

    陸拂拂心里忡忡直跳,扯了扯自己身上這狐裘,臉上臊得厲害。

    她覺得自己不配罷了。

    往室內(nèi)一看。

    銀楹金柱,珠簾玉壁,殿內(nèi)燒著上好的銀炭,胡桃小幾上陳設(shè)著琉璃碗、水晶缽一應器具,在燭光下泛著五彩的異光。

    她配不上這么好的吃穿用度。

    越想,小姑娘越覺得焦慮和愧疚。

    這幾天跟著牧臨川旁聽政事,她知道了如今大雍還有許多人吃不飽飯,以至于易子而食。

    辛辛苦苦勞作一年,到頭來卻要交稅供養(yǎng)他們這些四體不勤,不事生產(chǎn)的廢物們,以自己的血喂飽他們,維持他們奢靡的生活。

    cao他媽的,她背叛了工人階級。

    她是農(nóng)民的孩子。

    拂拂咬牙切齒地解下了身上的狐裘:“真是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

    “朱門酒rou臭……”牧臨川一怔,若有所思地復述道,“路有凍死骨?”

    “這詩是誰所作?”

    陸拂拂:“你就算知道了也沒用。”

    少女嗓音一點一點低了下來,“這是杜甫寫的?!?/br>
    牧臨川瞳仁深深地凝視著陸拂拂,皺了皺眉。

    他不太懂陸拂拂情緒為何這么悲天憫人,這些人死也就死了,死了倒還解脫,大不了下輩子投個好胎。陸拂拂這樣拘著他們留在塵世受苦,整日做著這些做不完的農(nóng)活,飽經(jīng)戰(zhàn)亂顛沛流離之苦,有意思嗎?

    目光一瞥,瞥見少女怔然失落之色,這感覺讓牧臨川感到很煩躁。

    少年陰郁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若無其事道:“開孤的私庫賑災吧?!?/br>
    國庫雖不充裕,他牧家的小金庫卻是塞得滿滿當當?shù)摹?/br>
    他阿父在時本就橫征暴斂,賣官鬻爵。到了牧臨川繼位后,更是被大臣當面怒斥為桓、靈之流,錢帛盡入私門。

    實際上,牧臨川他物質(zhì)欲望很低,平常吃得不多,覺也很少睡,又因為病痛,吃什么都味同嚼蠟。

    錢帛堆在私庫里爛了也是爛了,倒不如拿出去賑災。

    拂拂簡直受寵若驚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當、當真?”

    她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大的面子?竟然能從牧臨川兜里掏錢?

    牧臨川盯著她看了半晌,移開了視線,翹起唇角,輕描淡寫道:“這不是王后所說嗎?叫孤作三個月的明君?!?/br>
    說著,少年直起身,竟然戴上了斗笠,步出了昭陽殿。

    拂拂愕然:“你去哪兒?”

    牧臨川施施然地蹬著朱漆的高齒木屐,平靜道:“孤去處理政事去?!?/br>
    今夜不睡了,

    天子一諾,自然是重于千金的。既然答應了做三個月的明君,那就做三個月的明君。

    拂拂想都沒想,抓起一盞素絹燈籠,氣喘吁吁道:“我也和你一塊兒去。”

    燭火微光之下,少年帝后,并肩踏雪而去。

    ……

    陛下竟然帶頭將私庫里的錢帛拿出來賑災,此舉可謂震動上京。非但如此,還支使身邊人挨個上各上京士族家里討債。態(tài)度可謂十分流氓。

    孤都把小金庫捐出來了,諸位愛卿看著辦吧。

    而陸王后更是以身作則,削減了宮中用度,將自己的綾羅首飾也俱都拿出來捐了。

    諸位清正耿直,忠心耿耿的大臣私下里聚在一起時,驚疑不定地私下交談。

    “陛下這幾日當真改性子了不成?”

    雖說是往好的方向改了,但這改變實在是沒讓他們感到欣慰,而是感到驚悚。生怕這位天子和以往一樣,正悶著聲兒準備憋個大的呢。

    想到當初大朝會時那一面,張秀低聲道,“怕是因為那位陸王后。”

    若真如此……

    眾人面面相覷間,散騎常侍全玨微微一笑道:“崔明公也曾同我提起過這位陸王后,這若是真,陸王后可還真是我大雍之幸,只怕朝野中有人欣慰,卻又有人坐立不安了?!?/br>
    “此話也不能這么說,有懷賈南風禍亂朝政之先例在弧…”另有一人斟酌著說,“這陸王后究竟是何用意還尚需探明?!?/br>
    張秀道:“這倒也無妨,最怕的便是長樂王那邊的反應。陛下如今在民間聲望漸長,長樂王那兒恐怕坐不住了,早晚必有所動作。”

    是啊。

    眾人面色漸漸凝重。

    這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當務之急。

    沒過多久,全常侍的話便得到了應驗。

    諸位大臣俱都詫異地發(fā)現(xiàn),這位一向頑劣的少年天子,竟然格外聽王后的話。這位陸王后雖然出生寒門,卻聰敏好學,不戀權(quán)勢,更常常庇佑朝中清流,很得眾大臣喜愛。

    有王后拴著,最近陛下已經(jīng)將近一個月沒亂殺了。

    每到少年天子眼一瞇,準備:亂殺

    之時。

    少女都會睜大了眼,惱怒地把他給瞪回去。

    大朝會之時,文武百官也不必時刻提心吊膽。上朝的時候,諸位大臣看著陸拂拂的目光,更是常常透出欣慰與慈愛來。

    是日,下了朝會。

    拂拂卻沒有和牧臨川一道兒離開,少女猶豫著抿了抿嘴巴,叫住了劉季舒。

    “劉黃門?”

    拂拂輕輕喊道。

    “王后?”劉季舒詫異地躬身行禮。

    陸拂拂頓時笑開了,少女笑起來的時候與大雍所有貴女都有所不同。

    大雍的貴女絕不會笑得如此失態(tài),少女就像是從山野間裊裊走出來的山鬼,又像是鄰家亭亭玉立的少女,質(zhì)樸活潑得令人難以移開視線,毫無身為王后的驕矜可言。

    拂拂心里砰砰直跳,恭恭敬敬地還了一禮,終于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她是來向劉季舒請教王弼“本末有無”的問題的。

    劉季舒與全玨幾人本等著拂拂的說明自己的來意,聞言幾人面面相覷,幾乎都大吃了一驚,“哦?王后近日在看些什么?”

    拂拂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近日在看《老子注》?!?/br>
    一直以來,拂拂都有個長處,那便是求知若渴。

    大雍重玄學,既為王后,想要了解這些高門大族,玄學不得不學。

    拂拂穿越之壞掛慚Ч思想政治,怎么說也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底子比大雍的平民百姓好上數(shù)倍不止,不過《老子》的內(nèi)容對于拂拂而言還是有些艱澀了。

    “本末有無”的問題?

    聞言,全玨與劉季舒簡直是驚喜交加。

    老莊玄學尤為艱澀難懂,陸拂拂進步竟然如此之快。

    全玨忍不住笑問:“那王后可有所得?”

    拂拂想了想,緩緩地搖搖頭,眉眼透著股認真勁兒。

    “實不相瞞,我魯鈍無能,看不大懂。只是患柑煒戳巳釧米詰摹肚逅幾場罰當中所描述的‘夫清虛寥廓,則神物來集;飄遙恍惚,則洞幽貫冥;冰心玉質(zhì),則激潔思存;恬淡無欲,則泰志適情’的清虛境界使我悠然神往,這才對老莊玄學萌生了興趣?!?/br>
    少女口齒伶俐,雙眼明澈,神思敏捷。

    見拂拂說得頭頭是道,劉季舒與全玨俱都莞爾一笑,細細地于她解答當中的疑惑之處。

    等陸拂拂離去之后,全玨這才轉(zhuǎn)頭問身旁的劉季舒,“明公可知曉學習最怕什么?”

    不待劉季舒回答,全玨朗聲大笑,“哈哈哈哈最怕的是不懂裝懂,恥于下問啊?!?/br>
    這陸王后毫無驕矜之色,神態(tài)恭敬謙遜,進退有度。全玨心頭又升起幾分淡淡的喜歡。

    待于朝中幾位好友碰面之后,有人問:“如何?”

    “這陸王后可堪重任?可是賈南風之流?!?/br>
    全玨與劉季舒相視而笑:“不管這位陸王后究竟有無爭權(quán)奪利之心。她確確實實是個聰明人?!?/br>
    “此話從何說起?”

    “她今日向我等請教老莊玄學,又直言向往于阮嗣宗所描述的清虛境界,只怕亦是看出了我等的擔憂,特地來向我等表態(tài)?!?/br>
    應該算表明自己沒有權(quán)欲之心了吧?

    與劉黃門全常侍等人道別后,拂拂跺了跺腳,長長地吁了口氣,又眨眨眼。

    天知道穿越凰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村支書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這些股肱之臣直接接觸呢。

    政治果然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

    ……

    開了春之后,冷暖不定,氣溫變化大,又日日夜夜忙著改造牧臨川,拂拂很快就病倒了。

    少女昏昏沉沉地埋在被褥之中,燒得神志不清,全身上下就像個小火爐。

    牧臨川眼睫低垂,伸手一探她的額頭,冷聲道“今日朝會不去了,散了吧,吩咐下去,明日另行在瑯?gòu)珠w議事?!?/br>
    拂拂正燒得昏昏沉沉間,隱約聽到少年正與張嵩交談著些什么,“不上朝”這三個字描黑加粗地在眼簧涼,拂拂猛然驚醒,起得太急,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別別別??!”

    少女燒得臉頰通紅,嗓音喑啞,有氣無力地說:“你答應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