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他目光驚疑不定地從他身上掃過,這才發(fā)現(xiàn)牧臨川手上還拎著個什么東西。 是個鮮血淋漓的人頭。 是丁慈的人頭??! 丁慈雙目圓睜,明顯是在錯愕之中被斬的腦袋。 孫景見狀,終于默然無言,渾身癱軟跪倒在了地上。 牧臨川看到了他,嗓音低而沉:“郎君久違?!?/br> 泛青的唇瓣動了動,將手上的人頭砸到了孫景腳邊。 孫景終于忍不住,伏在地上失聲道:“陛下!陛下饒命。” “郎君緣何要孤饒你一命?”牧臨川漠然地俯視著他。 孫景張了張嘴,自知失言,不敢再說什么,只伏在地上連連叩首不及。 “……仆、仆萬死,是仆將王后的消息不小心走漏給丁慈這小兒的?!?/br> 死人不會說話,孫景看了一眼丁慈死不瞑目的頭顱,便不敢再看,又趴在地上繼續(xù)磕頭。 “仆也沒想到……丁慈這小兒竟敢……” 孫英風塵仆仆地趕來,見到此情此景,二話不說,撩起衣擺跟著孫景一同跪在了地上。 “求陛下饒吾弟一命??!” 事已至此,孫英還有哪里不明白的,他本就懷疑此事和孫景脫不了干系,如今真相昭然若揭,他哪怕恨極了孫景蠢鈍,卻又無法坐視牧臨川殺了孫家的血脈。 牧臨川很輕地,“嗤”地一聲笑了一下。 雖然很輕,卻在這陡然安靜下來的雪夜中,顯得尤為清晰。 牧臨川淡淡道:“孤有說過你們犯了什么罪嗎?” 孫英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一時間竟然趴在那里,無聲地張了張嘴。 少頃,孫英終于咬牙開了口:“是臣,是臣無能,玩忽職守,未能看顧好王后。” 孫景見狀,連忙跟上:“是臣不該將王后的消息走漏給那丁慈小兒!” 孫英簡直殺了孫景的心都有了,這個時候還推卸什么責任,真當牧臨川是傻子不成? 牧臨川平靜道:“既如此,依愛卿之見,此罪當殺當縛?” 一片啞然無聲。 孫景忍不住渾身哆嗦起來,對上了牧臨川的雙眼,從那雙眼里他看不出任何“人”的感情色彩,平靜幽深得如同深淵,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招惹上的究竟是個什么怪物。 牧臨川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孫景身上:“請將軍為我縛住孫郎君?!?/br> 此話一出孫景嘶聲低吼道:“牧臨川你敢??!你若殺了我,阿耶絕不輕饒于你!” 一直守在牧臨川身后的石黑,頓了頓,依言走上前。 孫景奮力地掙扎起來,怨毒的看著他:“你敢??!” 石黑皺了一下眉。 他是聽陛下的,又不是聽孫循那老匹夫的。王后被這人弄沒了,就算陛下不殺了他,他這顆良心也要催著他殺了這姓孫的孫子! 緊跟著,牧臨川眉眼未動,冷酷,殘忍到以至于變態(tài)的,迅速出手,以刀筑其口! 刀刃自孫景咽喉突出,孫景睜大了眼,喉口咕嚕嚕響了兩下,再也沒了生息。 石黑也適時地撒開了手,臉上飛濺了點兒血,卻連眉毛都沒抽動一下。 孫英渾身一震,望著牧臨川不顧孫循的臉面,面不改色地對孫景施以酷刑,目光中終于含了幾分驚恐之色。 牧臨川卻根本沒看他。 望著血泊中的孫景,他頓了頓,又抽出了刀刃,反以刀環(huán)砸爛了孫景半邊腦袋,這才從容地將這兩只人頭一并交給了石黑,命他懸掛在城門前示眾。 什么忍耐,什么為大局著想,不要與孫循撕破臉。 他想。 他爭權奪勢,本來就為了陸拂拂這人。 不論是為了大局與辛靈定親,還是為了大局饒孫景一命,這不都是搞笑嗎? 他向來不信這所謂的大局。 他忽然想到了陸拂拂跟他說過的那些話本。 帝王為了保護心愛的女人,不惜將其打入冷宮,寵幸旁人來當靶子。 寫這些話本的根本不懂帝王是種什么樣的東西。 丟了手中沾血的長刀,牧臨川垂眸想。 他我行我素,唯我獨尊久了,毫不顧忌,從來就不曾在乎過這些。別說這是兒子,就算是老子,他亦照殺不誤。 …… 牧臨川此舉,果不其然引得孫循震怒。 收到消息后,孫循氣得拔劍斬斷了面前的桌案,連連大罵了三聲。 “這養(yǎng)馬奴?。 ?/br> “老夫來日勢要殺了這養(yǎng)馬奴??!” 牧氏先祖,據(jù)說曾以牧業(yè)為生,故而以養(yǎng)馬奴三字辱罵牧臨川,倒也不是無來由。 宋夫人聞訊趕來,哭得幾乎快昏死過去。 劉夫人忙著指揮眾人善后,看著宋夫人哭得這般梨花帶雨,她心情分外復雜,既覺得后怕又覺得慶幸。 既慶幸阿英沒事,又慶幸孫景這小兒已死,宋氏賤|人失去了憑仗,再也無人能與阿英爭奪孫家家主之位。 可大家同樣是做母親的,哪怕曾經多有齟齬,此時望著宋夫人悲痛欲絕的模樣,心中也難免升起了些兔死狐悲之情。 劉夫人忍不住長嘆一聲,上前安慰道:“節(jié)哀?!?/br> 可誰曾想宋氏壓根就不領情。 她的安慰于她而言,更像是在耀武揚威的炫耀。 “你很高興吧?”宋氏陡然止住了哭聲,兩只眼睛死死地盯緊了劉夫人。 劉夫人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憷,外強中干地皺緊了眉,往后退了半步,“你這什么意思?” 宋氏嗤地破涕為笑,扯出個古怪而扭曲的表情。 嗓音尖而利,指著劉夫人大罵道:“賤人!我告訴你,你別高興得太早!” “哈哈哈哈引狼入室,必反噬其身?!?/br> “阿景、你、我、還有你寶貝兒子!孫循!” “早晚,早晚……早晚會輪到你們!” ……什么你你我我的?都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耐心耗盡,劉夫人面色一沉,終于忍無可忍,懶得再與這瘋婆子計較,就當方才她豬油蒙了心好了才跑來勸慰她。 殺了孫景之后,牧臨川出了刺史府。 北地苦寒,風色十分陰沉,雪花大如掌,團團片片地落在肩頭。 他纖長的眼睫微顫。 來到并州后,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北地的風雪竟如此酷厲。 也就愈發(fā)顯得記憶中陸拂拂她那副淺薄熱鬧的做派有多……暖和。 遠處有孤鵠啼枝。 他想,他一定能找到陸拂拂。 早晚。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2111:06:10 ̄2021-01-2211:11: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小系、晏終1個;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云道年78瓶;悠悠36瓶;4278789820瓶;fly、魔仙堡第一美少女、papi10瓶;伊瀾5瓶;佳佳魚4瓶;20885469、freshtalkm、花若兮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4章 永熙八年六月,長樂王牧行簡揮劍向闕,廢了自己的堂弟牧臨川,自立為帝。九月,牧行簡登基,定都上京,改國號為啟,年號建武。 也正在建武元年這一年,廢帝牧臨川聯(lián)合關中焦涿,并州的孫循,逼近冀州,于建武元年二月,攻破了冀州信都,殺冀州刺史尹黟。 建武二年,前朝廢帝牧臨川又接連攻克冀州諸郡縣,其下親兵“黑甲佛圖”驍勇善戰(zhàn),鐵騎所過之處,望風而投者數(shù)不勝數(shù)。 建武三年三月,牧臨川轉道兗州,攻鄄城、濮陽廩丘,殺兗州刺史趙振。 五月,接連攻克汲郡、懷縣、宛縣、襄城,又南下攻南頓、新蔡,與汝南袁氏皆為盟友,建武五年二月,一舉攻占了許昌。 值得一提的是,在汝南牧臨川他遇到了個意想不到的故人,汝南袁氏女——袁令宜。 荊州軍踏破王城之后,袁令宜與方虎頭去而復返,卻沒有找到陸拂拂。兩人盤桓了月余,無奈之下,袁令宜只好帶著方虎頭一道兒折返了汝南,到如今已有三年。 汝南的袁斌只她一個長女,素日里關懷有加,疼愛備至,偏偏這三年里她前面幾個兄長,又是戰(zhàn)死又是病死的,如今,偌大的汝南袁氏除卻一個嫡幼子,竟然就只剩下這一介女郎輔佐老父左右,總理這偌大的家務軍務。 屏退了眾人,牧臨川垂著眼,與其相對而坐。 哪怕對面這個坐著的是他從前名義上的老婆,也是那么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牧臨川微微蹙眉,隱約記得,這好像是陸拂拂她朋友,也是他后宮里的女人? 這三年時間里,袁令宜非但沒嫁人,反倒和方虎頭整日混在一起,將整個汝南袁軍打理得井井有條。 女郎一襲襦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眉眼溫潤不失堅韌之色,納頭便拜,烏發(fā)垂落在腰臀。 此時,年關剛過,庭中一池的殘荷,西風吹動高樹,梧桐影冷。 之前沒多少印象,如今看女郎不卑不亢,進退有度的態(tài)度,牧臨川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方虎頭這三年也沉穩(wěn)了不少,女孩兒黑了不少,糙了些許,也鋒銳了不少,兩道視線射過來就像兩把明晃晃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