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高興應(yīng)道，靠近了容衍一些，兩人前后不過半步距離，既表示了對容衍的尊重，也表達(dá)了親近之意。

    然而容衍并木有覺得欣慰，他捏了捏小拳頭，偏頭看向李恕，狀似不經(jīng)意道：“阿恕近來都在做什么？”

    “我長姐還是跟以前一樣，練字，習(xí)武，看書?！?/br>
    李?。骸?/br>
    容衍驚了：“阿恕會(huì)武啊?！?/br>
    李恕矜持道：“僅做防身之用?！?/br>
    “不止喔。”李禾拉住容衍的胳膊：“我長姐拳腳功夫很厲害的，我”

    “阿禾?！崩钏舅?，語氣有些重。

    李禾縮了一下脖子，立刻把嘴巴閉緊了，可憐巴巴看向容衍。

    容衍摸摸他的頭，看著李禾，話卻不是對他說的：“大樹繁茂強(qiáng)悍，遠(yuǎn)勝花朵嬌柔。我喜綠林更勝花叢?！?/br>
    李禾：“?。俊?/br>
    容衍收回手：“走吧，前面有賣竹編的，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送你。”

    李禾到底是半大孩子，立刻就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街道邊有賣鮮花的女童，李禾看著心喜，跑過去問：“meimei，你的鮮花怎么賣？”

    容衍故意停下腳步，站在李禾處三步外，等著李恕過來。

    他低聲道：“你上次讓人轉(zhuǎn)交給我的小木馬，我很喜歡?！?/br>
    “謝謝。”

    如果是之前，李恕最多一句“不客氣”，但這次她愣是在心里想了兩圈，才斟酌道：“你喜歡就好?！?/br>
    容衍一下子笑開了，小聲應(yīng)道：“我很喜歡?！?/br>
    “阿恕，你怎么會(huì)想到送我小木馬？”這點(diǎn)容衍是真的不解。

    他又不是小孩兒，就算送玉雕也比送小木馬更“正?！薄?/br>
    李恕嘴唇微抿。

    ‘緊張緊張緊張緊張緊張緊張緊張緊張緊張緊張’

    ‘我該怎么解釋？啊啊啊，不管怎么解釋，都顯得我覬覦他好久’

    ‘難道實(shí)話實(shí)說，告訴他：七殿下，當(dāng)然是因?yàn)槲液茉缫郧霸谝淮螌m宴上見過你，頓時(shí)驚為天人，被你的美貌所折服，從此魂?duì)繅艨M，念念不忘。然后就開始打聽你的過往，關(guān)注你的一切’

    ‘想想就好欠揍’

    ‘誰要是跟我這么說，我能揍得他一個(gè)月下不了地’

    “阿恕，阿??？”

    李恕回神：“嗯？”

    容衍微微偏了一下腦袋，“這個(gè)不能說嗎？”

    李恕不語。

    容衍不知道為什么，莫名有些失落。

    或許他內(nèi)心深處，也是想聽到一個(gè)不一樣的答案吧。

    但很快他就把這股失落的情緒壓下去了。

    沒關(guān)系，他跟阿恕的時(shí)間還長，慢慢來。

    “七公子，長姐，你們看，我買的花。”

    李禾拿著一束五顏六色的花晃來晃去，很是高興。

    “哎，這個(gè)是什么花，我都不認(rèn)識(shí)?！崩詈掏蝗坏馈?/br>
    容衍望了過去，定睛一看后莞爾道：“那是含笑花。芳香花木，苞潤如玉，香幽若蘭?；ǘ渑谥坪?，泡水服用，能夠安神益氣。”

    “也因?yàn)楹ㄩ_而不放，似女子笑而不語，故有矜持，含蓄，端莊之意?！?/br>
    李禾微微張圓了小嘴，沒想到他從路邊隨手買的花，還挺有門道。

    “七公子，你懂得好多?！?/br>
    容衍搖頭：“這些都是尋常，鄉(xiāng)間隨便一個(gè)藥郎”他突然頓了頓，然后才道：“鄉(xiāng)間上了年紀(jì)的老人都知道。”

    “可我就不知道?！?/br>
    容衍：“因?yàn)槟氵€小?！?/br>
    小孩子最不喜歡旁人說他小了，可說這話的是七公子，李禾又不能不高興，只能有點(diǎn)小怨念了。

    李恕淡淡掃了一眼弟弟，李禾立刻挺胸抬頭，面帶微笑。

    容衍對二人的互動(dòng)感到好笑，嘴角微翹。

    李恕見狀，微微垂下眼簾：“我們往前走吧?！?/br>
    李禾大聲道：“好。”

    在選竹編的時(shí)候，李禾陷入了選擇困難癥，他覺得小狐貍很靈動(dòng)，小兔子很可愛，小老虎很威猛，小燕子很……

    反正，嗯……他就是看每一個(gè)都好喜歡。

    他選得正興起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攤子邊上別著一個(gè)竹蜻蜓，他取了下來，拿到容衍面前：“七公子你看，這個(gè)竹蜻”

    李恕伸手搶過了竹蜻蜓，她動(dòng)作太快，太突然，李禾和容衍都懵了。

    李恕把竹蜻蜓別了回去，撿了幾個(gè)李禾之前喜歡的竹編，付錢，拿上東西走人。

    李禾：“誒？？”

    怎么回事啊！

    “長姐，長姐等等我。”

    容衍也跟了上去，心里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絲漣漪。

    最后容衍借口沒有給李禾買竹編，有失所諾，盛情邀請他們?nèi)ゲ铇亲聲鹤ⅰ?/br>
    外面到處都在討論今日狀元出行的盛況，真是應(yīng)了那句“十載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br>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在說狀元的事，后面就扯上容衍了。

    容衍就很：？？？

    他又沒科舉，這個(gè)時(shí)候拎他出來干嘛。

    今天的主角又不是他。

    外面的書生道：

    “小生如今可慘了，功名沒考上，帶來的盤纏卻悉數(shù)用盡了。竟不知回鄉(xiāng)后如何面對父老鄉(xiāng)親，真是可笑可嘆。”

    “怎么會(huì)，王兄出門時(shí)，不是帶了好幾百兩嗎？”

    對于考中功名的人來說，沒考中的才是大多數(shù)。如今塵埃落定，他們縱使再想翻盤，也得等三年后再戰(zhàn)。

    然而眼下，他們需要面對更加窘迫的情境。

    功名沒考上，錢快用完了。

    眾人一下子有了共鳴，紛紛大倒苦水。

    “那商業(yè)圈真是害人的東西，我進(jìn)去逛了一圈，再出來時(shí)，東西沒有多少，錢卻用得差不多了?！?/br>
    “沒錯(cuò)，三年前根本沒有這些東西?！?/br>
    “噓，你們小聲點(diǎn)，這商業(yè)圈背后的主人可是當(dāng)今七皇子。你在這兒議論，不要命了?！?/br>
    “蘇兄說得沒錯(cuò)，你們忘了年前，有人議論七皇子是非，別說科舉了，直接名聲盡毀，徹底斷了前途，我們啊，不過是升斗小民，惹不起惹不”

    “的確是可笑！”樓上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斥聲，“身為讀書人，不以文章論長短，卻在背后議是非。你們這種人若是考中了功名，做了官，才叫蒼天無眼?！?/br>
    話音落地，說得熱火朝天的大堂頓時(shí)鴉雀無聲。

    半晌，才有人憋紅了臉，吭哧道：“什么人，藏頭露尾的，非是正人君子?！?/br>
    李恕正要出去，卻被容衍攔住了。女子到底與男子不同，更何況，外面都是一群可以殺人不見血的酸生。

    李恕的一番話，足夠叫他心中溫暖了。

    他早就知道，這世上永遠(yuǎn)沒有完美的事存在。就是金錢，也有人視金錢如糞土。

    他起身向外走去，李恕眉頭緊蹙，讓容衍去，還不如她呢。

    李禾的目光在長姐和容衍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噠噠噠跑去開門，他年齡小，說些狂妄話也無所謂。

    然而此時(shí)，隔壁房門打開了。一名青衫書生從屋里出來：“鄙人不才，是今科學(xué)子中一員?！?/br>
    “學(xué)子？這么說，你也落第了?！?/br>
    “呵，不過一落第之輩，也敢如此狂妄?！?/br>
    “那么大的口氣，我還當(dāng)是什么大人物不成?！?/br>
    眾人群起攻之，先前的羞辱，都加倍奉還。

    青衫男子也不惱，靜靜看著底下人婊演。結(jié)果對方說著說著反而沒話了。

    青衫男子這才不緊不慢道：“商業(yè)圈里的諸戶可有拿刀架在爾等頸項(xiàng)，逼迫諸位交出錢財(cái)？”

    大堂書生：這……

    青衫書生嗤笑：“諸位不過是為自己經(jīng)受不住誘惑尋找理由罷了?！?/br>
    “你懂什么，若非商業(yè)圈擺出許多花招，我等怎會(huì)散盡全身錢財(cái)?！?/br>
    青衫男子搖了搖頭，“你這簡直是胡攪蠻纏，枉為讀書人。照你這般道理，天底下都不該有商戶了。”

    “麥穗大貨堂有數(shù)百貨品，物美價(jià)廉，普通人家都能買到合心意的東西，予民實(shí)惠。而其他價(jià)高的商鋪，本就是面對有錢富商。你可曾見過普通人鬧著買珠寶首飾。本質(zhì)不就是你無錢卻想要最好的，眼高手低?！?/br>
    那人被說得惱羞成怒：“你胡說八道?！?/br>
    “我若是胡說八道，你又這般生氣做甚。不過是字字句句都戳到你短處罷了。”青衫男子一錯(cuò)不錯(cuò)盯著他：“忘了告訴你，京中供諸多學(xué)子歇息的廣廈，也是七皇子派人修建的。”

    那人心中一怔，隨后梗著脖子，不屑道：“不過小恩小惠，收買人心”